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是卢国皇室?”阿成往十五的方向凑近了些,他看不见,只能凭着周身流动的云雾水汽和十五的声音判断附近环境。
十五点头,又忽然想起这样没用,便出言道:“是,应当是仅剩的卢王宫后人,这里十多年前发生了叛乱。”
“叛乱?”阿成皱眉:“什么人胆敢欺辱卢氏?”话音未落,他才猛然忆起自己如今已经不是……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庇佑下属?
十五则按着自己知道的老实答道:“听说是权臣篡位,不过现在阿月早已成功复国,那叛乱之人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成扯了扯嘴角,却忽的咳嗽起来,将面皮都咳成了病态的红,好半晌才褪去,显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
十五眨了眨眼睛,劝慰道:“别激动,别激动,你又没有修为,就是个风吹就倒的普通人……身体已经这么差了,万一一个不小心咳咽气了……”
“你担心我?”
“额……我是想说麻烦你先努力走远点,要是天道把这因果算在我头上,我、我我便是被天雷劈成灰也要下去找你拼命。”
阿成:……
这时,下方城楼上已经有两列士兵笔直的站在通道两边,中间留出一行空地,铺了整整齐齐的镂空织花的毯子,旁边另有两个高壮大汉擂鼓助威,伴随着高昂的鼓声,通道尽头缓缓走出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女人,云鬓高耸、龙凤对钗,面色威严整肃,眉心一抹赤色烈火图案的妆饰,与精致贵重的红唇相得益彰。
十多个春秋不见,阿月如今已是凡人界赫赫有名的卢国女皇陛下,看那城下民众沸腾欢呼的盛景,看来她将国家治理的很好,深受百姓爱戴。
跟在女皇身后的,是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上下,周身气度不凡,五官有些想象,气质却是截然相反,一锋锐如沙场勇将,一持重似帐中谋士,这各有千秋的两人与女皇同行,说不出的相称。
#论女皇和她的后宫们不得不说的故事#
十五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看来当年隔壁那俩小屁孩最后还是做了阿月的跟班,这不,都跟到王(寝)宫去了。
女皇登顶,夹道的鼓声骤然停止,城楼下不计其数的百姓瞬间如潮水般呼啦啦跪倒在地,齐齐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穹宇,威势滔天。
连云端的十五都觉得这声音有如滚滚天雷自云下席卷而上,险些将她栖息的这片云层震碎。
阿成似有所感,疑惑道:“方才那是什么?”
十五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那是凡人界百姓在朝拜帝王。”
“……卢国王族既然已经现身,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送我下去。”
“哎,等等。”十五拉住他:“看下面的阵仗,似乎正举办什么仪式呢,你先等等,别搅局。”
阿成挑眉:“你一个修士,还在意凡人的规矩?”
“自然,俗话说入乡随俗,再说了,我闺女儿的场子不能被砸!”
阿成冷哼一声,道:“愚昧。”
十五立刻回怼:“你不愚昧,你愚蠢。”
“你才愚蠢。”
“你愚蠢!”
“你蠢!”
“你蠢!”
……
话题朝着不可预见的方向一路跑偏,云端上的两人较劲一般重复着这幼稚的对话,偏生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没有了“口干舌燥”这类生理桎梏,一场简单的口角也能蒙上层地老天荒的架势。
智啊,它障的深沉!
一直到日暮西山,天光四合,女皇同皇夫打道回宫,百姓们也陆陆续续各回各家,天上的云彩染上了晚霞的绚丽,十五这才恍然回神,惊叫道:“现在都傍晚了!”
阿成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角,他这辈子要么高高在上、与这些蝼蚁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折磨,要么被踩入尘埃、绝望而无所适从,像现在这般与一个不知是圆是扁的女修拌嘴,倒是从没有过的体验,但似乎……还不错?
不过,他嘴上却是淡淡应了一句:“你蠢。”
十五:……
……
月上柳梢、虫鸣时分。
卢月照例在书房批折子,这每日都能垒成半人高的官文攸关卢国军政大事、百姓生计,须得仔细批阅,不能有分毫懈怠。
没过一会儿,门忽然开了,夜里的冷风呼呼的从外面灌进来,随侍的胖太监急忙小跑着去将门关上,周身肥肉一颤一颤的,蝴蝶似的上下翻飞,颇有种沉重的可爱。
他好不容易关好了门,赶回来研墨,左一圈右一圈,“吱呀——”门又开了。
胖太监只好再“上下翻飞”着去关门,一来一回,脸都累成了熟透的红柿子,然而,还没等他抹掉额头的细汗,书房大门见鬼似的又开了。
卢月刻意描画的凌厉剑眉微微皱起,红唇开合,声音辩不出喜怒:“怎么回事?”
胖太监啪叽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门它、它它它它不知怎的,关、关不上。”
“把舌头给朕捋直了。”卢月淡淡道,这胖太监原本是军中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士,在一场战役中不幸被俘,遭敌军羞辱,成了阉人,后来逃了回来,复国后便在内廷做随侍太监,只是一铁骨铮铮的汉子,落此不幸,心性也大变,渐渐成了如今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实在令人叹息。
不过,王宫新修,门窗皆是国内的能工巧匠选用最上等的木材所造,怎么会关不上?
卢月将目光移向门外,黑洞洞的夜色中几株移栽的榕木树影婆娑,枝叶间隙中撒下一缕缕极浅淡的月华,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啊,有人!!”胖太监忽然叫道,他圆乎乎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指向门外:“天、天上下来的,妖、妖怪啊!”话音刚落,人便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卢月猛的站起身,视线直直盯着前方。
十五将挣扎的阿成从肩头卸下来,拍拍衣角,才走出树影,朝呆住的卢月露出整整齐齐的两排大白牙:
“阿月,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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