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里的我和你

    
    周生珏轻轻敲门，烟洛以为周??骗她出去，并不做声。
    周生珏只得说：“先出来，??是跟你闹着玩的。”
    水烟洛只得乖乖出来。
    来了院子，烟洛又跟周??道歉，夸她瘦了好多，又说她皮肤真的好好，白皙透亮，之前还以为她擦了粉，现在看见她出了汗，还是这么漂亮，才知道真正的美人根本就不用脂粉涂饰的。
    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周??起先还不理烟洛，不久就被夸得心花怒放，反而主动跟烟洛分享了许多除痘啊，护肤啊的经验。
    两个小女生迅速从剑拔弩张转换成姐妹情深。
    宋宁之跟周生珏都看得目瞪口呆。
    坐了不久，周生珏提议回去。
    周??点点头。
    水烟洛想要送小爱和淘淘回去，又不敢不回去，吞吞吐吐的说：“我可以明天再回去吗？我想去小爱家里看看他们的父母。”
    周??不置可否。
    周生珏笑道：“只是怕阿姨担心，我和??也在这里陪你吧。”
    水烟洛想起姑姑水中?要她离宋宁之远点，顿时心里来了气，鼓着脸道：“明天回去我会跟姑姑说的，今天就住这好吧。”
    宋宁之找了熟悉小爱家地址的人来，烟洛抱着淘淘，宋宁之牵着小爱，周生珏和周??也来了，车坐的很满。
    出了主街，又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几条羊肠小道，终于在一幢相当破的楼前停下了。
    烟洛早被摇的晕头转向，呆滞了半天，才听见小爱叫她下车。
    逼仄的空间，脏乱的环境，甚至有下水道的臭气，窗台前伸出长长的竹竿，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衣服，一条女性的红内裤就那么自然地飘着。
    周??目瞪口呆，周生珏耳根子红红的，眼睛不知要放在哪里。
    水烟洛深深叹了口气，结果被怪异的气味呛住，连忙咳嗽起了。
    小爱羞得满脸通红，自己这样破败的家出现后，小爱甚至想钻进脚下裂开的地缝。
    宋宁之拍拍小爱的肩膀，对她笑笑，拉着小姑娘的手进了楼。
    其他人紧随其后。
    小爱家在七楼，这样的楼，自然没有电梯，众人一直爬了上去。
    小爱打开门，屋里光线不好，一些简单的柜子、椅子看上去灰蒙蒙的。
    小爱洗了杯子，倒了水来，淘淘抱着一袋小浣熊饼干放到桌子上，取出一个给周??吃。
    周??尴尬极了，正不知如何时，烟洛拿过饼干喂到嘴里，还摸摸淘淘的小脸，道：“淘淘为什么给这个??姐姐吃饼干，是觉得烟洛姐姐不漂亮吗？”
    淘淘咧着小嘴，圆圆的眼睛看着烟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烟洛佯装生气，拿起整袋饼干，说道：“我生气了，这些饼干我要全部吃完，这个漂亮姐姐一个也吃不到。”说完，眼睛一闭，撅着嘴转过头去，快速地吃起饼干来。
    周??反应过来，抢着烟洛手里的饼干，说道：“那是给我的，你要是全吃了，明天绝对会胖成球的。”
    两个人抢着吃饼干，淘淘开心的直拍手，小爱也笑了起来。
    坐了一会，周生珏觉得该走了，水烟洛坚持要帮小爱把晚饭做好，宋宁之带着淘淘玩得正开心，于是周??和周生珏先走了。
    出门的时候，周??小声对烟洛说谢谢。
    烟洛拍拍她的肩，只轻轻笑笑。
    这样的贫民窟，周??一定是第一次来，完全超乎想象的情况里，??一定是吓到了，虽然知道那是一份小孩子的善意，虽然知道饼干很干净，但那一瞬间的错愕，真的不是缺乏教养。
    至少，水烟洛觉得如果不是早就见过更为混乱的、肮脏的、黑暗的世界，自己肯定比周??更加无措。
    小爱全家是汉族人，吃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忌讳。
    烟洛本来准备帮着做饭，但发现只有一个灶，自己也不知道油盐放在哪里，反而站在那里挡了小爱，想着煮个米也行，但既找不到米，又看不见电饭锅，只好????作罢。
    小爱笑着让烟洛去看看大哥哥和淘淘在玩什么。
    烟洛听话的过去，看见宋宁之在教淘淘写自己的名字，桌上的白纸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淘字，两只手叠在一起，握着一只短短的铅笔，烟洛惊叹于这铅笔的短小。
    小爱在屋子东边做饭，听见了，说道：“是我写作业用短了的笔，淘淘手小，还可以抓着写，就没扔，姐姐我的书包里有长的铅笔，你去拿一下吧。”
    宋宁之道：“不用麻烦了，淘淘已经会写了，笔太长反而抓不稳。”
    淘淘拿着写好的字给烟洛看，又问她的名字怎么写，烟洛写在纸上，淘淘静静照着画了起来。
    宋宁之起身，收拾了桌上的杯子，问了小爱，放到了一个大托盘里。
    烟洛正抓着淘淘的手教他写“水烟洛”这三个字，小爱正在锅里炖什么吃的，听见有推门声。
    烟洛回头，看见进来一对夫妻，两人肤色均黑，脸上看起来很显老，手上的皮肤很是粗糙，应该就是小爱和淘淘的父母。
    看见屋里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小爱父母有些木然。
