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粉桃

27.27℃

    
    她动作极轻地关上门, 朝他走过去。
    在床边,探着身子去看他背对着她的睡脸。
    睫毛正乖乖贴在眼下, 在白色枕套的映衬下,更显得黑而浓密。
    他呼吸平稳, 睡得正熟,没发现她已经进来了。
    姜桃桃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伸手摸到床头的开关, 把灯关灭。
    刚要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一回身,黑暗中,见费华修两眼正静静地盯着她。
    吓了她一跳。
    以前就说过, 最迷人的是他这双眼。
    从不将情绪表露出来,望进去时,却总能让人不自觉地衍生出千万内容。
    它们就那样持续看着她, 目光良久地放在她身上,能被这样青睐的人才有几个?
    姜桃桃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她一抬头,就直直撞进去了。
    心跳直到出了电梯才平复下来。
    可能早在那个时候,就已被他俘获。
    姜桃桃早就这么觉得。
    看他已经醒了, 姜桃桃就没那么顾虑了, 拉开他被子下的手臂,把身体缩进他怀里,让他搂住自己。
    她枕着他那边的枕头, 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能相撞。
    声音甜得像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 也只有对他才会这么温柔。
    “哥哥,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刚才进来。”
    她拧眉抱怨,“那你也不告诉我,让我好久不敢发声!”
    他依然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唇角弯起,“是想看你会不会偷亲我。”
    然后他叹着气说,“结果让我失望了。”
    其实就是想要亲他的,谁叫你这么早睁眼。
    “才不亲你,刚才在下面连小费都不给我!” 姜桃桃嘴硬地说。
    “连upsell都不要赚了,还在乎那点小费?”
    “要是别人来我肯定要狠狠宰他们的,毕竟我家修修是自己人……”
    眼看他被这个称呼刺激得眉稍扬起,她立即转移话题,“对了你知道吗?其实绝大多数酒店的普通房和行政房都是一种房型的,区别只是行政客房含有行政酒廊待遇,还有楼层高一点而已,所以没必要住那么贵的。”
    “不知道,从小都只住套房。”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
    突然想起某件事,然后她又兴致勃勃地说起,“跟你讲啊,前天有个中东的土豪来住,一进门每人就先给100刀的小费,我当时就觉得,啊——终于有比我男朋友更帅的人了!”
    “啧,100刀比你男朋友都有魅力,是不是掉钱眼儿里了,嗯?”
    姜桃桃听出来他语气带着困乏,眼睛也虚虚地半眯着,知道他想睡了,是在强撑着听她废话。
    于是抱了抱他的腰,说,“你睡吧,我不说了……其实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明天早上再说。”
    他表扬似的揉揉她的头顶,“那我睡了,先养好精神,正巧我明天也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做。”
    她听出他的深意,嗔怒地掐了把他的胳膊。
    姜桃桃睡眠很沉,还老是做梦。
    这会儿就梦到被一座山重重压在身上,她挣扎着要爬出去,从哪儿又伸出几条藤蔓,把她手脚严严实实地固定住。
    浑身热得受不了,那簇火苗像是从身体中间烧起来的。
    哼哼唧唧地叫唤着,直到身下那熟悉的什么顶了进来,惊恐地睁大眼,一下子睡意全无。
    眼前不是天花板,费华修呼吸沉沉地覆在她上方。
    “醒了?”
