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朝拾旧颜

1.青岚寺

    
    谭文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周遭的一切那么熟悉,但又在记忆里显得很遥远,就连个性也诡异地骤变。只记得,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连一向心思在内务的母亲也察觉到谭文最近很是心不在焉,等了数日也不见谭文好转,这才寻了时间询问。谭文这几日也被折腾地寝食不安,眼下青黑一片,见母亲询问,也不顾内心里的莫名反抗,微一咬唇才将自己心中的所有疑虑说了。
    谭文的母亲姓姜,出身于中医世家,性子要强,办起事儿来也是干净利落。一听这闻所未闻的怪症状,姜夫人也忍不住皱了眉头。略微检查了一番开了些安神的药让婢女下去熬制后,坐在床边轻拍着谭文的手,望着正对着床的铜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隔了许久才说道:“明日,娘带你去趟青岚寺。”
    靠坐在床上的谭文张了张嘴,将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不知想到什么,谭文冷汗直冒。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铜镜里憔悴的面容,大大的眼睛,还是那样的熟悉,这是自己!终于还是说道:“好的,娘亲。”
    嗯了一声后,起身招呼着婢女将正对着床的铜镜搬开,似是不放心从怀里掏出枚玉佛给谭文戴上后说道:“明日庭之会来寻你兄长,也估摸着想见你一面。虽是有婚约,毕竟还未交换庚贴也做不得数,娘也知道,阿文是心悦他的,但该避嫌的还是得避。”
    正摸着胸前冰凉玉佛的谭文一愣,陈庭之是自己的未婚夫,年少相悦,郎情妾意,对于这门亲事两家人都是很满意。而此时听到姜夫人提起陈庭之后,却是没有以往的那般欣喜和爱慕,相反却多了些许的酸涩。紧握着手里的玉佛,低垂着头,掩了情绪:“娘亲安排便是。”
    青岚寺是大靖的国寺,位于京城外不远,由□□黄帝提名修建,历经数代天子更替。求姻缘或是化灾祛邪也很灵验,正因如此,即使是料峭春寒时,青岚寺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谭文跟着姜夫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见到了宁远大师。宁远是位年过半百的出家人,不喜烦事也就没和其他大师住一起,而是单独住到了小竹林里,图个清净。再加上遇邪这事儿也不是常有人遇到的,所有小竹林里安安静静,偶尔响起风吹竹叶的簌簌声。
    谭文按了宁远大师的规矩一个人进了小竹屋,抬眼便瞧见一个面容精瘦的老人一手正拿着线,另一手正拿着针穿,努力眯着眼睛,似乎这样就能看清似的。桌边还放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衫,上头有着一条长长的口子。
    还未来得及开口,宁远就对刚进来的谭文招招手说道:“快过来快过来,你来得正好,帮忙穿穿。”说完就将手里的针线递了过去。
    虽觉得古怪,但还是走近接过,熟练地穿好,还没递还,宁远又将旁边的长衫塞给到了她怀里,笑嘻嘻道:“坐吧,这个也一并缝了吧。”
    谭文觉得自己该拒绝,可不由想起对方穿线都难的样子,没有说话拉过旁边的小凳低头缝制了起来。
    宁远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许久说道:“听闻姜夫人为谭太傅育有一子两女,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偏偏这女红……却是摸都不会摸一下的。”
    谭文猛地一僵,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宁远。宁远嘿嘿一笑,在胸口擦擦手:“给我看看你右手。”
    谭文忍不住一缩,握紧了手中的长衫,许久才松开呼了一口气将右手伸了过去。
    细细翻看了虎口处后放下,接着又看了另一只手,像是有什么苦恼似的说道:“真是怪哉。”
    蜷缩着手指没有说话,将手里缝制好的长衫放下,安静地等着下话。
    宁远看着旁边的长衫,本是口子的地方已经缝制的整整齐齐,想到姜夫人昨日信件上所说,摸着下巴说道:“你……只是出现了些异常,没有其他的了?”
