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的瞳孔，装满你

    
    顾骏先开口回答：“帮一个朋友代班。”
    白凌雪指了指陆翔说：“他叫我来帮他。”
    顾骏拿着传单走到她身边，话是对陆翔说的：“你强迫拉她来的是吗。”无比肯定的语气。
    陆翔脸上挂着笑，“咳，别这么说啊。分完传单后我请你们吃东西总行吧。”
    “xx餐馆。”顾骏报出了这间百货公司里食物最昂贵的餐厅名字。
    陆翔爽快地答应，“没问题！”
    “那我顺便叫上曼音和珈翊，他们刚好也在这里。”好一个“刚好”也在这里。
    陆翔想到自己在书店对她说的话，顿时无语反驳。
    白凌雪扯了扯嘴角朝他微微一笑，走去一旁分传单。他们三人便开始做各自的事，但才过不久陆翔就已派完了手中三分之四的传单，炫耀似的在白凌雪周围徘徊烦她。
    白凌雪努力地无视他，保持微笑地向经过的路人派传单，可无奈她没有死缠烂打的厚脸皮及流利的口才，才解决了手中一小部分的传单。她望着还一叠厚重的传单，也没时间叹气，看到路人就立刻上前介绍。此时的陆翔已然分派完所有的宣传单，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l地有丝后悔让她来帮自己。
    他修长的手一伸就把她捞到自己的怀里，直接夺走了她一半的传单，重新扬起唇瓣挂着一幅职场般专业的笑容分派给路人。白凌雪怔松地??着他的后脑勺，“怎么了？”
    他回头，虚伪的笑容融化成一片温柔，“帮你呢。”
    白凌雪顿时有点失笑，到底是她在帮他还是他在帮她啊。
    离他们距离不远的顾骏竟有片刻失神，面对路人的寻问也不搭理。他沉闷地看着陆翔低头笑着和凌雪说话，凌雪也难得地聆听着，还浅笑着回答他。
    她的微笑像片粉色花瓣，轻轻飘落，划过他眼底，而他欲长守树下，探出手指，将那花瓣呵护在掌心，占为己有。他抿着薄唇，淡漠地收回眸光，对自己心房淌过的不舒服感到莫名其妙。
    白凌雪正好发现顾骏侧过头去，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膀，继续工作。
    三人花了整整两小时的时间才分派完毕。白凌雪双腿有点酸疼，坐在小凳子上休息，喝着陆翔递来的矿泉水。顾骏和陆翔颀长的身子依靠在桌上，闲着没事便在聊天。
    “你们现在就要去吃了？”陆翔寻问他们的意见。
    顾骏单手拎起放在地上的背包，反手一抛挎在肩膀上，“我开玩笑而已，要回了。”
    白凌雪见他准备离开，乍然启唇唤他，“顾骏，你坐什么回去？”
    他淡漠地望向她，“巴士。”
    凌雪站了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她如果要等曼音和珈翊购物完恐怕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她可是见识过他们购物时有多疯狂。
    顾骏的瞳孔仿佛是遥远的夜空，一片沉静的黑暗。他轻点了下头，“好。”临走前跟陆翔简单地道别，“下午一起打球。”
    白凌雪立刻小跑过去尾随在他身后，边回头微笑着对陆翔说：“再见。”
    陆翔探手要摸她的头，但她已不等他的答复转身跟着顾骏走远了。他愣愣地在垂下在空中的手，插进裤兜内，下一秒也转身离开，迈步走往与他们反方向的地方。
    顾骏走在前头，看到一间面包店时?l地停下脚步，身后的白凌雪全然没料到他会停下，遂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后背。她摁住额头，连连退后几步，疑惑地仰头??着顾骏时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四目交错，顾骏微俯下身子视线与她平行，在白凌雪呆滞的目光下抬手撩开了她的刘海，白净的五指深陷进发丝内，轻轻抚摸着。他浅勾起唇角，连眸里闪过的笑意也是淡淡的，“在这等我。”他收回手，走进了面包店里。
    白凌雪看着他拿着盘子挑选面包的身影，小脸后知后觉地变得无比滚烫，红晕也渐渐爬上了耳朵。她低头摸着自己的头发，像仍残留着顾骏指间的温度一样令她心跳不已。她一度想马上逃跑，可却十分听话地留在原地等待顾骏，只是手指不安地交缠在一起，暗自骂着自己不争气。
    顾骏在柜台排着队，时不时偏头望向她，看着她可爱的摸样时顿时忍不住失笑出来。他很快就买好了面包，大步流星走出店外立在她身边，从纸袋内掏出她喜爱的面包给她，“吃吧。”
    她嗯了声，接过面包，打开包装纸要边走边吃，可顾骏担心来来往往的路人会撞到她，就提议到附近不远处的长凳上坐着。她点头答应，两人便往那方向前进。
    她安静地吃着，望着眼前不断流动的人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顾骏并不觉得饿，还没打算要吃面包。两人之间隔着顾骏黑色的背包，生疏地维持着一定的距离。
    顾骏右手搭在扶手上敲了敲，嗓音低沉地道：“你一个人来？”