    他嗓子里有晨起的干涩,还有情/欲的低迷。
    一寸寸地,他慢慢全部埋进去,两手撑在姜桃桃脑袋的两边,不断地朝她下面起伏劲瘦的腰,胯骨撞得她一下一下颠簸起来。
    她早就湿得不像样子了,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弄的,完全没有时间去质问,一开口就是婉转挠心的轻吟。
    她咬住手指,想把这声音逼回去,他见了,立刻就给一记重击。
    姜桃桃怎么也忍不住了,干脆学度假的那两天放飞自我。
    还梨花带雨地配合他的dirty talk。
    那些脏脏的字眼儿从她又纯又软的嘴里说出来,格外让身上的人刺激兴奋,却羞得她面红耳赤。
    提都别提了。
    他最有玩弄她的方法,在外面浅浅弄了七八下,最后一次猛地顶进去。
    姜桃桃全程盼着这最后一下,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抱住他脖子哀哀乞求,“求你了费华修,能不能快一点啊,给个痛快好吗……”
    她从没见费华修这样笑过,脸埋在她脖子里,笑得都起不来身。
    真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也的确达到了目的,他抱住她的腰调整一下姿势,接下来的动作像暴风雨击打娇嫩的花朵。
    他翻身起来时,姜桃桃浑身就立即轻松下来,几乎要升仙了。
    她把脸埋在软软的枕头里,浑身大汗淋漓,连着几分钟都在喘气。
    闭着眼,听见他把套子摘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进卫生间洗澡了。
    听着细细洒洒的水声,她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接着又不知过了多久,闻见他收拾得清爽了,趴在她脸边亲了亲她,还说了几句她根本没听进去的话,门一开一关,之后回归寂静。
    姜桃桃就睡得更沉了。
    费华修帮她订了12点钟的morning call,到点,床头的电话机便自动响起铃声叫她起床。
    姜桃桃打着哈欠从乱成猪窝的大床坐起来,洗了个澡,临走时用客房电话打到前台退了房,到负一层的员工餐厅吃饭。
    吃完饭,下午她就又该上班了。
    站在电梯间里,依然浑身疲累。
    不知不觉地又想起让她这样的罪魁祸首,努力回想着今早他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当时迷迷糊糊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其中有一句倒是印象深刻。
    “在自己工作的酒店做/爱,感觉是不是特别爽?”
    这下就完蛋了。
    还不如不想!
    姜桃桃羞耻得浑身发烫,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这个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最近丹荣接了一个内衣的广告,品牌方希望她能为他们拍摄一组照片以便宣传。
    寄过来的内衣样品极具法式风情,贴合女性审美,全是蕾丝类的纱料。
    特点是仙、薄、透。
    丹荣打量着这些东西,觉得能把它们穿得欲而不淫的,非姜桃桃莫属。
    姜桃桃见了也很喜欢,但有心无力。
    因为费华修已经对此下明了禁令,不准她再接触这个工作。
    晚上洗澡的时候,她站在花洒下,温水淋在身上,小小的浴室氤氲满了乳白色的雾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没有一点瑕疵,温香软玉,像是用白羊脂揉捏出来的。
    而腿上显眼的纹身惊扰了温软的美感。
    可怖的银环蛇喧宾夺主,好像这地盘本就是它的。
    姜桃桃手心洗过上面,想起几年前她撩起裙摆,咬着牙让纹身师刺在上面的时刻。
    那一针针就像是汇集了以往,她心脏上经历过的所有痛。
    纹身的原因是想要告别过去,但每每看到,却又将过去重新拾在了记忆里。
    姜桃桃在淋浴下呆了好一会儿,裹着浴巾出来,清冷的新鲜空气立即钻入肺部,刚才闷在脑子里的烦恼便远远抛开了。
    卫生间是她这个主卧自带的,刚出去就听见外面有人敲她房间的门。
    姜桃桃以为是沈雅找她,下意识地要过去开门。
    手放在门锁上时,犹豫了片刻。
    “谁啊?”她留了个心眼儿问外面的人。
    那人没声音,只是又在门上敲了几下。
    姜桃桃把浴巾裹紧了一些,往后退了几步。
    再开口时,语气非常防备。
    “谁啊,有事吗?”
    “哦,小姜啊,是我,你房里有剪刀吗?我想用一下。”胡全伟的声音响起。
    姜桃桃坐回床上,忍不住翻白眼,很不友好地回他,“没有!”
