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传

    
    “唉—”一位身穿身穿翠绿织金遍地折枝莲软烟罗的妙龄少女轻叹一声，神思有些恍惚。她悄悄掀起车帘，往外望去是一片高大的城墙，他们已经到金陵了。
    还记得那年初见赵诔，赵皇于金圣殿设宴是何等的盛世太平。
    “无忧妹妹何故叹气？”无忧身边坐着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子，约莫十六七的年岁，明眸皓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翠微，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名义上是要进献宫庭，同邶国各地采选的秀女一同参加殿选以充实后宫。可，无论怎样我们实际上都算是战败国献上的礼物，根本没有人身自由。别的秀女落选尚可归家自行婚配，我们若落选必然会没入掖庭为婢，这还是好的。倘是—”无忧没再说下去，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既忧且虑。
    冯翠薇握着帕子的手越攥越紧，显见内心十分不安。然而她还是强撑着笑容安慰无忧：“我们毕竟是齐国贵女，纵使背井离乡来到邶国我们仍旧是贵女，相信陛下必不会如此待我们。”
    她这话说得十分心虚，只是强撑着不想让他人看出自己的畏惧罢了。
    “唉—你这话说出来只怕自己都不信吧。”无忧自嘲，“古往今来送去别国和亲的公主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公主尚且如此，我们难道还能奢望那九五至尊的仁慈不成？况且……”无忧顿了顿，终是没有再说下去，只在心里默默道“况且我还背叛了他”。
    冯翠薇松开手帕，握住无忧的手，“或许情况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糟糕呢。我听说陛下如今年未及冠，宫中也没有女主人，以你我资质未必不能入选。我们只要好好伺候陛下，哪怕以后陛下大婚后这宫中未必没有我们一席之地。”
    果然，古人的思想和我是不一样的，无忧靠向车壁，轻声道：“罢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来不及了，无论前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都只能勇敢面对。因为，已经避无可避了。”
    凌臻，我来了。一别五年，我终于还是踏进了邶国皇宫，那个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不知你是否还是那么恨我，我喜欢你呢，少恨我一点好吗……
    说话间，车队已经到了皇宫侧门，由齐国进献的一百二十位贵女从马车上依次而下。无忧抬头望着这恢弘肃穆的宫墙，内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一百二十位少女由四名小太监引着来到离承乾宫不远的一个偏殿中，那里已经有通过层层选拔从邶国各地采选的四百名秀女早早等候。
    那些秀女一看到她们来了不禁面露嘲讽，各自同自己的小姐妹窃窃私语起来，却没有一人上前同她们打招呼。然而没过多久，就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十五六岁容貌俏丽的女子。
    “我叫林琳，家父吏部尚书林天意。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林琳竟然是径直走向无忧和冯翠薇站立的地方。
    冯翠薇显然有些无措，下意识望向无忧。无忧也十分无奈，不知道那么多人她怎么就专找了她们这地。但是人家已经开了口，不回是十分没有礼貌的。
    “嗤”无忧还未答话，邶国秀女群中就传出了一声嗤笑，“琳妹妹快回来吧，人家可是齐国来的贵女，怎会同你相交。你向她们示好也是没用的，她们自身都难保，还能帮你入了陛下的眼不成！”
    无忧无语，这什么人啊一点礼貌都没有。倒是冯翠薇被她挤兑的十分不忿，刚想说话就看到门口来了一大群人，立刻敛息摒气。
    为首的公公身穿红袍，衣角袖缘皆绣着精致的纹样，一看就知品阶不低。
    只听他肃然道：“陛下口谕，着令各位秀女八人一组前往承乾宫面圣。”
    所有人尽皆跪地，口中道：“谨遵陛下口谕。”
    “请点到名的八位姑娘随奴婢来。”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绛紫色宫装的人上前一步宣读手中的名册，这一刻所有秀女都安静了下来。
    “琼秀枝。”
    “王静雅。”
    “赵洁。”
    “林琳。”
    ……
    很快被点到名字的八位女子就随着那位姑姑走了，偏殿里突然就安静下来，再没有人说话，甚至连鸟鸣声也不见了，静得让人不安。
    此次阅选先是邶国的秀女然后才会轮到齐国进献的女子。所以无忧从巳时一直等到到午时，快到未时才听到自己和冯翠薇的名字。因着没用午饭，无忧跟着带队的小太监走的时候脚步虚浮，头都有些发昏。
    也就走了一炷香时间，她们就来到了承乾宫殿下，这一刻无忧猛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走进殿里，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的少年端坐椅上。她看不清少年的面容，身体轻颤，泪水不受控制的滑下，一瞬间泪流满面。
    少年看见无忧的那一霎那双手猛然抓紧了扶手，深邃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恨意。
    “齐国礼部尚书之女华裳，年十七—”
    “臣女华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华裳低着头行了大礼。
    少年仍然盯着无忧，看也没看她一眼。
    那公公见少年看着无忧，又喊了一遍“齐国镇国将军华峰之女华裳，年十七。”
    这回少年终于回过神，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看着地上跪着的华裳道：“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华裳抬头，这是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庞，不算十分柔美却非常的有特色。是一种和江南女子截然不同的风格。
    少年颇有些玩味，问道：“你可擅长什么？”
    “回皇上，臣女会舞剑。”
    “舞剑？”少年挑眉，“倒是新奇，那朕就等着你的剑舞了。”
    华裳大喜，她知道这就是选上了。
    “小主请随奴才来。”立时就有一个小太监引着华裳行侧门出去。
    “齐国大理寺卿冯忠之女冯翠薇，年十七。”
    “臣女冯翠薇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冯翠薇有些忐忑地抬头。
    “倒是个美人坯子。德禄海，留。”
    “冯翠薇，留牌子，赐花—”
    “谢皇上。”冯翠薇显然十分高兴。
    无忧看着冯翠薇欢快的步伐长叹一声，这后宫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她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齐国大理寺卿冯忠之女花非昔，年十五。”
    “臣女花非昔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无忧依葫芦画瓢，好不容易照着冯翠薇的样子行了个礼，跪下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幸好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倒。
    “放肆！”德禄海见到无忧连礼都行不好顿时怒了，“你可知御前失礼该当何罪！”
    “来人，将她拖下去—”
    “慢”少年制止了德禄海，一字一句道：“御前失仪，你可知罪？”
    “我，臣女不知。”无忧十分无辜，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有错。
    凌臻勾唇，“左顾右盼，此罪一；直视天颜，此罪二；行礼不恭，此罪三，现在你可知罪。”
    无忧愕然，凌臻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找茬呢！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本就是我理亏。
    无忧无视向她怒目而视的德禄海，垮下身子悄悄伸手揉着膝盖，有气无力地道：“臣女有罪，请皇上惩罚。”
    凌臻撇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再追究，冷然道：“花式御前失仪，削去其秀女称号充入承乾宫为婢，着教仪姑姑教导礼仪三月，下去吧。”
    没等无忧发言她就被两个小太监拉去了承乾宫偏殿。
    无忧走后凌臻突然没了兴致，后面几十位女子也不过只有一两位看得上眼。匆匆阅过后就挥手让他们散了，稍微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承乾宫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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