    她闻言抬眸瞧他，“不是，跟着曼音来的。”她见自己中断了话题，急忙开口继续说话：“你帮谁带班的啊？”
    “小庄。”小庄是顾骏其中一位打游戏的好友。
    她认识小庄，客套似地说：“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顾骏：“为什么要见他？”
    她?l地咋舌，“……”她不再聊天，吃着面包。顾骏则掏出了手机没目的地在滑看着，耐心地等待着她。
    一行人经过，看到供休息的长凳时立刻上前和他们挤凑在一起，也不管长凳能不能容纳得下这么多个人。白凌雪完全被他们挤到边缘去，娇?C的身躯及大腿与顾骏紧挨着，两人间隔着的背包已被挤压得变形。
    她今天穿了件短裤，白皙的双腿暴露在外，而顾骏穿着长裤，大腿隔着层布料与她的大腿摩擦着，温热的气息瞬间蔓延至每条敏感的神经线，最后散播在脸颊上。
    许是隔壁的女生不断往她这边挪来，她的身子不得不稍倾去右边，也就是顾骏的方向，可结果这一移动让她整个人都失去重心倾倒在顾骏身上，小脸硌在他的胸膛前，头抵在他的下巴下，耳边似乎传来他有许慌乱的心跳声。
    她全身一僵，脸马上红透了，想要立刻起身但却没地方让她支撑着身子，只好红着脸握着顾骏的手臂，可下一秒她的肩膀霍然一沉——顾骏修长的手臂陡然搭在她的肩上。她双瞳滞住，忘了要挣脱，愣怔地仰头??着他菱角分明的俊颜，薄唇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顾骏低头瞥了她漆亮的双眸后又迅速收回目光，长臂依旧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在胸膛前。他下意识地轻抿薄唇，暗自深吸口气强迫让自己的心跳声安静下来，旋即抬起长指遮着她的双眸，一低头，在她头顶落下了浅淡一吻。
    白凌雪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眼前蓦然一片漆黑，在眼睛接受到光线时顾骏已抱着她起身，平稳地站立着。顾骏挎着背包，淡漠地扫了眼坐在长凳上的人，“走吧。”
    白凌雪吃下最后一口面包，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内，“嗯。”
    顾骏怕她走丢，本能地牵起她的手穿梭在人群里。白凌雪则低头看着地面，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没要挣脱开来。他们出了百货公司来到露天广场，再拐两个弯便可以抵达巴士站。
    顾骏松开她的手，和她并肩站在巴士站。现在这个时间点并没有巴士，还需要等30分钟才行。顾骏双手插兜靠在柱子旁，看着远方想事情。凌雪安静地待在一边，也盯着虚空沉默不语。
    巴士站亦有其他行人，全都低头看着手机。有几个人正观看着微博发布出来的新闻直播，声量开得不小，清晰地落入他们耳际里。
    “……今早10时42分，一个年仅6岁和8岁的女童在xx超市失踪，此刻下落不明。警方调查监控画面得出是一位可疑的男子将女童们拐走……”
    白凌雪的心猛地颤抖了下，双手下意识地揪着衣角。
    “这起拐卖案已是本月发生的第四次拐卖案子，由于作案手法全然相同，警方怀疑是起连环拐卖儿童案子……已将嫌疑定在一个神秘组织。组织名叫……Black Serphant （黑蛇）。”
    白凌雪的心脏仿佛坠入冰窖，瞬间冰寒彻骨，被排山倒海的恐惧给淹没着。Black
    Serphant，她至死都不会忘记的名字。她努力地想要忘记过去，像顾骏所说的相信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可为什么偏偏这个名字又在她生命里出现，为什么？
    她扶着自己的胸口，艰难地喘着气，大脑像要缺氧一样让她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但就在她慌乱之际一双手沉稳而有力地握着了她的肩膀，她宛如要捉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立刻急忙地抬起头来，却撞见顾骏噙满心疼的双瞳。
    “看着我的眼睛。”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白凌雪深吸口气，凝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面装着自己小小的倒映。
    顾骏看着她逐渐安定下来的小脸，可自己的心脏却还是高度紧绷着，“听我的，不会有事的。小雪，不会有事的，恩？”
    他的话语仿若是蔓藤般萦绕在她心房挥之不去。她望着他像能将人吸入的双眸，呆滞地重复着他的话，“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对，你放心，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他握着她肩膀的手稍一用力。
