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
慵懒的声音响起,守在门外正在打着瞌睡的青竹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先应了一声:“哎,小的来了。”
说完抬头看了看这还没亮开的天色,心生奇怪:“王爷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也不怪青竹奇怪,自家王爷在朝廷没有实职,只是虚挂着个王爷封号,所以平日里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身,今日这般倒是稀奇。
虽是不解,但手上的功夫没敢耽搁,缓缓地推开了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隔着屏风叫了声,“王爷。”
晏珩还躺在床上,稍稍的伸了个懒腰才说道:“梳洗吧。”
“哎,小的这就去准备。”青竹应下便又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
“王爷昨夜可是睡得不好?”
青竹一边低着头替晏珩整理着衣摆一边恭敬地轻声问道。
晏珩正端起桌上的茶盏,一边手拿着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吹口气,抿了抿盏中清茶。听到青竹的话,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怎么?”
“小的是见主子您平日里没那么早起身,这才大胆的猜测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好。”青竹小声的回答着。
晏珩放下茶盏,没有回话,他侧过头,透过朱窗往外看去,发现天色这才初露萤白。
许久,才听到他低声说了句,“吩咐下去,备辆马车,我要进宫。”
青竹端着铜盆出去的时候还在苦苦思索,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啊,王爷竟然主动进宫去,要知道,平日里若不是皇上亲自叫道,王爷断是不会进宫去的。
“对了!今日是荣太妃的生忌!”青竹一拍脑门,差点把铜盆打翻。
说来也是话长,先帝子嗣单薄,在位二十三年,皇子统共便只有当今圣上和晏珩二人。
虽然当今圣上贵为大皇子,可惜的是他的母妃,舒嫔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女子,因为容貌美丽这才让先皇宠幸了,可悲的是在这深宫中,美丽的女子从来不少,先皇失了兴趣,也没有显赫的家族在朝中立足,在大皇子五岁时便芳华早逝了,恰逢当时贵为贵妃的荣氏诞下了二皇子,自然而然地便得到了先帝的宠爱,宠冠六宫。
据说先帝曾更属意二皇子晏珩为太子,可惜的是在永康三十三年,正值壮年之时的先帝竟突发急病无法再处理国事,便命身为大皇子的晏熙代为监国。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那时晏珩身在宫中竟被那邻国奸细掳了去,先帝知道后大受打击导致病情加重,无力回天,驾崩了。雪上加霜的是晏珩的母妃,荣贵妃在先帝驾崩后伤心欲绝竟也跟着去了,待三个月后,晏珩最终被救回之时这左腿已经被打伤了,这残疾的身子自然是与皇位无缘了……
……
一辆马车缓慢行驶在官道上,路上行人一看这马车檐上挂有一幅旗帜,上面书有一个“珩”字,便诚惶诚恐的让到一旁。
晏珩正端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的闭着双眼,只有左手搭在马车上放置的小矮几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突然马车一个踉跄,矮几上放置的茶罐因晃动滚落了下来,这时只听到驾着马车的青竹一声怒斥:“要打架便到别的地方打去!你们看清楚挡的是何人的道!”
晏珩睁开眼睛,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冰冷,脸上一沉,沉声道:“怎么回事!”
”王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看看。”青竹的声音透过布帘传来进来,然后便听到他下了马车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青竹才走回到马车上,微微揭开布帘恭敬道:“王爷,无大事,只是一对夫妇在道上争吵而已。”
“那便继续走吧。”晏珩吩咐了一句,遂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青竹跳上马车,甩动手中缰绳,“驾”的一声,马儿便又走了起来。
驾着马车的青竹迷茫地摸了摸后脑勺,低声呢喃道:“”方才王爷的眼神……不知为何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缓缓停了,青竹下了马车,搬出一个脚蹬小心地放置好,这才扶着自家王爷下了马车。
晏珩站着马车前,看着这深红的宫墙,深呼了一口气,一时恍惚起来,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竟是这般熟悉又陌生。
“见过珩王爷。”
守门的侍卫恭敬地拜见,晏珩这才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绪,便朝着御书房方向缓步走去。
……
“如今朕想见你一面也难啊……”
御书房中,看着跪在龙案前的晏珩,晏王停下批改奏折的动作,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皇兄你这是折煞臣弟啊,这不是臣弟见平日里皇兄您政务繁忙,不敢前来打扰吗……”晏珩依旧俯首恭敬道。
“行了,朕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吗?别跪着了,你腿不好,起来吧。”晏王摆摆手示意太监弘德搬来椅子。
“谢皇兄赐座。”
晏珩缓缓起身,躬着身子退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你看下这个折子。”
晏王从龙案上堆着的一叠奏折中抽出了一本,递给晏珩后示意他接着。
晏珩见状连连苦笑地说:“这折子我哪能看的明白,皇兄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可这皇上给的东西怕是有十个人头也不敢不接。晏珩无奈地双手接过奏折,可是在打开折子看了一遍后,尴尬的发现这奏折上参的是自己......
