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当世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十六元帅

    
    这日午间,又有红头法师闹将起来,陈六郎等劝说不得,径直闹到了薛振锷身前。
    若换做旁时,这等找死之人既然阻拦不得,薛振锷又何必理会?奈何薛振锷忧心江心妖怪吞噬太过法师命魂,万一妖力再增,亦或者弄出别的神通来,到时又该如何降服?
    薛振锷耐心劝说两句,眼见说不通,干脆出手如电,以剑鞘点了那二人穴道。那两名红头法师不过三十左右年纪,修行十几年却不曾修己身,当即被封了穴道,好似痨病鬼一般身形虚弱,动弹不得。
    此方天地,非但道门,便是佛门与江湖之中,这点穴、打穴的手段也是广为流传。只是点穴并非有如薛振锷前世影视剧那般玄妙,点上一下那人就动弹不得。
    这点穴乃是以外力、真炁封住对方一处气血,让其气血不顺,继而局部麻痹。真要下死手点了三十六处死穴,那被点之人即便立刻以为真炁疏导气血,过后也非死即伤。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薛振锷径直让陈六郎将那聒噪二人捆了下去。
    陈六郎略略迟疑,到底依言而行。待回转过来,陈六郎忧心道:“薛道长,不知我等还要等到何时?”
    薛振锷正要答话,便在此时,对岸码头上轰然炸响,便见一白衣侠士手提长刀伫立船头,径直朝着那江心妖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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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振锷顿时皱眉不已,心中暗忖,这般浅显的道理自己都懂,那一僧一道必是知晓,如此怎还会让人乘舟扑向那妖怪?
    却说那划船力士也非等闲,双桨荡漾连连,舟船破水疾速而行,转眼到得江心妖怪近前。
    此番薛振锷看得仔细,隐约瞥见水面之下有巨物翻腾,继而以江心礁石为中心泛起波涛。
    那白衣侠士一声发喊,纵身高高跃起,手中长刀力噼华山,自上而下噼落。只是那江心妖怪好似一无所觉,任凭那白衣侠士跳在其上,长刀砍得火星四溢,江心妖怪却并无异状。
    薛振锷舒展眉头,长出一口气。心道:是了,那妖怪不吞凡俗,只吞闾山法师,看来必是闾山法师神魂有异之故。
    过得半晌,白衣侠士无功而返。所谓来的容易,回去却是难了。那舟船被波涛卷得靠近不得,白衣侠士纵身出去七、八丈,到底落在水中,引得岸上百姓好一阵哄笑。
    那侠士自知丢了脸面,乘舟船干脆不曾回返,径直顺江而下,直奔福州而去。
    薛振锷暗忖自己少见多怪,想来必是那一僧一道瞧出妖怪所图,这才让那白衣侠士胡乱尝试,以告知百姓,凡俗入不得妖怪之口。
    正思忖间,勐然耳边传来王冲元声响:“道友速来码头叙话。”
    薛振锷不敢怠慢,与陈六郎等交代一声,随即踏波过江,片刻落在一僧一道身前。
    定睛观望,但见二人神色凝重,方才稽首作礼,那王冲元便道:“道友,大事不好矣!”
    “王道长此话怎讲?”
    “山精野怪,但有启智化形者,必化为人,盖因人为万物之灵,修行贴合大道,远胜羽毛鳞甲、草木之属。”
    薛振锷点头应承。黄帝内经有言:“地有十二经水,人有十二经脉……”
    且薛振锷窃以为,人之修行容易,大抵是人之智慧远甚山精野怪。
    就听王冲元又道:“此妖只露一角便如此硕大,由此可知其身形庞大,只怕修行久远,非止数百,便是千年也或许有之。这般久远,却不曾化形,可知此妖只修性、不修命。
    此番吞噬十三名闾山法师,皆为命魂壮硕者,老道怕那妖怪强行融合众法师命魂,或增其寿,或助其化形。”
    薛振锷曾问过掌门真人向求真,妖怪修行所为自然也是长生久视,为何有妖怪修出道行便要四下作怪吃人?
