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大福很快就拦不住人了, 忙跑过来通知十五, 说是一群人在门口骂骂咧咧的要讨说法。
十五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见到外头的人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只见几十个人堵在门口, 男女老少都有,全是一个孩子身后站着一到两个大人, 孩子年纪不大, 与方家兄弟不相上下,大多高高壮壮的,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就是刚被揍过。
这群孩子一看见十五……身旁的方家兄弟,脖子立刻缩了回去,鸵鸟似的躬着脊背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半步,随后被眼尖的大人一手提了回来。
“是不是他俩?”
“好啊,竟然合起伙来欺负人,回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躲什么躲,没出息, 两个小鬼而已, 就怕成这样,也好意思说是俺老赵的儿子?”
十五轻轻咳嗽了一声, 才问道:“各位有什么事吗?这天寒地冻的站在门外容易着凉,不妨进来喝杯热茶?”
“好咧……呸!你家娃娃揍了我儿子,喝个屁的茶!”
“对, 道歉!”
“让你家娃娃道歉!”
“就是, 打人还有理了?不道歉咱今儿个就不走了!”
“不走了!”
十五抿了抿唇, 转头看了方家兄弟一眼,这俩人似乎知道前因后果,不妨问问他们,于是道:“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方步神色激动,很快接道:“是他们先找茬的!要不然阿……我们也不会出手!”
方步气冲冲的说了这一句,十五仍是一头雾水,此时方衡才缓缓道:“十五姨,是这样,今天夫子上课时说到‘男女不同,礼数有别’,阿月正好着的男装,这几人便借机出言侮辱阿月男生女相,雌雄不分,下学后仍围在阿月旁边,动手动脚,口出不逊,我和方步看不过去,就揍了他们。”
“你胡说!”一个腮帮子高高肿起的胖墩愤愤道,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然而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却又不肯再说了,气的他五大三粗的父亲一巴掌甩了过去:“讲清楚!”
胖墩嘴一撇,竟委屈的哭了出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一噎一噎的更没法说了。
步衡略微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正在僵持之时,十五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声音:“人是我打的。”
步衡脸上的笑一滞,十五也转过身去,只见卢月穿着宽松的练功服,额上还有一层细薄的汗珠,长发拢在耳后,扎成松散的一束,露出稚嫩的五官,映衬着白皙的皮肤,一眼便能认出是个女孩。
她刚刚练完拳,听到前院有动静,心中有了猜测,这才赶过来。
卢月走到十五身边,略一拱手,轻声道:“母亲。”
十五颔首:“你方才说……是你打的?”
卢月点头,遂道:“他们拦我的路,就被我揍了,与方步方衡无关。”
这话一出,十几个挨揍的半大少年神色立刻不自然了起来,目光躲躲闪闪,明显有问题。
实际上,他们平时在书院里就是嚣张惯了的,欺负人也是寻常事,几乎每个新来的都要惹上一番,本来以为卢月是个娘娘腔,没想到却是个真的女孩子,还他娘的力气贼大!他们心里也苦啊,顶着满脸伤回家,自然少不了被家人追问,可这一大帮“兄弟”被个女孩子揍趴下实在丢人,又如何能原原本本的说出口?
十五抽了抽嘴角,瞪了卢月一眼,打架斗殴欺凌弱小这样没品的事也做得出来,作为一个未来的将军,也太没品了,尤其还打脸,整出这么明显的伤痕不是等人来找茬吗?
卸掉胳膊再装回去不好吗?
暗地里套麻袋不好吗?
对方肉这么多,踹屁股还不会留疤,不好吗?
咳咳。
然而十五面上还是十分诚恳的道:“是我家阿月不懂事,她从小力气大脾气大,我一个弱女子也管不住她,只能向各位道个歉。”说罢又喊来暗
香,吩咐道:“你去库房找些消肿去疤的药膏和补身子的药材给人带回去,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围着静苑的一众乡亲脸上燥的发红,回城民风淳朴,甚少有蛮横不讲理的人,这弄清楚前因后果,大人们脸上挂不住,纷纷提着孩子准备回去慢慢教训,剩下几个领了药也磨磨蹭蹭的走了。
耳边清静下来,十五终于舒了一口气,日落西山,也恰好到了晚饭的时辰。
她便嘱托青青加了几个菜,招呼方家两兄弟一道吃饭,方步忙不迭的点头,嘴角咧开大大的弧度,透出股莫名的傻气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收到了方衡的数枚白眼,方衡倒也应了下来,只是先同隔壁守门的仆僮打了招呼,才转身跟上十五的步子。
这孩子倒是稳重,十五不由得失笑。
一转眼的功夫,卢月和暗香又不见了影子,应当是去了后院继续练功,方步有心想问,可见众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能硬生生憋着。
青青还在厨房忙活,因为多了客人,得加几个菜。跟在十五身边的便只有老实巴交的大福。
静苑比方宅小很多,只有前后两院和两排住所,前屋是会客的大厅,也是吃饭的地方,东边两间给仆人住,西边是厨房和杂物间。房前一株老榕树,枝繁叶茂,树干上是深深浅浅的剑痕,根处歪歪斜斜插着许多木剑,有的已经彻底腐烂,黑褐色的剑柄上长着一簇簇灰白的蘑菇,有的还很新,像是没两日插在这儿的。
方步摸着榕树上劈砍的痕迹和地上丛生的木剑,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屏气道:“这都是给阿月练的?”
十五摇头一笑:“不是。”
方步松了一口气,神情顿时舒缓了不少。
“她用的剑比这个重多了。”
方步:……
“你不是看过吗?”十五绕过一截树根,走到树的另一头,这棵榕树根系极为发达,约莫有大腿粗,直接拱破了泥土,在地上冒了个头,复又没入土中,树旁边常年搁着一把藤椅和圆木凳,凳上通常都有瓜子包/盆/碗/盒。
这是十五最喜欢待的地方,她坐到藤椅上,吩咐大福给方步方衡搬来两个凳子,三人围着一叠瓜子坐了下来。
方步面上还有些讪讪,当年他们偷看阿月练剑的时候年纪还小,也不懂事,只知道隔壁有人大清早的秉一粒灯光舞剑,十足的帅气,那时天色本就暗,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哪里还会注意到使的什么剑?这回旧事重提,他也只能生硬的跳过这个话题,东拉西扯的问起旁的来。
厨房的炊烟飘了一会儿,空气中洒落一阵鲜嫩浓郁的肉香,青青拍去围裙上的草木灰,从厨房门口伸出一个圆润的脑袋,高声道:“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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