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的瞳孔，装满你

    
    他们来到女生宿舍去见最后的嫌疑人——林瑜，也就是死者的好友。她显然是无法接受好友的噩耗，全程一直在哭泣，但还是很配合着顾爸。顾爸依旧寻问着同样的问题，白凌雪则尾随顾骏到处观察。
    林瑜的室友已经回乡了，只剩她一人在这偌大的卧室。她的东西很多，全部皆来自有名的牌子，由于室友不在便堆在室友的床上。顾骏立在她的书桌旁看着墙上贴满的照片，里边有群体照和死者与林瑜的照片。他们站在辽阔的草地上，笑容无比灿烂。
    顾骏迅速扫视过所有的照片，然后便走到别处搜查。白凌雪留在原地仔细地看着照片，手指抵在下巴歪着头，但看了好半天都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刚要转身离开时小脸霍然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慌乱地抬头望着顾骏，脚步边挪后一步，却发现身后的书桌已堵着了退路。她被顾骏笼罩在怀里，手撑在桌子上，紧张地注视着他。
    顾骏低头望着她，探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可以去吃了。”
    白凌雪怔松地与他对视，几秒钟后才点头，“你看完了？”
    “恩。”顾骏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留了个后脑勺给她。
    白凌雪立刻跟上，在玄关处穿鞋时无意地瞟了眼鞋架，但就那么一瞬间她就移不开眸光了，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她很快就看出异样，唇角浅浅地勾了起来。顾骏察觉到她的微笑，特意低声赞许：“聪明。”
    他因为放低声量，嗓音显得更磁性魅惑，传进耳际里竟让白凌雪感觉心脏无声地被扯动了下。他帮白凌雪打开房门，不忘看向顾爸，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离开。
    顾爸会意地点头，叫他们赶紧回去。
    白凌雪绑好鞋带后起身，礼貌地向他颔首道别，然后和顾骏出了宿舍。顾骏接着驱车到附近的餐馆，点了许多配菜，都是凌雪爱吃的。待服务生走远后白凌雪稍蹙眉??着他，“点那么多吃得完么？”
    顾骏自然地道：“你吃不完我再帮你吃。”
    白凌雪恩了声算是同意，她可不想要浪费食物。她拿了双筷子给他，“来谈谈案件吧。”
    顾骏深知她此刻兴奋的心情，一口答应，“好。”
    “鞋架有两个，分别是林瑜和室友的。室友上个星期回乡，照理说鞋架上没放鞋子的空位应该要沾上灰尘才对，可室友的鞋架有一个空位却是干净的，说明她有一双鞋子不见了。再来就是林瑜的鞋架。她的鞋子全是名牌的，可偏偏有一双是价格普通的帆布鞋。她把帆布鞋放在名牌鞋旁，整个表现得很矛盾。”白凌雪口有点干，舔了下嘴唇，得出结论，“她偷了室友的鞋子，为了掩饰她那双因染到血而丢掉的鞋子。”
    服务员把饮料端放在桌子上，顾骏拿起自己点的冰咖啡啜了口，“虽然还无法确定是不是因为染到血才丢掉鞋子，但确实很可疑……你从她的照片中有发现什么？”
    白凌雪瘪嘴，摇头说没有，竖起耳朵聆听他的推理。
    他解释说：“林瑜在每张照片里都戴着手链，唯独和死者一起照相时没有戴。我注意到了其实那条手链和死者卧室里的是同一款。她和死者是闺蜜，拥有同样款式的手链应该会拍照留恋，但为什么林瑜要特意脱掉呢？”
    白凌雪垂下眼帘，学着他思考的摸样在桌上用手指敲了几下，嘀咕着：“她不想要让死者看到？他们是闺蜜，其中一人买了同样的东西都会想要跟对方说，除非……那手链不是他们买的，而是别人送的！”她再次陷入迷茫，“可如果是别人送的，为什么林瑜要特意隐瞒？她又怎么知道死者也有这手链？”
    “假设是同一个人送的。”经顾骏这么一说，白凌雪?l地恍然大悟，如此简单的分析她竟然没想到，也许只是她把事情复杂化罢了。
    她冷静下来，大脑快速地循着这线索运转着。死者朋友不多，会送她礼物的也只有庄勇裕。一道模糊的想法蹿进她的大脑里，她猛地抬头望着顾骏，双眸仿佛是深海低下发光的珍珠，“庄勇裕买了两条同样的手链，一条给死者，另一条给林瑜。林瑜担心死者会误会便不在她面前戴那手链。”
    “没错，但尤其说误会，不如说她担心她和庄勇裕的爱情会曝光。”顾骏见她狐疑的目光解释说：“我在她浴室看到了女性香水，和庄勇裕家里发现的那个一样款式。”
    白凌雪眼里闪过丝震惊，但很快就被她压抑下去，“这么看来他们三人都有嫌疑，也符合你之前推理的凶手特征。”
    “凌雪，你重新好好分析，这起案件并没有想象中的难。”顾骏原本还想说什么，可这时服务生已端来餐点，他的话蓦然撂在半路，没有了下文。他淡淡一笑，贴心地交菜放到她碗中，“先吃饭吧。”
    白凌雪拿起筷子开始用餐，可心思全然集中在案子上。她仍找不到头绪，便试图在脑海里模拟着凶手杀害死者的过程，毕竟很多悬疑小说都是主角在模拟死者被害过程时找到突破口的。可当她阖上双眼的那一秒浮现在脑里的并不是死者的容貌，而是一位稚嫩的小女孩在漆黑无光的地下室的画面。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餐点，呼吸瞬间变得有些急促。
