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帮的人很有分寸,苏棹歌的院子附近根本不会有人来,便是来送饭的人也只是放下就走不多留一刻,仿佛苏棹歌是什么浑水猛兽一般。
醒来后的第三天,苏棹歌已经将屋里挂着的雪景图看穿了,无聊的实在受不了,就四处瞎走,她现在呆的地方景色甚好,苏棹歌不敢四处瞎逛就怕自己一个不留心不小心踏足生死关。
“离公子。”苏棹歌看到离歌立在悬崖前便走了过来,离歌今日仍然穿着白衣,头上依旧是那根簪子。
“你看。”离歌笑着对走过来苏棹歌说道,苏棹歌放眼望去,悬崖前一条小道绵延不绝,虽然隐在从木下,但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清晰。
苏棹歌笑着舒了一口气,缓缓道:“离公子是想骗我走下去吗?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一定不是下山的路。”
“姑娘戒心太重。”离歌说着甩开扇子,一股仙人的气质浑若天成。如果说苏煜是一把火,面前的男子就是一捧雪,他没有幻觞那种飘逸的感觉,他似乎若有若无,苏棹歌也见过无数穿白衣的男子,都不如他万分之一。
“易楚可是蒙山山脚的常客,其他四国也都明着暗着拜访过,连千百人一起都找不到的路,我认为不会这样明显,再说,生死关的路怎会这般显眼,也太对不起天下人的猜测了。”
“姑娘很聪明。”离歌含笑看了一眼苏棹歌,继续不急不缓的扇着扇子。“姑娘聪明且不自作聪明,果然不负传言。”
远处一只小鸟扑楞着翅膀横冲直撞惊醒了两人静谧的气氛,不等苏棹歌反应离歌便合上扇子施展轻功将小鸟带了过来,苏棹歌自己虽不会武功却也因为苏煜自幼习武耳濡目染懂一些门路,离歌的轻功‘好’字根本配不上,出神入化也难言其十分之一,原来不是玉璃帮有上好的千里马,而是玉璃帮有天下无敌的轻功。苏煜一直想和离歌过过招,一般人在苏煜手里过不了五招,旗风勉强也只过七招,离歌轻功比苏煜好很多,就是不知道力量技巧如何了。
苏煜经常在武场郁闷没有对手的人生不够完整,如果离歌能与苏煜见上一面,也算圆了苏煜两件心事——结交离歌,有对手。想到这里离歌捉了小鸟上来往回走的时候苏棹歌小跑跟了上去。苏棹歌不禁失笑,自己何曾这样巴结过人。
离歌将小鸟交给仆人,吩咐道:“找个笼子先喂着,谁下山的话带下去放掉。”
仆人小心翼翼的从离歌手里接过小鸟便走了,那小鸟一声都没有叫,也不知道是吓蒙了还是不懂世间险恶。离歌的扇子别在腰上,他洗了手之后才招待苏棹歌进屋。屋子里一尘不染,入目只有白色,连装饰品也只有三个大白瓷瓶,屋子里挂满了字画,和离歌扇子上的画一样都是出自一人之手,看来他对自己的技艺很有自信,而且看他这般,似乎有洁癖,但他还是去捉了小鸟,怕它在生死关迷路死掉吧,这个离歌,品性修为实在不赖。
“离公子实在让人刮目相看。”苏棹歌首先开口道,她坐在茶桌前,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经意的在桌上敲起了手指。
离歌笑着拿出扇子摇起来,他摇的很慢,一下一下,似乎很刻意。“姑娘有事?”
苏棹歌浅饮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手还在桌上慢慢地敲。“哥哥一直很仰慕离公子的能力为人,想结交离公子很久了,苦于公子您神龙见首不见尾哥哥次次扑空,这次我厚了脸皮过来,希望离公子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姑娘希望在下如何做?”
“不知公子可否留点踪迹给哥哥,如果哥哥恰巧找得到公子也算有缘,之后如何就全看公子和哥哥合不合得来了。”
“苏将军义勇双全,在下亦是佩服不已,既知苏将军有心,那便不推辞了。”
闻言苏棹歌轻轻笑了起来,她不信离歌不知道苏煜想与他结交的事,就凭他在哪里露面一次苏煜的人就找过去一次也能猜个大概了,玉璃帮虽是杀手组织却也知道不少秘闻,曾经还和贯北做过一次情报交易,苏煜的心思,离歌肯定早就知道,现在是在顺水推舟还是卖人情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下山后苏棹歌一定会立刻写信告诉苏煜离歌的反应的,她可不想苏煜一厢情愿的被离歌利用。离歌在想什么,她猜不透,多防一点还是好的。
正说着,一名男子来找离歌。
“帮主。”那人看到苏棹歌没有说话抬头看离歌,等他的示意。
“来安那边的消息?”离歌问道。
那人微微颔首,苏棹歌急切的看向离歌,离歌点了点头,那人才继续道:“帮主,来安那边的人说已经开战了,苏将军前几日派了一拨人去易楚,他有两封信,一封给帮主,一封给姑娘。”那人说着掏出两封信给离歌,之后便离开了。
离歌将写着苏棹歌名字的信给苏棹歌,苏棹歌当即便打开了,苏煜写的信肯定没有什么见不得玉璃帮的内容,他肯定要提防信送到苏棹歌手里之前被人打开的可能。
苏煜的信写的很简单,他说他已经先发制人去找夜枭羽要人了,让她在没有得到消息之前待在蒙山,和刘综的事让她别担心。
苏煜跟夜枭羽要人这点做得很好,但是也无形中将她失踪的事捅了出去,不过要是夜枭羽反过来跟苏煜要人的话更不好,也就只能这样了。
