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十四年.冬
眼看着年关将近,本应是个皆大欢喜的日子,但随着太子突发中毒、陛下病危的消息渐渐传出,整个上京如今可谓是愁云惨淡、人心惶惶。
苏甯心里藏着事,昨晚辗转反侧,直到下半夜才将将睡去。今日起得有些晚,绿竹站在她身后,手执檀木梳,轻轻从她发间拂过。
“夫人,今日梳随云髻可好?”
苏甯望着镜中的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皮肤雪白,一双杏眼盈若秋水,及腰长的乌发柔顺如丝,就算只着了一身素淡的亵衣也掩不住她的绝色。
“随意梳个简单的便好,我有些饿了。”
昨日顾庭铮进宫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晚膳也没怎么用。
此间正用着早饭,外面的小丫头进来传话;;,说有个自称是将军副将的人在外边候着,有要事要禀告她。
如今朝中势力动荡不安,几位王爷暗地里也都有所动作,偏偏昨夜顾庭铮还被急诏入宫,这其中的意味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夫人,卑职乃将军麾下副将林啸。奉将军之命,护送您去郊外的庄子。”
林啸站在廊下高声回禀,适才他已来过一次,可那时苏甯还未醒。
苏甯放下筷箸,看向来人,此人她并不认识,想必是他为掩人耳目,故意安排了生人。“可是宫中出什么变故了?”
“卑职不知,将军昨日只吩咐若他夜里还未归府,便让卑职今早送您出城。还请夫人尽快动身,车马已侯在门外了。”
顾庭峥是陛下亲封的征西将军,手中握有兵马,亦是太子的亲信,若是拿捏住了他,不说有多大的助力,至少也少了一个绊子。
“你且先侯着,我速速就来。”
她与顾庭峥乃奉旨成婚,顾庭峥并不是她心目中的意中人,婚后也只能尽量做到相敬如宾。如今还不到半年,就遇上了这等子事,苏甯心中十分不安,吩咐贴身丫鬟绿竹、幽兰快些收拾东西,自己去了里间给父亲承恩侯写了封信。
苏甯抬步朝外走去,将信递给了林啸,温声道,“林副将劳你差人去承恩候府送个信,切记务必要将信亲自送到我父亲手上。”林啸躬身双手接过书信,“是,卑职马上吩咐人去办。”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苏甯一出将军府,迎面便刮来一阵大风,刮起她满头青丝,吹得她脸色发白。
一辆马车从正阳街驶过,林啸和几个侍卫骑马走在最前头,后面另有一队人马,将苏甯的车严严实实地护在了中间。
赶车的人许是顾念着将军夫人的身子,不敢太快,可这速度也着实算不上慢。苏甯坐在车内,被颠的有些难受,只能牢牢扶着车壁。
***
瑞王府
前院书房内,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一副卷轴前,男子面如冠玉,气质温雅,凝神望着画中的女子,眼中难掩爱慕之意。
“启禀王爷,守在将军府外的人适才传话回来,说苏姑娘正往城外赶去。”中年男人身着劲装站在书房外,向他禀告。
这间书房除了瑞王有令,无人敢进,即便是洒扫的婢女也不例外。
赵盛转过身,朝外走去,“派人跟着了吗?”
“派了,只是苏姑娘身边还跟着一队人马,看样子应该是军中的人。”中年男人紧跟在他身后,语气中带有顾虑。
赵盛毫不在意,顾庭峥进了宫就不可能出得来,对她他是势在必得。“无妨,陛下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黄公公递了消息,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嗯,下去吧。”他谋划了整整一年,只要过了今晚,江山、美人他皆可坐拥入怀。
一想到苏甯,赵盛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叫住了正欲离开的男人,“吩咐管家让人把梧桐院收拾出来,所有东西一律要用最好的。”
男人答了声是,转身去寻管家。心里忍不住想那位苏家小姐不愧是上京第一美人,嫁了人还能得王爷如此另眼相待。
***
“夫人,到了。”苏甯扶着幽兰的手,踩着杌凳下了车。在车上她被颠的厉害,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有些发热。
庄子上的管事一早得了消息,早已等候在一旁。苏甯身体不舒服,吩咐人带路,径直去了后院,剩下的事自有两个贴身丫鬟和那位林副将打理。
晚间,绿竹恐她久未进食,对身子不好,轻声将她唤醒。
苏甯透过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让人心里发毛,“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绿竹扶着她起身,又蹲下来给她穿鞋,“现在可要人传膳?”
睡了一下午,苏甯总算清醒了,也有了食欲,“传吧。”说完又顿了一下,“对了,林副将可还在?”
