叶樱猜想过无数种理由,却没想到问题会出在自己这边。
但是为什么不呢?
就连班主任都听到风声,来找她聊天了,同样身在教育系统的父母,想要打探一点消息简直不要太简单。早恋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学校里知情的人那么多,总有通风报信的。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呢?
理由有很多。她当时只是个小女孩想不到那么周全,或者爱情的滤镜够厚,学生和老师的不对等关系让她习惯于仰望林成则,总以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无所不能……
可是在叶樱自己或许都不敢承认的潜意识身处,也许只是因为她对自己、对跟林成则的关系并没多少信心。
所以发现对方避而不见时,第一个念头是“他抛弃我了”“他没有遵守承诺”。
从来没想过林成则真的也在为这件事而努力。
其实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叶樱都知道林成则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他作为师长,持身必须要正,绝不能给自己的学生任何幻想的空间。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还是被学生家长找上门。
很难想象当时才工作没多久的他,作为老师、作为成年人,面对她的爸妈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难怪高考结束之后,她找不到林成则而陷入颓废的那段时间,爸妈竟然什么都没有问,对她无线包容,就连她跟几个同学一起背包去西藏,都没有反对。
张东远还在那头解释,“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那时候你都已经不肯提他了。再说我想着,你要是不知道,起码还可以怨那谁,要是知道了实情……”
要是知道了实情,她一腔的怨恨与委屈,该往何处安放?
但是林成则呢?他自己承受了一切,又该向谁去发泄呢?这件事里好似没有人做错事,可他们就这样空置了十年的时间,抱着无限的遗憾与怨怼。
这十年里,他们都经历了无数岔路口,只要走错一步,这份遗憾就会永远延续下去了。
天可怜见,才有这一场重逢。
庆幸他们的心都还是一样,一如初见。
这样一想,叶樱又怨恨起自己的矫情来。她和林成则已经浪费了十年的时间,难道还要继续这样浪费下去吗?
也许小心翼翼的试探、看破不说破的暧昧、以及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仿佛带着隐秘信息状态,对很多人而言,是一种难以抗拒的甜蜜,含而不露。可是她和林成则之间,不需要这个。
无止境的试探与猜测,只会让等待已久的心逐渐凉下去。
孤注一掷的勇气,能经得起几次心冷?
挂了电话,叶樱将手机握在手里,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泡在碳酸饮料里,周遭是一个接一个的泡沫浮起,汇聚在心口开出一朵白色的花。
还缺一点什么……
叶樱想了想,转身去了厨房。她记得上次搬家暖房的时候,江雪君带了两瓶红酒来,还剩下一瓶。
她从橱柜里将这瓶酒翻出来,又发现家里没有开瓶器。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情绪催动辄她,叶樱执拗的想要打开它,大晚上的竟然跑到隔壁邻居家里去借开瓶器,幸好对方真的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瓶盖起出来,她连杯子都没用,举着瓶子就像喝啤酒那样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带着一点涩意的究竟从口腔流经食道进入胃部,然后经过某种玄妙的方式改造了她的身体,让她变得不像平时那么冷静矜持。
这个感觉就对了,她和林成则之间的关系不像碳酸饮料,经过无数光阴沉淀,更像是醇厚的酒。
叶樱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认真的打字问林成则。
“那你现在要履行承诺吗?”
林成则直到一顿饭吃完各自散了,才收到这条回复。他也喝了一点酒,第一时间竟然没有看懂她在说什么,不得不停下来,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下,对着手机思索了一阵,才终于恍然。
她是在问他,是否要兑现十年前的那个承诺。
——考上华大,我们就在一起。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部上涌,林成则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等待那种眩晕感消退,然后直接给叶樱拨了电话。
接通的瞬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和细细的风声透过话筒传递。过了一会儿,林成则才像是从失神里清醒过来,张开嘴,发出微微滞涩的声音,“……等着我。”
“嗯。”叶樱轻飘飘的应了一声。
林成则握紧了手机,重复了一遍之前发过的内容,“我就回来了,叶樱。”
然后他挂了电话,转身就往酒店跑。跑了大概有一站路,气喘吁吁不得不暂时停下休息时,林成则看着从自己身边开过去的公交车,才陡然意识到他完全可以坐车。
但他到底没有,而是选择继续迎着晚风奔跑。身体和心灵仿佛都充满了过剩的力量,需要经由这种方式宣泄出来——好像已经对全世界宣告,又不叫任何人看见一点。
只有七月的风和月光见证着这一切。
林成则回到酒店之后,麻利的收拾东西,直接去了机场。暑假客运高峰已经过去,他幸运的改签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在两个小时之后登上返程的飞机。
天光微明,这座城市渐次苏醒时,飞机缓缓降落,林成则也重新踏上了京城的土地。
回到学校时,正好所有的路灯一起熄灭,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个“仪式”之后沉默下来。他站在华大门口,对着学校的牌匾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其中。
与几个月前来到这里时的忐忑与不安相比,此刻他的脚步坚定而又踏实,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清晰明确的目标。
叶樱这一晚睡得迷迷糊糊,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敲门声惊醒时,心脏不由剧烈跳动,让明知道林成则定的是早班飞机的她陡然生出了一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她按捺着这一点期待,打开房门,看到林成则的瞬间,鼻尖一酸,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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