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温良看向他,“这可是沈府内宅的事情,你也愿意帮我?”
温良本是调侃,却没料到霍茗极为认真的点了头,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忽然,窗外乍现大片烟花,温良在内宅都听见外面响彻云霄的骚乱声。霍茗脸色大变,抓起放在桌上的那柄重剑飞上了房梁,临走前只搁下一句话:“别出沈府,等我消息。”
温良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能让霍茗脸色大变的事情……难道是离国人提前攻进来了?!
温良顾不得更衣,随手抓起一件长袍披在身上,推门出去,她站在品良居正中央的空地上,仰头一看,天空已经被大片火光染成了血色。品良居拢共也只有温良和月白阿凝几个仆人,算上霍茗新送来的几个下人也不过十人,如今大家都聚在品良居正中的空地上,面面相觑。
沈府一墙之隔的外面,惨叫声和厮杀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烈马的嘶鸣,温良第一次感觉到战争的威胁。她看了看品良居里的其他人,月白和阿凝、阿昭无一不是脸色惨白,剩下那几个霍茗送来的下人倒是还算镇定。
忽而,一阵拍打墙壁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将人从人间硬生生拽到了九幽地狱里。
“救命!救救我!!”那声音撕心裂肺,带着些许嘶哑,似乎喊了很久,因为喊得太着急甚至喊破了音。
温良循着声音走去,发觉声音传过来的地方正是品良居东边的那面墙。
“公……小姐!”月白拉住温良的衣袖,“危险……”
温良摇头,推开月白的手,边像东边走边道:“我总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墙外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温良听得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里,她回头道:“给我搬个椅子过来。”
沈府的墙壁修得极高,温良站在椅子上,踮着脚尖将将够到墙壁最上方的砖瓦,墙壁的那一头是怎样的景象呢?纵然九幽地狱也不过如此了罢?
一个满头是血的婆子狠命敲打着墙壁,原本应是浅灰色的仆衣遍布着触目惊心的红痕。温良探出一只手想去抓那婆子,那婆子仿若攀上了救命稻草,双手狠狠拽住温良的衣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翻墙过去。
那婆子抓着温良的衣袖奋力向上爬,温良也伸出另一只手想将那婆子拉过来,温良眼看着那婆子苍白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忽而,那婆子手一松,无声的掉了下去,温良攀着墙垣往下看,那婆子只余下大片的眼白骇然的映着火光死不瞑目,那婆子的下半身原本该是腿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面墙壁原本该是雪白的颜色,如今却染成了一片殷红……是血,外面杀戮带来的血将这一整面墙硬生生染成了血红色。一阵凉风迎着温良的面吹了过来,风中没了往日里的泥土味和草木气息,只余下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咸臭的气味。不远处那棵槐树的树梢上,一个黑影伴随着树枝的颤抖轻轻晃了晃、让温良注意到了。温良借着月光朝那槐树一看,树梢下,是一个被割了头的男仆,用腰带系在树上,脖颈上的刀口齐整整的切下去,露出骇人的颈骨和血肉。
温良忘了她是怎么从那墙上下来的了,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道:“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字?”
温良虽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说话的语气却仍旧较之先前有了些许的颤音。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妇人领着两个小丫头站了出来,道:“奴婢叫贞娘,这两个小的唤作果子和穗子。”
霍茗送来的不只是这几个女眷,还有两个壮汉,那两人皆是一身寻常灰布衫,其中一个身高适中、身材极为壮硕、年纪比另一个稍长一些的对温良拱手道:“小的姓田名叫田水。”
田水说着指着右边那个比他年轻些的高瘦汉子道:“这是小人的弟弟田江。”
“你们……不怕么?”温良半晌才又道。
田氏兄弟对视了一眼,道:“我们没甚可怕的,姑娘放心,我二人都是当过兵上过沙场的人,如今既然九幽王殿下派了我们过来,我等一定竭力护得姑娘周全。”
温良心里着急,却又不得不将这焦急强压下去,她眼下是这品良居的主人,若是连她都慌了,可又该怎么办?
“我也想,可是如今我们一屋子女眷,只你们两个男丁在,外一真的有人闯进来,只一个两个歹人还好,若是多了,可怎么办?”温良焦心却也不是没有源头,沈府三进的院落,大门已经破开了,幸好二门里因为女眷多且贵重的东西多,是以每夜都锁着门,这么歪打正着倒是让沈府二门以内的地方没有人。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真是那些离国人提前打进来,他们岂会放过咱们?最关键的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外面到底乱是个什么情况。
“大姊姊!!快开门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是一个女声,听嗓音倒是还颇为清润悦耳。
“潋滟?”温良迟疑着喊了一句。
“对对对!!就是我!快开门啊!!!”门外的人一听立刻大喊道,拍门也拍得更急促了。
温良打开门一看,登时吓得后退了两步,门外一对好似从土里爬出来的人正咧嘴傻笑,其中一个一把抓住温良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到了温良的身上。
“大姊姊,我就记得你院子里是有男丁的,太好了,九幽王派来的,肯定是上过战场会武功的,我今儿晚上哪儿都不去了,就和你待一块了。”
温良瞧了半天才勉强认出这满脸是泥的丫头是沈潋滟,沈潋滟上一刻还傻笑,下一刻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手脚并用的像壁虎一样爬在温良的身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道:“你是不知道啊,吓死我了!这外头也太吓人了!”
