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里的我和你

    
    宋晓晗进了聚心堂，看见管家的父亲，张粤堰爷爷在红木桌前捧着一幅画，爷爷宋慈芗正坐在太师椅上扶着老花镜看画。
    张粤堰看见宋晓晗进来了，提醒宋慈芗道：“晓晗来了。”
    宋慈芗抬起头来，眼镜挂在鼻子上，看了宋晓晗好一会儿，向她招招手。宋晓晗跟爷爷问了好，又问了张粤堰好。
    宋慈芗让张粤堰收了画，转头对宋晓晗说：“明天魏家的二小子也会来，你也别太在意了。”
    宋晓晗听见魏家铭要来，差点恶心的吐出来。魏家铭年近四十，花心浪荡，不知如何竟对她动起了心思，近一年来时常约她，宋晓晗实在是很讨厌他。
    宋慈芗又说道：“宋宁之不去滕楼，明天就在家里待着，你也别偷偷带他去。”
    宋晓晗知道爷爷说不通了，坐了一会，就告别了。刚出了屋子没走多久，张粤堰就在后头叫住了她。
    张粤堰对宋晓晗说道：“别怪你爷爷说话让你不舒服。老太爷现在也是快八十的人了，还是前前后后的操心个不停。你也知道宋家现在的情况有多糟，魏家铭还是得稍事敷衍。家里的孩子不多，老太爷一直都是最心疼你的，这点你也明白。至于宁之，老太爷是有打算的，你不必为他忧心。”
    宋晓晗听了这话，心里的伤痛再也压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带着哭腔对张粤堰说：“张爷爷，我心里好难受。宋家为什么会这样，叔叔走了，父亲变了，爷爷也变了。”
    张粤堰也有些哽咽，只得拍拍宋晓晗的肩膀，说道：“孩子，会好起来的。”
    眼看快到晚饭时间了，宋宁之洗了把脸，找了把梳子收拾好睡得横七竖八的头发，换好衣服，坐在椅子前摸摸手机，又敲敲桌子，左等右等不见宋晓晗来叫自己。宋宁之觉得快迟到了，才出了屋门。
    来到爷爷的屋子里后，宋宁之一眼就看见屋里的狗还是趴在椅子上，父亲和姐姐还有两个哥哥都到了，自己又是最后一个，大家都已经开始吃了。跟爷爷和父亲问过好后，宋宁之迟疑了下，想着要不要跟宋浩之、宋沛之说什么，看见宋晓晗叫他过去坐在她身边，就过去坐了。
    宋沛之今年二十三岁，在美国麻省理工读经济学的硕士。早先听说了宋宁之也来的事，没怎么放在心上。今天看见这个干净明朗的毛头小子进来了，打量着姐姐还挺喜欢的，只对宋宁之点了点头。
    二十岁的宋浩之还是对宋宁之迟到的行为有点不满，只抬头瞟了他一眼，就又投入到面的火腿老鸭汤里了。
    宋浩之从前是家里的老幺，所有人都宠着的人，性子养的很调皮，连爷爷的古玩也弄坏了好多。他也在海外读书，弄一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家里人本来是不同意他出国的，但这小子从小就只有哥哥宋沛之才能管住，就让他跟着哥哥收收顽劣的性子。
    宋慈芗看见人来齐了，说道：“咱们也有一段时间没一起吃饭了，今天都在这，陪老爷子我吃口东西，你们兄弟姊妹之间也难得聚聚。往后的日子里还得互相扶持着。”
    宋晓晗、宋沛之和宋宁之均答应道：“是。”
    宋浩之笑嘻嘻的说：“爷爷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知道了，我会乖乖听话的，不会跟弟弟打闹，您的宝贝古董不用再发抖了。”
    宋慈芗看着宋浩之晃着手中的汤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你再敢打我东西的主意，让你哥打断你的腿。”
    宋浩之笑道：“您舍得吗？”
    宋慈芗对宋昶敬道：“看看你的儿子，好好管管。”
    宋昶敬忙应了声，却也不说什么。
    宋宁之小声问宋晓晗怎么偷偷来了，不叫一下自己。宋晓晗回道，她才出了他的院子，就遇见了张爷爷，聊了会儿天，耽误了时间，以为他会早点到的。
    宋宁之知道张爷爷是宋家很重要的人，他要和谁聊天，那是给足你面子，遂接受了宋晓晗的说法。
    一餐饭吃的很是安静。只有宋慈芗时不时咳嗽两声，也没有什么人再说话。
    宋宁之吃的差不多了，看看其他人也都不再怎么动筷子了，想跟宋晓晗说一声，准备回去了。这时，宋昶敬开口说道：“明天早上，宋宁之不用去滕楼了。”
    宋宁之听见，答应了一声。
    宋沛之倒是微微有些惊讶，爷爷让他和沛之请假从美国飞回来，也让宋宁之休了两个礼拜的假来了宛城，偏偏这个时候又不让宋宁之去滕楼，多半是有什么原因，自己一时也想不到什么。但宋宁之看起来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听到父亲的说了这样的话，竟然并没有什么反应。
