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起伏的山海相连,在远山丛林深处看不见的地方,时常升起缕缕炊烟。暮春时节,冥禾部族谷外的木棉花迎风尽开,一片繁华似锦,落花缤纷染红了村子里的小径。
一个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束着长长的马尾,张开双臂在门口的石阶处轻轻地跳着,不让自己踩在落地的木棉花上。
明日就是她的十八岁生辰了,作为冥禾族的下一任族长,她的成年生辰可是全族的大事,明日过后,她就要跟随父亲担起守护全族的重任了。
“阿染,你怎么还在那儿?族长伯伯到处找你呢!”
冥染停下脚步回头看,是她的堂姐冥书书正站在屋子的门口,冲她喊道。
她俯身拾起一朵木棉花揣在怀中,回道:“知道啦!书书姐姐,我这就去。”
冥书书等她走近宠溺地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自从冥染的母亲失踪后就是冥书书跟沈大娘一直陪伴着她。
她随着冥书书进入屋里后,看到她的父亲冥棋正站在一幅被供奉着的画像前,背对着,听见她进来,也没有回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正出神。书书对她点点头就悄悄地走出去了。
许是许久没有这么看着她的父亲了,不知何时他的两鬓已是如霜白。她没有开口,一直在等他开口。
“染儿,给你爷爷上柱香吧!”冥棋忽然回头对她说道。她点点头,熟练地点了三炷香,行了叩拜之礼,起身后,才问道:“父亲,你找女儿有何事?”
“明日就是你十八岁生辰了。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冥染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想起自己怀中的木棉花,她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供桌上,方才望向冥棋,说道:“我想,想为爷爷报仇!”
“染儿,你爷爷并不希望你这样做。”冥棋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她,目光深邃,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冥染没有说话,她每次与他父亲说这些话,他都是这样回应自己的,可她心里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亦不能告诉他。
她比谁都记得清楚,十二年前她的母亲失踪后,他父亲以为她已经离世了,便日日以酒消愁,那几个月里他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完全变了一个人,直到她爷爷被人杀害,整个族中的重担落在他身上,他不得已肩负起来,才有好转。可是他依旧时常一个人黯然伤神,她总想倘若不是族长这个身份,他怕是再也振作不起来了吧。她想要找回母亲,为她的祖父报仇。
这个心藏着的秘密,她自然是不能说。她不仅仅是为她爷爷报仇,只是她父亲只以为是如此而已。
“对不起。”冥染说了一句就跑出去了。
“阿染,你去哪儿?”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远远见了问道。
冥染没有回答,一个人跑出了村子,那年轻人不放心也跟着她出去了。冥禾族村外几乎都是山谷峭壁,若不是长年生活在此处的人根本就找不到路走,再加上杂草丛生,有些树高耸如云。
“冥声平,你跟着我做什么?”冥染停下了脚步,不满地回头盯着那尾随而来的年轻人质问道。
冥声平并没有恼,耸了耸肩,回道:“我是怕啊,你被猪吃了。”
“那我先把你给吃了!”冥染咬着牙,走到冥声平面前,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疼得他抱着脚跳了起来。
“真是好心遭雷劈,冥染,你,你,你给我小心点。”冥声平嘴上不依不饶的回了一句。
“哈哈哈哈”冥染忽然大笑起来,得意的捋了一下头发,说道:“就凭你?冥声平,从小到大,哪次比武你赢了我的?”
“你懂什么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冥声平回道:“对了,你跑出来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冥染说着继续往林子里走了,冥声平跟在她的身后,没有出声。他们一同长大,深知冥染的脾气,他知道肯定是跟她的父亲闹别扭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林子里走着,林子寂静得很,偶有几声鸟鸣声,听得人背脊发凉。忽然间前方传来“嗖嗖”的声音,隐约间有人呼喊着救命,由远而近。
“是什么声音?”冥声平警惕地问道。
“是书书姐姐!”冥染顿了顿,忙寻着声音跑去,一直跑到悬崖边,果然见到冥书书背着药篮子被几个赤膊提刀的汉子围在了崖边。
紧跟过来的冥声平正打算上前,被冥染拦了下来。冥染虽然没有落下练功,但从未与人交过手,见到这一幕,她内心还是很紧张的。
“等一下我去引开歹人的注意力,你趁机去救书书姐姐。”冥染轻声说道。
“不行,我去引歹人。”冥声平果断的拒绝了她的提议。
冥染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没有与你商量。就这样。”
还未等冥声平再说话,冥染就冲了出去,轻轻一跃就拦在冥书书的面前,冥书书激动地喊了冥染一声,那些歹徒二话不说便冲上去与冥染交手来,幸亏她日常里总与冥声平他们打闹,冥染喊道:“冥声平,快带姐姐走!”