    “哦,那好吧。”
    烦躁地把头发吹干,姜桃桃又一次因为胡全伟,生出了想搬家的念头。
    尤其讨厌这个人,不光厌恶他隔三差五地来这儿过夜,在客厅打游戏的声音从不怕打扰到别人,更受不了他时常对她全身上下露骨的打量。
    她曾委婉地和沈雅提过一次,这里是两个女孩住的地方,一个男性经常过来的话,不是让人感觉很方便。
    沈雅说,“桃桃,其实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么多的,全伟他人很好的。”
    姜桃桃没办法,决定把交了房租的这一季度过完就搬家。
    这么多年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住,偶尔看到网络上的社会新闻,总是会像惊弓之鸟一样担心自己。
    现在这时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女孩子独身在外,防备意识一定要加强。
    心情非常不好,想跟费华修抱怨抱怨,转而一想,又打了姜强强的电话。
    他们兄妹感情很好,隔三差五就会联系一下,但这阵子有好久没联系过了。
    能听出来姜强强语气低沉,告诉姜桃桃,霍红霞最近身体又不舒服了,还是老症状,但她就是不当回事儿,也不肯去医院检查,就随便找了个江湖郎中开了偏方,成天在家炖中药。
    姜桃桃说,“行,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劝劝她。”
    她当即又打了霍红霞的电话,还没说两句,霍红霞便固执地回击她,“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有什么好大题小作的!成天操心家里,你还能好好工作吗?”
    姜桃桃看说不动她,只好就此作罢。
    只是逐渐产生了一种不太/安宁的预感。
    第二天上班时,姜桃桃在前台看到一位带着女儿来本市旅游的母亲。
    每次有小孩子过来入住,酒店都经前台送出一只玩偶。
    同事弯腰帮去桌子底下拿玩偶的时候,女孩迫不及待地垫脚往台子后面张望,她妈妈见了便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女孩立刻乖巧地站回去,亲昵地拦住妈妈的手臂。
    这个母亲见女儿听话,掌心揉在她头顶做满意的表扬。
    姜桃桃见了,心里酸酸的。
    身在异乡,看到这一幕难免想起家人。
    不过她从小就是被放养的,霍红霞除了管她温饱,其余的从来都不主动关心,更别说从她那儿得到夸奖的话了。
    她对自己两个儿女的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
    一胎出来的两个孩子,好像她作为女孩就是多余的。
    她以前听家里亲戚说到过,霍红霞怀她和姜强强的时候,铁了心要生男孩,说如果是女孩的话就一定要打掉。
    镇上的一个大夫当时给她误诊,说单怀了一个女儿,她跑去大医院做手术,通过仪器检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儿一女,自此她才肯放下打胎的念头。
    说这事儿的时候她年纪小,长大了才明白过来。
    如果习惯了长久以来的难过,偶尔想起那些事情便也不觉得很伤心了。
    姜桃桃无声舒了舒气,继续沉静地做起手头的事情。
    吃过午饭后,她立刻就回前台继续工作了。
    这里正热热闹闹的一片。
    她走近了发现是有客人正形色激烈地进行投诉。
    大副卯足了耐心调解,后来主动帮他们免掉一晚的房费,并且免费升级了套房,两人才算罢休。
    姜桃桃站在一旁工作,从他们言语之间得出信息。
    是这对情侣原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有陌生人刷房卡直接走了进去,并且声称是他们走错了房间。
    遭到冒犯的防备状态下,两方你争我吵,差点动手打了起来。
    到后来冷静了点才发现,原来他们的房卡的确是一样的,并且前台给的房号也是同一个。
    于是这个严重的投诉就产生了。
    在一个有住客的房间内check in另外一个客人,这种操作在行业内属于double check in,是最难以挽救的错误。
    酒店行业最怕投诉。
    好的服务是衡量一个酒店的重要标杆,收到投诉,直接影响其与众多竞争酒店的评比,不仅折损酒店形象,严重的话还会牵连到大洋彼岸的品牌总部。
    对于每一个投诉,酒店都会想法设法地处理好,可以说得上是不惜代价,直到把客人哄到开心。
    而造成投诉源头的员工,也会为此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安顿好二人后,大副Chris快步走进办公室调查原因。
    没一会儿他就出来了,冲着姜桃桃说,“Chloe,你过来一下。”
    办公室里,Chirs神色严肃地告诉姜桃桃,“Opera程序复杂,毕竟我们的员工不是机器,很容易出错,前台也经常出现大大小小的失误,这能理解,但是double check in 是身为前台员工,最最不能触碰的禁区。”
    姜桃桃认为他是再用现成的例子教育信任,便耐心地听着。
    看姜桃桃模样认真,Chris神色稍缓和了些,又说,“你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你来酒店住了,睡得正香的时候出现不认识的人进了你房间,你会是什么感受?如果客人好说话,也就两方解释明白,相安无事,要是情势恶劣,后果不堪设想!……你新入职不久,以后一定要加强注意。”
    听他说了这么多,姜桃桃心里也有数了。
    她茫然无措地解释,“Chris,我明白这件事非常严重,但是这不是我做的啊,这两间房都不是我接手的,我完全不知情……”
    Chris不知是无奈还是失望怎么的,闭了闭眼,然后他打开了opera系统中,此房间的前台程序操作记录。
    用笔在其中一行指了指,示意姜桃桃看一眼。
    这一行的内容很详细地记录了几时几分double check in的操作流程,并且有其对应的使用人账号。
    这个账号的用户名姜桃桃非常熟悉,因为这就是她本人的。
    姜桃桃彻底愣住了。
    仿佛当头一棒硬生生砸了下来。
    她那个时候明明在楼下餐厅吃午饭!