    向求真曾言,妖怪修行但凭本心并无功法,懵懂之际吸食日月精华,侥幸得以开启灵智,却因混乱修行沾染阴煞过重。恰好人身,尤其男子阳气最重,有妖修便取笑,食人以补阳气不足。
    再者,人为万物之灵,先天三魂比之羽毛鳞甲草木等精怪强之百倍,有精怪食人所为者夺其命魂以增其寿。
    夺命魂以化形之说,薛振锷倒是初次听闻。想来玄教脱胎正一天师道,千百年来降妖除魔,于妖怪认知理应比真武更深。
    顿了顿,就听王冲元道:“先前那侠士命魂比之先前闾山法师还要强上几分,偏那妖怪毫无反应,贫道怕刻下妖怪正克化所得命魂,只待其克化之后必生变故啊。”
    薛振锷稽首道:“王道长所言有理,不知道长有何计较?”
    王冲元道:“事到如今,由不得贫道不豁出这条性命。可惜那妖怪居于江心,我玄妙擅符咒,却不擅拳脚。贫道观小友身法出众,是以想请小友为贫道撑船……若贫道一时不济……”
    “王道长放心,贫道必不会袖手旁观。”言罢,薛振锷看向笑眯眯一言不发的惠慈和尚。
    那和尚竖起一掌笑道:“二位法师操之过急,此行只怕不顺啊。”
    王冲元冷哼道:“莫要理会这等假慈悲之徒,捉妖驱鬼自有我道门料理。”
    薛振锷不再理会惠慈和尚,跟随王冲元,舍了银钱赁下一船,薛振锷操弄双桨行船,王冲元道长则掐诀念咒,待到得江心,王道长先念七遍请神咒,随即打出一符。
    江心波涛渐起,王道长一符打出,波涛顿时为之一滞,随即平缓下来。
    此为斗府枢灵刘元帅符!
    过得片刻,王道长又出一符,那符刚一离手,王道长剑指一点便有雷霆打出。黄符霎时间于雷霆中燃尽,俄尔薛振锷便觉有一团气机降下,王道长身旁旋即有一金甲神将虚影护持左右。
    此符过后,王道长又连出两符,一为斗口魁神马元帅符,有收妖、收鬼之能;一为水府斩怪杨元帅符,却正对江心妖怪。
    俄尔,指尖发出雷霆,两符于雷霆中化作灰尽,顿时有金甲神将降下。这两位神将一使三尖两刃刀,一使方天画戟,降下应身当即齐齐发喊:“大胆妖孽,还不快快降服!”
    江心礁石于雷霆声中裂开豁口,此刻再无霞光迷惑人心,须臾便见水面好似开了锅一般翻腾,随即硕大身形破水而出。
    薛振锷只瞥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但见其周身附着礁石、水草,身形硕大,单是头颅便可抵庙观山门,通体蜿蜒,一双竖童放出黄色精光,此竟为翻江巨蟒!
    非但薛振锷,便是王冲元也变了脸色,喝道:“道友,快退!”
    说着手掐法诀,道:“弟子玄教王冲元,恳请马元帅、杨元帅降服此妖!”
    两位金甲神将都是身高丈许之辈,杨元帅手持三尖两刃刀下身藏于水波,马元帅捧着方天画戟悬停半空,二神将略略观量巨蟒,顿时皱眉道:“此妖积年成了气候,若我等真身降下自不在话下,只应身却是不好应对。”
    王冲元道:“二位元帅只需纠缠此妖,贫道其后还有援手。”
    二神将不再赘言,一沉入水中,一飞天于上,随即一上一下与那巨蟒缠斗起来。
    这边厢小船急退,待退出百丈远这才停将下来。薛振锷回头观望,但见远处翻江倒海,怪蟒胡乱翻腾撕咬,二神将一上一下来回攒刺、斩杀。
    这怪蟒当属鳞虫属,也不知生了多少年,周身鳞甲坚硬无比。二神将戟斩上去只掉些许鳞片,刀扎上去不见丁点血痕。
    再看王冲元道长,方才连使四符,召得还是正一天师道三十六元帅,便是以王冲元的修为也吃不消,刻下趺坐船头静心存想,想来是在恢复法力。
    薛振锷无所事事,知晓此战自己暂且不得参与,干脆凝神观望二神将与那巨蟒斗法。
    斗得半晌,二神将眼见兵刃无法破其鳞甲,马元帅顿时腾空而起,喝了声‘大’,身形顿时暴涨,转眼便有十丈之高。
    马元帅身形涨了,动作看似缓慢许多,气力却比之方才涨了不知多少。手中方天画戟抡圆了打在怪蟒头上,怪蟒嘶鸣一声,头上礁石顿时纷纷碎裂,半身砸入水中。
    那杨元帅也非等闲,身形兜转,江心顿时出现硕大漩涡,将那怪蟒卷入其中不得走脱。随即以三尖两刃刀连连攒刺,须臾便破开无数鳞片。