    大脑不受控制地继续播放着那段回忆。她看清了女孩苍白的面容，女孩全身是血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宛若只失去挣扎能力的小动物，悲伤地屈服于人类残酷的折磨。
    她陡然全身一僵，马上回过神来，发现顾骏正担忧地注视着她，而她颤抖的小手也被他裹入了掌心，仿佛在往她的心脏注射镇定剂一样。她暗自深吸了口气，勉强地微笑着，“我没事。”
    顾骏的心脏像被人强行撕裂了一道伤口般疼痛。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按，没有太多安慰的话语，“有我在。”尽管只是极短的一句话，仅有的三个字，但却足以让白凌雪在未来的某一天变得勇敢强大。
    她抿着唇，沉默地点点头，内心极为感动。顾骏怕她又回想起那些残忍的画面，决定和她聊起案子以转移她的注意，“我们首先来一一分析过嫌疑人……你还记得死者的头发凌乱吗？”
    她再次点头，注意力果然转换到顾骏的言语中。她记得顾骏说那是挣扎的现象。
    “死者身高159，庄勇裕身高目测182，倘若他是凶手的话能轻易就制服住死者，并不会让死者有反抗的机会。且那遗失的耳环是他送的，他不会蠢到拿走耳环让警方怀疑他，所以可以排除他的嫌疑。”顾骏淡漠地分析着，仿佛是在实验室工作的科学家，干练精明地在电脑里输入数据，“凶器是把水果刀，而水果刀并不难得到，陈柔住家的厨房或林瑜的卧室都有一把新的。”
    白凌雪缄默不语，午后闷热的阳光照在顾俊深邃的五官上，衬得他白皙干净。四周人声嘈杂，可落入她耳畔里的唯有顾俊沉稳又清醇的嗓音，一点一点地牵动着她的心。她竟有那么一瞬走神，觉得此刻相处时光过于美好，美好得让她有些恍惚。
    顾俊陡然发现她眸里噙着丝茫然，害怕她又在回想着某些事，连忙开口：“怎么了？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宿舍。”
    白凌雪拉回思绪，呆滞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后摇头轻语：“你继续，我有在听。”
    顾俊也不再追问，顺着她的意思去做，“可如果是喷漆，一般学生理应不会有。”
    白凌雪暗自惊叹他的细心。凶手用喷漆在墙上涂鸦，可顾骏却巧妙地运用这条线索去做推理。她顿时明白他为何要问陈柔是否有参加绘画社团的事了。不待顾骏去深入分析，她已兀自低声说道：“我们这里卖喷漆的店铺寥寥无几，只要去调查下就可以得知他们有没有买喷漆，或直接调查他们的行踪。林瑜若是去买喷漆肯定很容易就查出来，可陈柔的话，她因为有加入绘画社团，要拿走喷漆且不引人注目很简单。”
    “聪明。”顾骏不吝啬地赞许她，“但你想过没，林瑜为什么要丢掉鞋子？”
    白凌雪?l地咋舌，顾骏的问题简直把她问倒了。现在最大的嫌疑是陈柔，可正如顾骏所言，林瑜何必要扔掉鞋子呢？她灵光一闪，拧着眉道，语气毫无底气，“不会是共犯吧？”
    “有这可能。能判断的是林瑜确实是去了案发现场。”虽然监视器并没有拍到林瑜的车，可这不代表她没有躲在暗处观察。
    凌雪疑惑地寻问着：“陈柔的车不是送去维修了吗？”
    “如果警方查出林瑜没买喷漆，那么他们应该会锁定陈柔，往她身边的亲人的方面调查。”  他顿了下，俊颜若有所思，“可令我不解的是墙上的涂鸦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警方还未找到有利的证据去逮捕凶手的情况下，墙壁上的涂鸦就像是埋在人们心底的□□，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成功拆掉的话将会马上引爆，把下一个牺牲者炸得粉身碎骨。
    白凌雪深叹了口气，心房淌过丝恐惧，猜测着是否凶手仍沉浸在那杀戮中，亦或是已经在策划着下一次的犯罪。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发生，只能期盼警方能尽早拘捕到真凶。
    顾骏清楚她心中的想法，安慰道：“好好相信警方。”
    白凌雪颤抖了下长睫，轻语嗯了声，重新拿起筷子用餐。两人恢复沉默，安静地吃着，任由沉寂包裹彼此，却也不觉得尴尬。这似乎已成了他们相处的模式，平静自在，不失默契。
    白凌雪果然吃不完，剩下的便由顾骏替她解决掉。顾骏付了钱，说要载她回宿舍，她想了想后点头应好。返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无话可说，白凌雪望向窗外发呆，顾骏则专注开车，不再提起有关案件的字眼。他们很快就到达宿舍门口，白凌雪瞥了眼他的侧脸，“谢谢。”然后推门下车去。
    顾骏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徒然摇下车窗唤她：“凌雪。”
