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石凉如水

    
    都晚上七点了，林阿正还没来电话。小倩让小莉他们先回家，剩自己独自一人走在街头，虽然只走了几百米，脚却有些酸痛。
    最近可能锻炼少了，稍微走一段路，就明显觉得腰酸腿痛、腿脚酸软，回家就嗜睡，脚还一直抽筋，每次都能从刚入睡中抽醒过来，反复如此，以至于白天基本都在补磕睡。头痛也成了她的常见症状，什么阳光、空气、温度、声音……好象什么东西都能诱发出头痛来。
    小倩以前从来没有生过病，更没吃过药，这头痛病犯了以来，试过吃药，却没有任何效果，反而变本加厉。
    看到小莉现在全身心扑在家庭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从十五岁起，她就是一个人，虽然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如今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可是始终觉得缺少了什么东西，以前不觉着，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没有家，缺少爱，她渴望有个家，渴望有家人带来的充实与温暖。
    可是这八年来，林阿正一直以来对她表现出来的结婚目的，她为什么总是犹豫呢？
    两个少年在路上你追我赶，飞快地奔跑，跑在前头的少年一边跑一边回头，小倩还没来的及避让，其中一个就猛地就撞到小倩侧身上，被撞的地方像无数的针尖划过一样，小倩往后踉跄着停不下来，突然脚一颤没站稳，一屁股坐在马路中间。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一辆长安车合着巨大的喇叭声、强烈的远光灯和刺耳的刹车声，朝小倩飞扑过来。小倩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车头撞了出去，飞出几米远，还没落地，旁边一辆轿车象接力一般又把她撞出几米远，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这才重重的摔在地上，四脚朝天。
    时间像突然停止了一样，周围人和物突然静止下来，剩小倩一个人躺在地上哆嗦。仿佛身上每一处细胞都在制造疼痛，象百千万只蚂蚁在拼命地啃咬，连骨头都象被打碎了一般。小倩心里想，也许逃不过，就要去见阎王了吧？她才三十岁，还没活够呢！
    等了半天，却没见有鬼出来收她，如同拍戏一般，刚才停止的场景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络绎不绝的人朝小倩涌过来，她的周围停满了车，站满了人。
    “小王八蛋不长眼，出本小姐洋相？”小倩心里咒骂着，嘴里却出不来任何声音，全身像散了架一样无法动弹，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连呼吸都困难。
    少年吓的早没了踪影，开车的两个司机各站一边，男司机拿着电话激动地说着什么，另外一个女的一个劲地在哭，双腿还直打哆嗦。
    这么多年了，小倩从来都是最爱美最要面子的人，何时被这么多大妈大爷、街头市井围观品评过？
    小倩想站起来，但是痛的没有成功，于是忍着剧痛把裙子迅速理了理，把脸往下埋了埋。
    “打120了没有啊？”
    “赶快急救啊，可能内出血，晚了怕来不及啦！”
    “车都撞瘪了，骨头恐怕都撞断了。”
    “先别动她，等专业医生来！”
    ……
    人群七嘴八舌，小倩没被撞死，估计也要被这些人吵死。想当年大学时，小倩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去，也屁事没有，想来自己是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从十五岁有记忆以来，无论是打架，摔跤，从来没有受过大的伤，上过任何医院，更别说生病了，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吃药打针是怎么回事，最多睡一觉，第二天照常活蹦乱跳屁事没有。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这种抽筋拨骨的疼痛真是生平第一次。就象被人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被展览一般，小倩实在忍受不了自己躺在公路中间，让这么多人用可怜同情的目光观看自己，身子再痛她还是努力用手撑着坐了起来。
    “不能动啊，姑娘，等医生来。”
    “回光返照了吧？”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小倩摆摆手，人群忽然安静下来。远远地，她似乎在人群里看到了花蝴蝶。
    这家伙永远高出人群的一个头，毫无表情的望着她，眼睛里尽是冷漠！绝对没错，这家伙完全旁观，没有一丝同情，就象是看到自己多年的仇人，冷漠的令人可怕。
    小倩的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影像：一个长发及地的女人，跪在地上哭泣……有人在追她，她不停地逃……她不停地脱身上的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怎么也脱不完……影像十分模糊，又象就在身边发生的一样。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停的幻觉。不过最近确实很奇怪，除了作梦还会经常产生幻像，幻像的内容几乎大同小异。是幻觉？还是记忆？难道是？死神要来了？
    正当周围人群叽叽喳喳，小倩思绪澎湃的时候，一只手扶住了她。
    小倩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他。待看清楚是谁时，她愣了一下，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失望。
    “小倩，王伯扶你回家！”是老王。
    “别动她，出了车祸，飞出这么远，会出事的。”人群又煽动起来。
    虽然全身剧痛，可她还是撑着站了起来，挤出一丝妩媚的笑：“谢谢关心，没事！没事的！”
    四下看了看，远远的停着一辆灰色的悍马，站在车边朝这么看着的人不正是花蝴蝶吗？他站得如雕像一般笔直，没有表情，没有行动。
    老王扶着小倩上了他那辆多年不换的夏利车，车身已经灰白，车内的皮坐套都已经千疮百孔，他却从来不换、不洗。
    “王伯”，小倩实在不愿意去老王那个邋遢的家，说他家太寒?A又怕伤了老人家的心，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回自己的家。”
    老王大脑没太够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说：“好的，好的，马上送你回家！”
    小倩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王伯，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愣住，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喃喃的说：“是啊，我是为什么出现在那里的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又来了，这种巧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以前每每有什么大事情，老王就象能预感到一样，以至于小倩都以为他在她身上装了个GPS，经常走着走着，就神经兮兮地四下张望。
    “不过，我也觉得很奇怪。”小倩作苦思状。
    老爷子的背竟然抖动起来，小倩装作没有看到，继续说：“最近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经常感到腰酸腿疼，晚上完全睡不着，白天又睡不醒。老王，你说我会不会患了绝症啊？”
    老头子像是放了心，不再抖，说：“胡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绝症，谁都伤不了你！”
    “今天被撞得这么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没受伤呢？”小倩轻轻活动了筋骨，除了有一些酸痛，竟然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心里似乎有点不甘，继续说：“怎么会一点伤都没有呢？不会真的是内出血吧？”
    “放心吧，没有谁能伤到你的……”老王话说出口又急忙闭了嘴，说，“小倩，下个月你就满三十岁了吧？”
    “可能是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日到底是哪天。”
    老王继续在那念：“十六年了，时间过得真慢啊。”
    “王伯，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人家都嫌日子过的快，你却嫌日子过得慢。”
    “你不知道！人间辛辛苦苦十六裁载，尝遍冷淡痛苦，天上地狱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小倩，下周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吧，你身体不好，我过来方便照顾你！”
    小倩一阵惭愧，该她照顾老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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