冥声平虽有些犹豫,想留下帮她,但又怕她会分神,于是穿过他们的打斗,挽着冥书书的手,就离开悬崖。两人刚刚躲进树林里,打斗声就突然截然而止了。
“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了。追那个女人去!”
听到歹徒的说话声,冥书书想要回头去找人,冥声平忙捂着她的嘴,拽着她藏进一处树丛里。低声对她说道:“别出声,不然,阿染就……”
冥声平的声音在颤抖,他不敢想象,刚刚还在与他打闹的冥染就这么出事了,冥书书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上,让他的手一下子温热起来,他只得把手松开了。
等到确定那些匪徒离开后,他们两人忙冲到悬崖边,此时的崖边除了一片打斗的痕迹已无人影,冥书书趴在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小声地抽泣起来。
“阿染,对不起!”冥书书已是泣不成声了,冥声平喉咙哽咽,没有说话,见崖边上留了一朵木棉花,他拾起来放进自己的怀中。
冥染掉落悬崖于冥禾部族来说是一件大事,冥棋带着众人到崖底找了几天几夜都没有踪影。
冥棋心中悲痛懊恼无比,他独自一人坐在宗祠前,已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整个人是憔悴无比,夜色下的祠堂烛火通明,显得一阵深幽幽的。这样的冥棋还是十二年前冥染的母亲失踪时,沈云见过一次。
沈云就是冥染口中的沈大娘,她并不是很大年纪,只是她总像她娘一样关心着冥染,冥染便总是亲切地喊她大娘。沈云一直在祠堂前徘徊,想要劝劝冥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是你觉得心中难受,哭出来吧!”沈云咬了咬牙,走到冥棋身后说道,说完她就后悔了,冥棋这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一族之长,他怎敢哭?
“我没事,我只是想静静。”冥棋回道。
“你再怎么想静,也不能不吃东西啊,阿染她不希望你这样。”沈云试图劝一劝,“更何况她是生是死,还不确定,这么多天了,还没有找到她说不定是好消息,或许被人救了。”
“你不会懂的,阿染是罗绮最牵挂之人,我却没能照顾好她。”冥棋说到罗绮,痛苦地低下了头。
沈云不再说话,苦笑着悄悄退出了祠堂。罗绮是他的妻子,冥染的母亲,十二年前名动一时的美人。她想,如果当年没有罗绮,她会不会是他的夫人了呢?事实上她错了,自罗绮失踪后,冥棋便不再娶,她也傻傻地一直守着他。
可沈云始终相信冥染不会就这么走了,她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早就把冥染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冥染出事,她怎么不心痛,只是冥棋这么多年一直念着罗绮,从未了解她,又怎知道呢?
沈云离开祠堂,走到冥染的屋子前,夜空明朗,月色皎洁如昼,漫漫的夜空在月色下愈发的深邃,看到冥声平独自一人坐在她屋前的木棉花树下,细细盯着手中的木棉花出神。地上倒映着他有些孤寂的影子。若是平日里他们时常在这个院中打闹、嬉戏,热闹得紧,如今想想便更多了写荒凉。
“声平,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沈云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
冥声平听到有人问话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沈云,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习惯了阿染的胡闹,突然间这么安静,有些不习惯。”
“声平,你也相信阿染不在了么?”
“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冥声平握着的木棉花的手微微颤抖。
“放心吧,只要我们不放弃寻找,她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来的。现在,你要查清楚,追杀书书的那帮人是怎么一回事。”沈云虽为女子,但遇事总是出奇地冷静。
“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冥声平认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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