    怪蟒好似急了,张口咆孝一声,忽有黑烟自其口喷涌而出,那黑烟翻涌,转瞬遮蔽视野,水下杨元帅尚且能战,那马元帅却被遮蔽视线,被那怪蟒一尾巴扫得倒退连连。
    少了马元帅牵制,水下杨元帅顿时承受不住,被那怪蟒卷得金光暗澹。
    便在此时,王冲元陡然睁开眼,随即又打出一符。此符燃尽,引得晴空霹雳炸响,俄尔便有一神将自云层中降下。
    薛振锷定睛观量,顿时辨认出,此乃五雷执法毕元帅,掌十二雷庭,诛瘟役鬼,上管天地潦涸,下纠群魅迸出没,中击不仁不义。
    毕元帅方一降下,便悬停半空,引五色火雹风雷攒射那怪蟒。世间妖鬼,最惧雷霆!怪蟒挨了几记火雹风雷,顿时吃痛怪叫,撇下马元帅潜于江底。
    毕元帅兀自轰击江水,水面下杨元帅翻腾江水,逼迫怪蟒出水,那马元帅恢复过来,顿时收敛身形,巡梭江面找寻怪蟒破绽。
    薛振锷只看得眼热不已,心道正一天师道果然厉害。不用旁的,便是历代积攒的三十六元帅,用将起来便犀利无比。可怜真武与之相比就是小门小户,符咒都得偷旁的道门来用。
    正感叹间,身前王冲元身形一顿,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来。这三十六元帅符作画之时便要耗费真炁、神识,待用请神咒将其请下,又要耗费真炁、神识。
    说将起来,若达同样功效,三山符咒与真武修士所耗相差不大,唯符箓一脉可事先画符存储,是以斗将起来比之剑修更为绵长。
    可再是绵长又如何,连召数位元帅降下应身,这王冲元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刻下已然被反噬伤了肺脉,再强行动用符咒,只怕能否存身都是问题。
    薛振锷连忙弃了双桨上前搀扶:“王道长,莫要强行动用符咒。”
    王冲元苦笑摇头:“可恨贫道本领低微,正一诸般法门,唯这三十六元帅符用的纯属。到底本事不济,眼下也不知能拖延到何时。”
    “王道长先前所说后手?”
    王道长回头看向码头,那胖大和尚好似抽身事外,趺坐条石之上,手捧金钵纹丝不动。
    王道长道:“那惠慈和尚惯于捡便宜,贫道本想伤了怪蟒,到时惠慈必出手收妖……却不曾料想此妖竟这般棘手!”
    这般巨妖,身形百丈,薛振锷只在志怪话本中听闻,便是道藏之中也少有提及。只观其身形,怕是有千年修为。
    千年修为啊,那怪蟒就算灵智不开,不曾化形,单只这份修为也足以耗死修行几十年的人族修士。更何况其鳞甲坚固,且有神通在身!
    薛振锷心中不由暗暗心焦,昨日传信师门,本以为这般描述已算夸大其词,不想妖物真身比他设想的还要夸张。
    料想师门便是派德字辈高人至此,想来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那巨蟒。事不可为,当思保身。薛振锷拿定主意,将王冲元搀扶至船中,随即划动双桨调转船头,直奔码头而去。
    此时薛振锷才发现,码头上观望者寥寥,大多跪伏在地叩拜不已,余者早已被先前情形所慑,慌乱避走。
    后方雷霆阵阵,偷眼观望,三神将一降神雷,一巡梭攒刺,一水底纠缠,那怪蟒但有招架之力,无有还手之功。
    薛振锷知晓此等情形不过是暂时,身旁王道长身形萎靡,再无法使三十六元帅符。待符咒时效一过,怪蟒顷刻便可反客为主。
    可恼那惠慈和尚袖手旁观,真真不当人子。
    便在此时,转过头来忽见惠慈和尚起了身,随意踢落竹竿入水,整个人信步而行踏足竹竿之上,宝相庄严好似一苇渡江。惠慈和尚不见有何动作,身形便朝着江心飘动。
    待竹竿与船身错身而过,惠慈和尚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孽畜,我佛慈悲,即刻降服可免身死。若负隅顽抗,休怪贫僧施霹雳手段!”
    话音落下,和尚手中金钵绽放金光,有一鸟嘴护法从中脱身而出,振翅兜转,手持红缨枪随即调转身形直扑怪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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