    “可是顾骏……”她嗓音带着丝低落，低下了头，“妈妈她再也不会陪我了。”
    顾骏的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下，大脑的神经线只感觉得到痛楚。她没在颤抖，没在害怕，安静地叙述着一件事实，像一桶冷水泼在了顾骏身上，让他对她的心疼溢满心房。他开口想说话，可她已抢先道：“顾骏，我想回家。我想去看我爸，尽管……他也还恨着我。”
    “不害怕么？”他摸着她的头轻语。
    白凌雪点头，“害怕。”她顿了下，又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没关系，你照顾不好，就由我来照顾；你保护不了，就由我来保护。”他勾起侧嘴角笑了，“但我相信，你不会让任何人担心。”
    他真诚地对她下了承诺，白凌雪心里淌过丝感动，“谢谢。”谢谢你说要保护我，谢谢你说相信我。
    “你几时要回去？”他问。
    白凌雪：“今晚。我待会儿会告诉雅萱的。”
    顾骏点头，也不再等巴士到来，在路边扬手拦下了一台计程车，和白凌雪坐进车内回到宿舍。临走前对她交代着：“我9点去载你。”
    “好。”她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顾骏依旧看着她安全进去后才肯离开，告诉司机大哥男生宿舍的方向，边掏出手机拨给了雅萱，“雅萱，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去陪凌雪……对，她人在宿舍……”
    白凌雪刚进到屋内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她起身去开门，有些意外地看着雅萱，“你怎么来了？”
    雅萱懒得解释，挥了挥手示意她挪去一边。她便侧着身子让雅萱进去，盛了杯水给她，拖了在书桌旁的椅子坐着。
    雅萱喝着水，眼神睇向对面的床铺，“珈珈人呢？”
    “和曼音去逛街了。”
    雅萱嗯了声，“闲着也是无聊，我们来玩游戏吧。”她说完伸手要去拿书桌上的笔电。白凌雪见状?l地捉着了她的手，终于鼓起勇气说：“雅萱，我有话跟你说。”
    她的手蓦然一顿，愣愣地收了回来，脸上不经意间添加了份严肃。白凌雪从来都不会当面叫她的名字，除非有重要事情要相求。
    凌雪正襟危坐，直勾勾地望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紧握成拳，“我今晚就要回家了。”
    “不行！”雅萱果断开口阻止，也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坚决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决对不可以。”她的语气透着不易动摇的固执。她绝不会亲手把白凌雪推进低谷里的！
    “雅萱，我已经4年没回去了，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她向她保证。
    雅萱握着了她的双手，“小妹，尽管你4年没回家，可那人对你的仇恨却半点都没减少！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他是怎么家暴你的吗？他若看到你只会又想起是你害死他的妻子的！”她霍然察觉到自己失言，没有顾忌着白凌雪的感受就说出这番话。她看着白凌雪沉静如水的瞳孔，心脏像被刀剜割般疼痛，“小妹，我……”
    “没事的雅萱。”白凌雪打断她，“我确实是害死了我妈妈，所以他打我时我能理解。但是雅萱，我们都不能忽略另一件事实，那就是他依然是我的爸爸，依然是我骨肉相连的亲人。我害死我妈，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我爸，是我不孝。虽然我知道妈妈的死是我怎样都不能弥补的，可我还是想作为一位女儿去尽孝道。”
    雅萱的眼眶蓦然泛着点点泪光，哽咽地道：“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啊……”
    白凌雪扬起唇瓣浅笑了下，侧头望着窗外。蓝天碧空如洗，仿佛是倒映着清澈的湖面般，没有一丝云彩。麻雀停在树梢上，低头拍打翅膀，叽啾几声，然后展翅而飞。微风吹过，她的发丝在空中飘扬，最后轻轻落在肩上。
    她重新说出自己的目的，“姐，我想回家。顾骏让我相信自己，相信我可以改变命运。”
    雅萱一时竟做不出决定。白凌雪方才的那番话语让她感到无比心疼又无奈。她是那么美好的少女，本该有着幸福的未来，可却被那件意外给全毁了。她在心里挣扎许久，终究暗叹口气，兀自先让了步，“要不我们来比赛决定吧？”
    白凌雪回头看她，眸里闪过丝狐疑，不等她寻问雅萱已开口解释：“你忘啦？我们小时候很常用比赛来决定事情。”
    她点头，她当然是还记得幼时那段快乐的回忆，“比什么？”
    “躲避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