    解释是没有用的,Chris能够理解,但规矩就在那里。
    酒店只认书面的证据,谁操作的就由谁负责。
    Chris之后没再接手这件事,他不是姜桃桃的直系上司,所以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前台经理石瑶。
    石瑶更是铁面无情,当机立断给姜桃桃下了warning单,处罚通报全酒店,要求姜桃桃补偿酒店的所有损失,并且承担两个房间当晚的房费。
    显而易见,所有人都知道姜桃桃是被冤枉的。
    Betty替她着急,恨铁不成钢地说她,“一开始就跟你讲过,离开前台一定要记得退出你的code,前台天天那么忙,人多手杂的,指不定谁不忙里忙外地就用了你的号!也怪你粗心大意,不听劝,看现在被泼了一身脏水,怪谁啊你!”
    姜桃桃躲在办公室哭了一场,前台的其他人依然忙得热火朝天,没有因为她受到影响。
    杨主管进来给她递了包纸巾,说了些吃一堑长一智之类开导的话,还说,如果真是别人不小心用的她的账号,可能对方也并不知情,都是同事,让她多多理解,不要怨恨。
    姜桃桃却更加难过,甚至非常生气。
    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她在这儿哭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人主动站出来承认?难道为了推卸责任,连基本的道德都可以不顾了吗?
    一下班,她就给费华修发了一长段语音倾诉今天的委屈。
    工作上的时,以往她不愿依靠他的势力去完成什么目的,但今天不同。
    姜桃桃虽然在工作竞争上不温不火,但她有一个底线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无辜地被人泼了黑水,她一定不会让自己默默承受委屈。
    她希望费华修能帮她公正地处理这件事。
    目前那头一直没有回复。
    一般他如果有空的话总会很快回复过来,他不是一天到晚都要看手机的人,偶尔回得慢一点姜桃桃很理解。
    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路过市区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对情侣在广场摆了心形的蜡烛求婚。
    她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一些。
    很清楚目前自己的状态,在些日子里,接受了太多新的事物,工作、恋爱,她几乎把全身心都扑在了这两件事情上。
    生活被分成了两部分,好像所有的情绪都由它们牵连。
    只是其中一部分受挫而已,她相信,另外的一部分很快就能将她治愈。
    费华修这个人,是让她每想起来都尝到甜蜜的珍宝。
    怪她太小心地把他放在心尖最敏感的地方,只想多尝到一点甜,却忘记物极必反,如反噬作途。
    能给你重大快乐的人,给到的伤痛程度也是同等的。
    就像现在。
    她路过一家高档餐厅的外围,透过玻璃看见里面,费华修手执白兰地杯,面带浅笑地听着对面年轻女人的言语。
    那个女人姜桃桃在泰国见过,是和他一起度假,却被撇下的相亲对象。
    她不知道他们怎么又走到了一起。
    姜桃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远不近的距离,夜色正在弥漫,很快,他有所察觉地朝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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