“可能要在玉璃帮多叨扰一段时间了。”苏棹歌将信折好收起来笑着说,正好多呆一些时间摸摸玉璃帮的底子。
“承蒙姑娘和将军都看得起。”
苏棹歌一点也不好奇苏煜写给离歌的信是什么内容,无非就是拜托他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然后表达自己的结交之意,苏煜想事情比较直来直去,苏棹歌很了解他。
苏棹歌现在担心的是夜枭羽的人要是发现了踪迹找到蒙山,到时加上易楚,玉璃帮大概会两面受敌,这点,玉璃帮会和苏煜谈什么条件……
之后每天来给苏棹歌送饭的人都会详细的告诉她来安的情势,苏煜势如破竹,仅仅一个月就将来安一半疆土拿下,百姓对他的评价好坏参半。毕竟曾经像守护神一样存在的苏煜忽然谋反一群守旧的人还是接受不了,刘氏皇族在来安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根深蒂固,而且有点眼界的人都看得出来苏煜不适合当皇帝,他太情绪化很容易被人刺激左右,假若识人不清听了谗言可能会民不聊生……
苏煜夺了这天下之后,夜枭羽又会打什么算盘,夜枭羽有没有私底下和贯北易楚卫灵通气谁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正是未知,才可怕……
苏棹歌想了几天之后再一次主动去找了离歌,离歌看到苏棹歌并没有太惊讶,苏棹歌虽然待旁人冷淡了些可是对苏煜是很上心的,自己又是她现在唯一可以联络外界的人,不找他又会找谁呢?苏棹歌可不会傻到去闯生死关。
“姑娘这次来又是所为何事?”
“离公子这个‘又’字可真是用的别扭,倒是说的我不好意思再来了。”苏棹歌虽这样说着却并没有要走的想法,离歌倒了一杯茶给苏棹歌,苏棹歌握着茶杯垂眸不语。
“方才是在下失礼。姑娘有事请尽管说。”
“玉璃帮做过情报生意,现在还做吗?”
“姑娘想问什么先说来听听,或许不用去查在下现在就知道。”离歌这次没有摇扇子,手指在桌上敲起来。
苏棹歌也一下一下的敲起桌子。“不劳而获实在心里惶恐,就算散尽家财也绝对不会让离公子吃亏的。”
“苏将军和姑娘名下没有任何店铺进项,姑娘是想卖了祖宅跟在下谈生意?”离歌缓声问道,苏煜他查过,这人两袖清风,有点钱就补贴到军队里了,苏棹歌也不敛财,他们兄妹两人手里除了祖产并无他物,说这些并不是羞辱苏棹歌,她想试试苏棹歌的底牌。
苏棹歌自然明白离歌的心思,她迎着话锋回道:“虽说没什么资产,可是假若哥哥得了来安,来安镇国宝物其中之一的月琵琶双手奉上如何?”传闻玉璃帮帮主嗜扇成命,这天下最好的扇子不知可否引他侧目一二。
话到这里离歌已经来了兴致,“若是不能如意……”不等离歌说完苏棹歌就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哥哥兵败,我苏家祖产全部归玉璃帮,包括安山。”安山足可以与蒙山齐名,是苏家家祖当时跟刘氏祖皇帝打了江山之后祖皇帝赏的,安山的烽火台是天下最显眼的烽火台没有之一,连刘氏皇族都不知道安山在哪里,只有苏家人知道。抛出这些条件苏棹歌并不怕离歌为了安山对苏煜使坏,因为月琵琶更让他惦记。
“姑娘想知道什么请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离歌甩开扇子摇起来,不管成败与否,他都没有损失。
“夜枭羽可有和其他三国达成什么交易?”
“如果是关于来安和苏将军,那么没有。”看来有其他的事达成了共识,但是其他事不关苏煜就不重要了,看这个样子就算问了离歌他也不会说,倒惹得后面想问的不能问了。
“我的事夜枭羽有没有手笔?”
“没有,慕珩帝派了所有影卫出来找姑娘,最多再有三日就会查到玉璃帮头上了。”
“哥哥和夜枭羽之间是什么交易?”
离歌顿了一下,合上扇子还是说了。“姑娘不知,姑娘现在急需血蛊治病,不然活不过三年。”
闻言苏棹歌眸子猛地一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哥哥会来撩天,难怪哥哥会谋反,原来,都是为了自己……“我的病是因为救了幻觞的人?”苏棹歌敲桌子的手猛地一顿,怕离歌发现自己心神不定,将手收回袖子半握成拳。
“对。”
“幻觞是谁?那个姑娘又是谁?”
“还请姑娘体谅,这些在下不能说,天理自然,玉璃帮不能坏了自然循环的理。”
苏棹歌没有再问,她不想去触碰别人的底线。苏棹歌心里特别乱,不想再和离歌多说便缓缓往回走,已经是盛夏了,蒙山由于极高倒不显得热,也没有熟悉的蝉鸣虫叫,那些树仿佛被施了法,一动不动,苏棹歌回到屋里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泪如雨下,哥哥又一次为了自己涉险,她对父母的记忆概念很少,这些年苏煜一个人扮演了无数角色,如父如母如兄如友如师,事事以她为先,不想自己来了大昭后却依然让哥哥操心,甚至连君臣纲常也放在了一边。
窗外的太阳依旧毒辣,墙上的叶影随着时间变化着,黑夜似乎在很久之后,久到院里枯了几根草也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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