    白凌雪回头，马尾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形，发尾轻柔地扫过她的脸颊，旋即落在她的右肩上。她定定地看着顾骏，疑惑地微歪着头。
    “不要想太多，记得休息。”顾骏轻描淡写地表达着他对她的关心。
    白凌雪浅勾起唇瓣，心房因顾骏的关心变得暖暖的，像被烫斗熨平了心底不安稳的一角般。她连眉梢都映着笑意，乖巧地听他的话，“会的。我先回去了，再见。”她往回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到顾骏还在原地未离去。四目交凝，她唇畔上的弧度越来越大，笑着朝他摆摆手，然后回身走了。
    这次她没再停留，顾骏看着她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缓缓收回视线，垂眸浅笑了下，俊颜倾心动人。
    白凌雪一打开卧室的门迎面而来的便是珈翊，雅萱和曼音三人担心的眼神。他们直接把她堵在房门上，各个蹙眉准备一连串的逼问。白凌雪见自己逃不过，干脆马上举双手认错，愧疚地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最先开口的是雅萱，她是白凌雪的表姐，又大他们一岁，说话权自然在她身上，“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态度像在训斥着自己的小孩。
    白凌雪抿了下唇，久久不发言。在场知道她当年遭遇的事也只有雅萱一人。她今天牵涉到了案子，雅萱怕她会回忆起往事，说话时的语气当然有些不好，但她知道雅萱这是在担心自己。她充满歉意地对她笑笑，伸手牵住了她，“姐，我下次一定不会的了。”
    雅萱看着她如此诚心的摸样，心瞬间放软了下来。从小到现在她因为心疼白凌雪就一直宠着她，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她也一定会原谅她，即使她没道歉认错。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反握着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怎么可能有事能，顾骏绝对会保护好凌雪的，护妻模式全天24小时都开着，哈哈。”此刻那么温馨的画面全然被珈翊的一句话给击毁，像面镜子一样碎裂开来，曼音还在一旁配合地做声音特效。
    “……”白凌雪有点无语，白了他们一眼。
    曼音大咧咧地箍着她的脖子，贴在她耳旁暧昧地说：“我刚才看出窗外，结果看到你对顾骏笑，你那笑容，啧啧，真妩媚啊。如果我是顾骏肯定会被你勾引的。”
    “别乱说，被别人听到会误会的。”白凌雪轻轻推开他们，走进屋内坐到床上。
    曼音不打算放过她，一屁股地蹦跳到床上，用肩膀撞她，“老实说你和顾骏到底发展到什么关系？”她这么一问雅萱和珈翊马上凑热闹地挤在床边，眨巴着双眼看凌雪，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白凌雪耸耸肩，不在意地道：“就青梅竹马，好朋友的关系。”
    珈翊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点了点头，“嗯，准女友的关系。”
    凌雪：“……”
    曼音无奈地叹气，“要不要我推你一把？昨天我跟去珈翊和皓宇的约会，将他们推向超越单纯恋爱的阶段。”
    白凌雪和雅萱赫然瞪大双眼，吃惊地望向珈翊，夸张地扬高了音调，“真的假的？”
    珈翊脸红透得像粒番茄，坦诚道：“关键时放弃了。”她想起昨天皓宇额头挂着细汗，咬牙强忍着欲望，说要珍惜她，等到某天他有能力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后才肯碰她，心房莫名感到温暖。
    白凌雪看她那溢满幸福的脸，暗自替她感到高兴，可嘴上却逗着她玩：“儿童不宜啊。”
    珈翊直接捉起枕头砸向她，“去你的。”
    白凌雪笑着接下，身体旋即往后倾去，倒在白色的床铺上。她扭动着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拿过被褥盖着全身，只露出清瘦的瓜子脸，“我累了，要睡觉，你们别吵我。”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都能理解她的疲惫，下一秒已立刻跳下床。雅萱和曼音穿好鞋子准备离开，不想要打扰她休息，珈翊便目送他们到门口，然后轻合上了门，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安静地低头玩着手机。
    白凌雪察觉到四周没了动静后才悄悄地微睁开眼睛。她??着墙壁出神，瞳孔漆黑空洞，失去了光彩，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古井。她无力地扯了下唇角，却没有半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