    小爱跑过来，很高兴地用宛城方言说了什么。小爱爸爸看着很生气，伸手扇了小爱一巴掌。
    小爱妈妈慌了，推了爸爸一把，把女儿抱到怀里。
    水烟洛呆住了。
    宋宁之也有些不知所措，定定神后，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宋宁之，这个姑娘叫水烟洛，我们是小爱和淘淘的朋友，来家里坐坐，不是什么坏人。”
    小爱爸爸半晌没说话，掏出烟来让宋宁之，宋宁之摆摆手，爸爸就自己抽了起了。
    吸了两口烟后，小爱爸爸道：“到屋里来了，就吃点饭。”
    一行人开始吃饭。
    小爱家里通常只有一个菜，今天加了一道茄子和碎肉煮的汤。
    烟洛含蓄的吃了一碗，就悄悄放下筷子。
    宋宁之也是。
    整个屋子很是安静，小爱悄悄扒着饭，眼睛偷偷看看烟洛，又看看宋宁之。
    好容易吃完，小爱去洗碗。
    烟洛看看宋宁之，小声说道：“我们走吧。”
    宋宁之道：“你先和淘淘玩玩，我跟小爱爸爸说点话。”
    烟洛疑惑，还是牵着淘淘的手去玩了。
    宋宁之走到坐在门口抽烟的小爱爸爸跟前道：“叔叔，我看见屋里贴满了小爱的奖状，淘淘也很聪明，您一定很骄傲吧。”
    小爱爸爸笑起来了，黝黑的面孔上挤满了褶子，道：“娃儿是争气，就是没个争气的老子。”
    宋宁之道：“您和阿姨是在做什么工作啊。”
    小爱爸爸吸了口烟，慢慢吐出道：“打工嘛，找到活了工地上干几天，找不到了就家里躺着了。”
    宋宁之道：“那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还真不容易。”
    小爱爸爸笑笑：“你娃娃以后成家就知道了。”
    宋宁之笑道：“叔叔，您还挺好说话的，刚看见您时，我还觉得您挺凶的。”
    小爱爸爸笑道：“你还小，以后有娃娃就知道了。”
    宋宁之又道：“对了叔叔，我家有亲戚在干工程，正招人呢，您要有时间的话，不如去看看，感觉他们要干挺长时间的。”
    小爱爸爸弹弹烟灰，说道：“啥活儿？”
    宋宁之说：“我也不太清楚，回去问好了跟您说，您要不留个电话，我明天给您打过来？”
    小爱爸爸笑笑：“小伙子还挺能说，我这两天还忙着呢，再说吧。”
    宋宁之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坐在出租车上，烟洛问宋宁之干嘛要给小爱爸爸介绍工作。
    宋宁之道：“你看不见他们家快接不开锅了吗？而且还有个常年吃药的老太太在老家呢。”
    烟洛道：“你怎么知道他家还有个老太太。”
    宋宁之道：“小爱说的。”
    烟洛回忆半天，道：“我怎么没听见她说啊。”又恍然想起，小爱说过奶奶送了她小黑猫。回头对宋宁之道，“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宋宁之道：“在你等周家人等的四处撞墙的时候。”
    烟洛愤然：“我哪有四处撞墙。”
    宋宁之看她半天，眼里含了戏谑，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左右转动脖子，仔细看了半天，道：“也没看见有什么伤啊，难不成脑子真的撞痴呆了，明明下午才做过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烟洛拍开宋宁之的手，翻个白眼，道：“滚，你才老年痴呆。”
    司机大哥乐了，道：“唉，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一天到晚打情骂俏，真是年轻啊。”
    烟洛正色：“叔叔，您说什么呢，这人特差劲呢，我又没眼瞎。”
    宋宁之道：“师傅，我们未成年。”
    司机赶紧说：“还在上学吗？那赶紧把心都收好了，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
    烟洛小声道，这大叔可真逗，刚还一脸欣慰，瞬间变身教导主任。
    宋宁之笑笑，敲了一下烟洛脑袋。
    司机从镜子里看见两人小动作不断，又说道：“孩子们啊，中学的这几年可是最重要的啊，你们这样一直腻在一起，将来考不上大学拿啥吃饭啊。”
    烟洛无奈，道：“我们真的不是早恋。”
    司机大叔道：“那是准备早恋了，看着也不想兄妹姐弟啊。”
    宋宁之道：“的确不是。”
    司机大叔叹了口气，道：“这样不行啊，孩子们。”
    烟洛听见这语气，试探性一问：“师傅，您以前是不是当过教师啊？”
    司机大叔骄傲地说：“是啊，干了三十多年，咽喉被粉笔灰呛坏了，就辞了。”
    宋宁之和水烟洛对看一眼，乖乖做好，两个人都不在说话。
    司机师傅从镜子里看了眼排排坐的乖孩子，又开始了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甚至举了他以前当班主任时班里孩子早恋错失名牌大学的故事。
    烟洛心里好堵，莫名其妙的就硬被说是早恋了，还恋了个绣花枕头，这老师怕是高度近视吧。
    宋宁之瞅瞅烟洛呆呆坐着，眼神茫然的傻样，心想我还没傻到喜欢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