“在的。”
“让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已经整整一天了,宫中还没有消息。苏甯不知是真的没消息,还是压根儿顾庭峥已经出了事,只是瞒着她不让她知晓,可林啸的神态并不像有事瞒着她的样子。
用完晚膳,苏甯睡了一下午,现在精神得很,便让人拿来了针线,准备给那人绣个香囊,等事情平息了,去慈安寺,为他求道平安符回来。
刚绣了没几针,隐约听见外间有打斗的声音。苏甯心下一惊,抬起头准备出去看看。
林啸手握长刀,刀刃上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往下落,一把掀开闷帘子,“夫人,快随我走!”
苏甯跟着他一刻不停地,向外逃去。可对方显然早有预谋,人数比他们多了一倍不止,个个身手不凡,很快便追了上来。林啸他们几个人又要护着她,自是抵不过的,不多时便倒在了血泊中。
***
“瑞王殿下,您这是何意?”方才她被人带入这间装饰华丽的屋子,还松了绑,尚在思索幕后之人是谁,下一刻瑞王便推门进来了。
起初她以为瑞王让人抓她,是为了要挟顾庭峥,可转念一想,若是要挟,何故把她放在这样一间屋子里,还有丫鬟伺候。
“阿甯,你不要害怕,本王不会伤害你的。”赵盛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柔声安抚她。
她和瑞王并无私交,倒是与他的王妃贺屏茹乃闺中密友,可自从贺屏茹一年前出嫁后,两人便再也没来往过。此刻听见赵盛唤她阿甯,虽感到不妙,只面上装作无事。
“那王爷为何强行将我带来您的府中?”
赵盛看她面色放缓,开口说道,“昨夜顾铮竟欲行刺陛下,被禁卫军给拿下了。此刻父皇下旨要满门抄斩,派我去捉拿将军府的人。”
苏甯脚步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盛,“不可能的,夫君他决不可能会行刺陛下,他没有理由要行刺陛下。”
赵盛正欲开口,一名带刀侍卫疾步向他奔来,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赵盛看着她,“阿甯,你莫怕,我先去处理些事情,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
“启禀王妃,王爷已经出府了。”贺屏茹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自己的丫鬟锦绣,“人找好了吗?”
“已在外面侯着了。”
“那就走吧。”说完主仆俩相视一笑,只是那笑看着却有些令人不舒服。
上午,派在管家那边的人,递回来话说,王爷吩咐人把梧桐院收拾出来了。
她一想便知是给谁备着的,闻言终是忍不住了将面前的妆奁匣子一把给掼到了地上,随即屋子里便传出一阵噼里啪啦器物破碎的声音。
“贱人!嫁了人还不安分。”那递话的小丫头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全身颤抖,不断磕头,直呼,“王妃恕罪,王妃饶命。”
边上站着的人都不敢说话,只低着头,仍由女主人发泄。锦绣等她渐渐平息,上前安慰自己的主子,“王妃何必生气,您是王妃是正妻,就算她进了府,说到底也是个妾。”又低声在她耳旁道,“再说了,她进不进得了府还不一定呢。没准儿她知道了自家夫君的事儿,夫妻情深,一时悲痛不已随他而去了呢。”
“让开!”贺屏茹朝着把守在梧桐院外的侍卫斥道,身后跟着个粗使婆子。两个侍卫面露难色,只说“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小的。”
贺常茹没说话,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昂首挺胸,朝院内走去。侍卫自是拦不住的,只好一人在此处守着,另一人赶紧去寻管事,告知此事。
江婆子推开门,侧身让贺屏茹先进去,随即阖上了门,站在角落。
苏甯正蜷缩在榻上,头埋在膝盖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她听见声音抬头望去,却看见了好友,惊喜道,“屏茹,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放我走的吗?”言语中不知不觉带了一丝希望。
贺常茹身穿王妃制服,鬓发高高梳起,发间亦簪上了五凤金钗,雍容华贵,站在她身前,似笑非笑,眼中带着异样的光芒,说道,“对啊,我是来放你解脱的。”
苏甯心中一紧,看着和往日有些异常的好友,问道,“屏茹,你怎么了?”
贺屏茹听了她的话,忽然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得慌。“我怎么了?怎么了,你还不知道吗!”
苏甯感觉她有些不正常,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
“你这个贱人,我把你当作姐妹,可你呢?你竟背着我勾搭王爷,你都成亲了,怎么就不知道羞耻呢!”
苏甯楞在原地,双眼茫然,“贺屏茹,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我与瑞王确实并无私情啊,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你连发钗都赠予他了,还说误会!”贺屏茹也不想和她多费口舌,站在一旁,朝江婆子使了个眼色。江婆子从袖中掏出一截白绫,朝苏甯走去。
苏甯身子本就娇弱,又刚经历了逃难,那是她的对手,只能四处闪躲。求生的本能让苏甯又生出了力气,拼命挣扎,可那婆子劲大得很,苏甯那点动作没几下就渐渐停了下来,咽了气,只一双杏眼,睁得圆鼓鼓的,一滴眼泪从中滑落下来,带着惊恐、无助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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