    宋浩之原以为父亲巴巴的带着宋宁之来了宋家，又常带在身边，应是对极为疼爱他的，但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心里轻轻一叹。
    吃完饭后，管家的老婆张婶送来了雨前的龙井，众人又就着茶水说了些闲话，约莫小半顿饭的时间才散开。
    宋宁之出了聚心堂，感觉舒服多了。西边的日头快要沉下去了，大半个天被晚霞染的红亮极了。天气十分晴好，伴着习习凉风送来的阵阵松柏清香，宋宁之回了自己的院子。
    出了聚心堂，宋沛之看见宋晓晗坐在小亭子里看着宋宁之离开的身影发呆，知道姐姐在为宋宁之不能去滕楼的事忧心，遂走向前去，宽慰她道：“明天的滕楼是个什么样，谁也说不准，宁之现在还小，去滕楼也不见得是多好的事。”
    宋浩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脱下红风衣，往肩上一甩，瞪着俩黑眼珠说道：“姐，我和哥哥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真真的日夜兼程。你却心里只想着宋宁之，实在是太过分了。”
    宋沛之也笑着点了点头。
    宋晓晗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道：“你们俩都大了，宁之还不到十七岁，姐姐一样疼你们的。”
    宋浩之神色怀疑，盯着宋晓晗看了很久，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宋晓晗看着两个弟弟委屈的眼神，尴尬极了，只得推着他们道：“你们时差还没倒好，明天还要早起，赶紧去睡觉。”说完转身走了。
    宋浩之愣了一下，看着哥哥宋沛之道：“哥，我不喜欢宋宁之。”
    宋沛之弯弯唇角，拍拍宋浩之黝黑柔软的头发，说道：“我小时候也不喜欢你。”
    宋宁之回到房里开了灯，打开游戏机，杀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玩了不知有多久，宋宁之觉得有些口渴，起身倒茶的时候，发现外面真的是日月无光了。雷雨像是已经下了一阵子了，外边黑漆漆的，只听得雨水打在花叶上沙沙沙响个不停。
    手机来了微信，宋宁之点开看到??泡汤了??配着一张哭的表情。宋宁之才想起和苗族的小姑娘相约去参加寨子里的篝火晚会。连忙回道??只能明年再见了??附加了一个无奈摊手的表情。??为什么！??小姑娘问道。宋宁之回道??明后天有事，没办法出去??。等了好久，手机都没有反应。宋宁之皱着眉头刷新了好几次，仍然没有回复，以为网络出了什么问题，一个劲儿骂网络运营商，然后……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宋宁之像一只发怒的小狮子，瞪着俩黑眼珠子，嘴里喷着热气，暴躁极了，气冲冲地扔了手机，跳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嘴里念个不停。
    时间慢慢过去，宋宁之躺在床上越来越烦躁，于是给水烟洛了个短信。
    ……
    宋宁之本来是想告诉水烟洛，他明天不去滕楼，但又想到，烟洛寄人篱下，自己又没什么本事，既然有人要他们分开，索性就这样，至少能让那些人稍稍对烟洛放心。
    水烟洛并不知道宋宁之想了这么多，只因为头疼郁闷了一会子。雨声虽吵，但时间长了也渐渐习惯了，烟洛慢慢睡着了。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的水烟洛很舒服，精神头很足。坐在床头眯着眼睛呆了一小会儿，烟洛才完全清醒过来。水烟洛踏着拖鞋刷牙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匆匆漱完口，小跑步过去，看见是周家司机的女儿，一个叫小姣的女孩子拿着一套衣服叫她换上。
    嫩绿的旗袍，手工制的花纹，繁复而低调，丝绸的料子冰凉而柔软。小姣笑着看烟洛，说到：“这件漂亮衣服，真衬你的皮肤呢。”
    烟洛看见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笑得很好看，遂拿起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说到：“我觉得更衬你，这件给你吧，我问姑姑再要一件。”
    小姣的眼睛更亮了，笑着说到：“这件可是按着你的尺寸，找了上海的师傅专门做的，一时半会哪好再找一件呢。”
    烟洛听到这里才想起，半个月前姑姑带着几位阿姨给自己量过身体，说是扯件新衣裳，今日看来就是这件了。
    小姣笑着放下东西，转身走了。
    水烟洛只能尴尬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