    谭文皱眉寻思了半晌,摇摇头。
    宁远唔了一声颔首,最后挥挥手:“姜夫人担心的可不是,但这我是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人的命数有轮回,万物出现必有他出现的道理,只要晓得不是什么坏事也就不必多虑,回吧回吧。”
    谭文闷声,见对方不愿多说,寻思着宁远的话出了竹屋。候在外头的小沙弥告诉她,姜夫人去前头上香了,让她在这里等一会儿。
    等谭文应声后,小沙弥进了房间和宁远说了什么便顺着来时的小道离开了。
    一个人站在竹林里闻到了阵阵梅花的清香,也不知哪里还有晚梅还开着。谭文紧了紧脖子的领口,犹豫再三,最后顺着梅花的香气寻去。
    用石板铺出的小路,因来往人稀少边沿处已长出一层绿油油的青苔,再加上昨晚下了一宿的细雨,即使谭文小心翼翼也是狠狠摔了一跤。扶着竹子站直了身体,身上的裙衫上已布满青苔和泥土,发簪也有些歪斜。不甘心地看着已经露头的晚梅,谭文气恼地想着,为什么自己傻乎乎的非要看个晚梅呢?
    准备原路返回却看到一个小厮正站在不远处朝着自己喊道:“请姑娘离开,勿扰了这里的清净!”
    谭文摔了一跤,一肚子火气正无处发泄,一听这话,哪还忍得住,冷哼一声回道:“你这大吼大叫的,就不扰人清静了?再说了,凭什么你主人去得,我就去不得了?!”说完就要往这边来。
    那小厮似是没遇到过被人驱赶了也不叫委屈的姑娘,相反还脾气暴躁,对个姑娘家也说不出多严厉的言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这时间,谭文已经慢悠悠地走了三块石板距离。
    小厮张嘴,还没说话,身后传来自家主子的声音:“青林,退下。”
    谭文听了这低沉的嗓音,跨出去的脚一顿,心里没由来地冒出慌乱,随后就如同来时那般迅速消失不见,接着便是想要离开欲望愈加强烈。一边好奇地想要看清对方是谁,另一边却是催促着赶紧离开,不要看,不要想。
    谭文咬牙望去,终是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那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五官俊美,一身青黑色长衫,温润如玉的同时又透着些许的肃杀。站在那里,定定地用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看着你,仿佛随时会坠入深渊。腰间垂挂着一块白玉,上头雕刻了山的菱角,还有个龙飞凤舞的‘愚’字。
    谭文的目光不由被那块玉佩吸引,连刚开始的古怪情绪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坦荡荡站在不远处,看着黑衫男子好奇地问道:“公子字愚?”
    黑衫男子就这么看着谭文,眼中翻滚的情绪在谭文的话语落下后瞬间归于平静。弯了弯唇角带着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揣摩着白玉上的字,说道:“在下心中所爱之人,字愚山。”
    谭文摸摸鼻子,女子也能有字吗?还未多问,男子话音一转突然定定看着谭文问道:“不知姑娘可曾听闻这字?”
    察觉到对方眼中带着一丝的侵略性,不悦地皱眉,对方似是没看到似的继续说道:“世人皆愚昧,不如纵情山水,我便字这愚山罢。”
    谭文被看得发毛,尴尬地笑了笑,忍不住看向一旁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的青林:“夫人真是……特立独行呢……”
    男子揣摩着白玉的手指微僵,接着双手插入袖口,收回让谭文发毛的目光,语气淡淡已无刚开始的笑意,冷冰冰道:“是在下唐突了。倒是姑娘,的确不该再过来。”
    谭文被这男人说得云里雾里,再加上对方变脸速度极快,只得呐呐问道:“为什么?”
    男子抱着袖子,没有接话,倒是一旁规矩的小厮解释道:“前方不远处,是男性香客休息的厢房。”
    谭文听了这话,想到自己刚才的气势,是自己骄纵了,脸一红,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便转身匆匆离开。
    男子缓缓伸出放在袖口的双手,大大的手掌将谭文的背影圈住,好似将她捧在手心一般,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后这才放下双手望着远处发神。
    青林抿着唇:“主子不用过来的,奴才能处理。”
    男子皱眉,深深看了一眼谭文离开的方向:“我只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来看看罢了,谁想却是认错人了。”说完揉着太阳穴,叹气:“真是庄周梦蝶呐……”
    一梦数十载,睁眼却发现,所有的所有只是刚开始。她未嫁,对未来充满向往,就如所有的大家闺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自己还是那个饱经沧桑的男人。
    想到那中气十足的骂声,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突然问道:“这姑娘性子好似有点烈?”
    青林啊了一声说道:“是呢,要是别的姑娘被这么个说,怕是早气红了眼眶哪还会凶回来?”
    男子回头看了眼谭文来时的方向,眼神深不见底,突然笑了,低沉的声音含着一点捉琢磨不透的意味:“说起来,这次归京还未拜访下宁远大师。”
    青林张张嘴呐呐道:“宁远大师,只看撞邪之事啊……”
    “是呢,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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