“你怎么看?”
晏王一边拾起狼毫蘸了蘸朱砂墨缓缓在宣纸上下笔一边淡然的问道。
晏珩目光落在折子下方,书有“刘为民”三字,有些哭笑不得这礼部尚书究竟是对自己有什么敌意……
想归想,这皇上问话还是要回的,晏珩思索片刻便唉声叹气道:“皇兄,不是臣弟不想肩负起身为皇家子弟的责任,只是我这腿……您是知道的,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你还是想继续做你的逍遥王爷不惜埋没才能?想当初父皇曾赞扬你才智过人……”晏王停下笔来,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晏珩连忙摆摆手惭愧道:“我这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实在难堪大任啊。皇兄,你就饶了我吧。”
“得了得了,不勉强你。朕是知道你今日进宫的原因,想当年荣太妃也曾抚育过朕,这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朕实在政务繁扰,抽不出身,你便带着朕的心意一同去祭拜吧。”
晏王神情有些动容,看着晏珩沉声说道。
晏珩见此便起了身,又跪了下来,还重重的叩了一个响头:“谢主隆恩!”随即抬起头,眼眶泛红的说道:“母妃她在天之灵必定也会高兴的。”
“好了,下去吧。朕还有政事要忙。”晏王摆摆手。
晏珩见此,便起身恭敬地行了个君臣之礼后便也告退了。
……
晏珩提着一个竹编篮子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了庆荣宫门前。
庆荣宫,荣贵妃的宫殿。
他用力推开这许久没曾被人打开过的珠红色宫门,抬眼看去,发现母妃正站在那嫣红亭中赏着花,是了,母妃最爱的便是那珍贵的瓣莲兰花,还记得当初父皇为哄母妃欢喜,曾派人四处寻找,在母妃生辰的那日,御花园中摆了整整九百九十九株。
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的花海盛景,眉眼带笑地扶着宫门缓缓抬起脚迈了进去,母妃正笑着朝他招手,还一声一声唤着“珩儿……珩儿……快过来。”
继续朝着嫣红亭走去,远远地就听见了母妃让侍女红桃去御膳坊中取他最爱吃的蜜酥糕和绿豆汤。
等好不容易走到了母妃的跟前,正想去拉一下母妃的手,可是却扑了个空……
眼前的景象突然像云烟般消散无痕。
晏珩意识到这已经是元熙十年的庆荣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流泪满面……
母妃不在了,满园的瓣莲兰花也不在了……
如今的庆荣宫沉寂得就跟一个冷宫一样,处处都透着冰凉。
……
晏珩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呢喃道:“不能哭,母妃还在等着我上香呢。”
他缓步走进庆荣宫主殿,拿出早已备好的祭奠用品,整整齐齐地摆在内室正里面的书案上,这才走到书案前跪下,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后,便一直跪着,动也不动……
待跪了一个时辰后,这才慢慢地站起了身,无奈这左腿自从伤了之后便不太使得上劲,平日里走路还是勉强可以的,可这跪着的时间太长了,一个没稳住,竟朝着书案扑了去……
额头刚巧碰到了案腿,顿时就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他用手摸了摸伤到的地方,还是破了皮溢出点血来……
晏珩瘫倒在地,还要等着腿上的麻木劲缓过去才起的了身,左脸贴着这冰冷的地板,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偌大的宫殿中只听见他哽咽道。
“额娘,您是在责怪儿子没用是不是……”
“不是儿子不想起来,只是儿子的腿真的很疼……”
“您告诉儿子应该怎么办,好不好……”
“您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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