“大小姐……”凌霜听声音似乎颇为无奈,闪身也跟在沈潋滟后面进了品良居。
温良抬头一看,好家伙,不只是凌霜,罗氏、若梅也全都来了品良居,凌霜身上倒还干净齐整,罗氏和若梅却浑身好像刚在泥地里打了个滚一样从头到脚都是泥水。
“母亲?”温良愣了半晌才认出罗氏,她呐呐道,“你们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罗氏颇为不好意思:“我们……我们……哎呀!都怪那个小蹄子,非说可能有歹人进了二门了,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瑞萱堂外头是什么情况,怕遇上歹人不好办,可瑞萱堂里又都是女眷……就、就想着往脸上抹点土走小路过来,这一路上也没敢点灯,路上摔了两跤……就这样了……”
温良嘴角抽了抽,半晌,压住了笑意,严肃道:“母亲一路过来辛苦了,快和二妹妹都进来罢。”
温良心知,这罗氏多半是想到温良的品良居里还有霍茗送来的两个壮丁,所以才来品良居避难来了。因着不想罗氏尴尬,温良便有意避开她们为何半夜过来的话题,挑拣着要紧的事情,问她们:“我爬墙看见二门外一片血海,母亲和妹妹可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氏哎哟了一声,甩着手帕子,扬声道:“良儿啊,你是不知道啊,为娘和你妹子差点就吓死了!你说说这霍冠的单子也忒大了点,居然把牢里的死刑犯都给放出来了!那得是多狠的心呐!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亏他做得出来!”
“霍冠?”温良本已坐下,听了这名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母亲说的那个霍冠是永乐王的长子、九幽王的亲哥哥?”
“可不就是他么?除了他还能有谁?”罗氏一双杏眼微瞪,切齿道,“这霍冠可坑死你爹了,你爹可是刑部尚书啊,霍冠仗着自己长官长安城中的禁军,半夜硬闯牢房杀了监守、把那些犯人都给放出来了。可怜咱们老爷,手底下死了人不说,这一个搞不好还得担上一份罪责。”
“霍冠为何要这样?他……是疯了么?!”温良还以为是离国人攻过来了呢,却没料到竟是霍冠将监牢中的犯人都给放了出来。
“大姐姐,不过是几个犯人,为什么会这样?”沈潋滟刚哭了一场,眼眶子还红着,鼻尖和眼白也都哭得发红,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拉着温良不肯撒手。
温良气得一拳捶在桌上,桌上的茶盏都跟着震了震:“关押在长安的监牢中的犯人,无一不是要犯,那些人里的绝大部分都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放出来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烧杀抢掠,一则发泄心里积郁多年的怒火,再则抢些财物日后逃走也好有银子傍身。”
“那、那咱们沈家可怎么办?前几日九幽王大张旗鼓的送来了那么多东西,他们岂不是也会来……”罗氏彻底慌了,原本还有几分理智,如今脸色全白,说话都有些发颤了。
温良叹了口气:“若只是要东西还好说,可是这里面好些人在没被关进牢里的时候可没少做强/奸民女的勾当,沈府女眷多,男丁……对了,爹爹呢?”
温良才反应过来,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沈老爷却不见了影子,这着实奇怪了些。
罗氏六神无主,半晌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道:“老爷?老爷在那儿?老爷刚才还同我在一处呢,后来……外头乱了,他说他去看看沈箐,然后、然后就走了……他没过来么?”
“娘,爹爹说过这话?”沈潋滟边抽噎边埋怨道,“咱们来的时候府里的马车不见了,十几个壮丁也不见了,大门还被打开了,不会是爹爹带着三妹和那些壮丁逃走了罢?!”
“你住嘴!”罗氏尚存几分理智,急忙喝止了女儿胡说,罗氏知道,即便女儿猜的没错,事后被沈尚书知道了也仍是会对沈潋滟有所不满,是以罗氏赶紧喝止了女儿、将女儿拉到一边去了。
温良此刻却真真是对沈老爷失望透了,原来妻子和亲生女儿的性命都比不过对权势的野心吗?
“大小姐,府中怕是只我们几个女眷了,虽然府中的门栓尚且牢靠,但咱们不可能永远都不出去啊,这可怎么办是好?”凌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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