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去上班, 姜桃桃已然恢复好状态。
处身这个工作,出错是常有的, 同事们都见怪不怪了。
见了面,友好地点头, 再说一声早。
但是再面对这些人,姜桃桃总是不由地觉得, 那微笑的脸皮后面是不是正藏着一把尖刀。
如果能有读心术就好了。
好让她多多防备那个陷害了她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 看谁都觉得可怕。
很主动地用自己的卡结掉了昨晚两间房近3000元的房费,一整天下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下班前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又仔细算了两遍当天出入的账目才回去。
明天是休息日,路过超市她买了些蔬果和挂面, 回家给自己煮了碗面。
这些时间就是她自己的了。
碗里水雾热腾腾烘着她的脸,荷包蛋的色泽是温馨的,填饱了空荡的胃,她觉得其实一切都还好。
周六下午, 姜桃桃应约去了丹荣的工作室。
去时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 阴雨天时,这一方空间内的胶片味更显浓重。
就邀姜桃桃给内衣品牌拍照的事,丹荣找了她好几次。
丹荣一直是个利落爽快的人, 这次是下定决心非她不可了。
之前姜桃桃死拧着一根筋儿, 说什么也不, 给再多的薪酬也不,她觉得这闺女傻实诚,太听话了,一谈起恋爱就以夫为天,根本就是明珠暗投,大材小用。
她感到心痛,自此工作也一直搁浅着。
直到后来姜桃桃又主动找了回来,丹荣意外又惊喜,早早把准备工作打理好。
丹荣向来不喜欢拍死板的pose,她认为,最美的事物往往产生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美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展现出来的,相机只是捕捉和纪念的手段,这才是摄影的灵魂。
这个内衣品牌受众方多是现代都市的白领,丹荣的灵感便来源自她们本身,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和姜桃桃商量好了。
让姜桃桃来时穿着职业的黑色西服套装、白衬衫、尖头的细跟高跟鞋,头发束成一丝不苟的盘发。
按照正常的路程抵达工作室。
雨来得意外,不过一点也不影响。
从姜桃桃一进门起,丹荣就已经准备好了相机。
那把黑色的大伞被竖在门口,流水浸湿一小片棕木地板。
姜桃桃弯腰去脱高跟鞋。
丹荣把相机挪向她俯着的胸、翘起的臀。
高跟鞋脱掉后,她全身终于出现了一抹除黑白外的亮色。
是脚趾上突破禁欲的红色指甲油。
然后她光脚踩着地板,去卧室的路上,把身上的束缚一件件地丢在身后的路上。
丹荣跟在她身后。
拍她的腿、她的背。
还有被一把扯下来的脑后束发。
到了卧室,从衣柜里取下那套布料精美、薄薄小小的内衣。
她把它们裹到身上。
内裤套上两只脚踝,上滑到膝盖时做出逗留。
乌黑长发搭盖在肩的一侧,背着手去系蝴蝶骨下方的挂扣。
这一幕丹荣连拍了许多张。
她把镜头转向姜桃桃的身侧,想询问她可不可以出镜嘴唇和下颌,一时竟不忍出声,好似美好的东西一受到打扰,就会像蒲公英一样远远消散。
她暂且拍了上去,等着完工再询问她的意见。
纤细的手指在调整文胸的罩杯和肩带,裹在蕾丝下的皮肤隐约透出来一些,她的动作让起伏的弧度产生挤压,兴许是世上最柔软的东西。
脚步轻快地走去客厅,阳台窗户上白色轻纱拉得严实,透出远方雨夜的青蓝,地上放着一盘鲜艳欲滴的车厘子。
姜桃桃曲腿坐在地上,浑身的筋骨呈现最放松的姿态,她咬着一颗车厘子,拉开窗帘的缝隙,妖媚而好奇地往外窥探。
白天是天使,夜是里恶魔。
爱欲迷情,诱惑发生在不知不觉中。
丹荣摄影结束了,直起腰时才发现脖子已经僵得发痛了。
她左右活动了一下,对姜桃桃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姜桃桃一听立马破功,两手抱住光裸的肩膀,牙齿打着颤说,“快快!快把袍子递给我!”
雨天屋内湿冷,她早就冻得不成样子了。
裹上睡袍,站在丹荣椅子后看她操作电脑。
品牌方那边催得紧,丹荣已经拖了很多时日了,决定就算废寝忘食也要在三天之内把东西倒腾出来。
姜桃桃捧着一杯热水,和丹荣探讨着每张照片的好坏。
“你过来拍照的事,他知道吗?”丹荣突然问她。
说起“他”,姜桃桃神色黯淡了些,抿唇沉默两秒,说,“他不知道。”
“我们吵架了。”倏尔又自嘲地笑了下,“不,是我单方面和他吵。”
丹荣问,“所以现在是正在冷战……还是准备分了?”
姜桃桃摇头,把手里杯子放回桌上,“没想过分。”
“其实我就是在等着他来找我,你可能觉得我特别没骨气,但我这人就是这样,也很清楚自己挺好哄的,可能他随便一哄,我就会回头了。”
“可我又不太想这样,我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显显威风,让他不知道珍惜,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说得一会儿悲秋伤春,一会儿又信誓旦旦,丹荣耸耸肩,不发表意见。
其实她主要是想说,“既然你俩还有关系,这组片子我就不放到网站上了,省得再给你添麻烦。”
姜桃桃甜声应下,“嗯,谢谢你啦。”
原本手指缠着头发的动作突然停顿,姜桃桃表情古怪地看着照片上自己的大片肌肤和曲线,又改变了注意。
“姐姐,要不……咱还是放上去吧。”
丹荣不解,但也说了好。
处理照片时,她习惯性地要把尺度过大那些删除。
以往都是当着姜桃桃的面直接销毁底片的,今天依旧反常,又被她拦下来了。
“其实这几张挺好的,保存下来吧,我不觉得露得多。”姜桃桃说。
丹荣再次看着这些照片确认,然后以一种你该吃药了的表情看看她,一字一顿地问,“你、确、定?”
姜桃桃眨巴着眼,“确定啊。”
“故意给他看的?”丹荣表情狐疑。
“不是啊。”
“你是怕他不来找你,想用这招刺激他?”
眼看小心思全被戳破,姜桃桃没承认也没否认地哼了哼。
丹荣却牛头不对马嘴地问她,“你让他睡过了没?”
姜桃桃被她的问题惊到了,一脸难堪的窘态。
但丹荣那神情认真,好像在和她探讨什么学术问题似的。
半晌,姜桃桃迟疑地点了点头。
丹荣继续认真地对着电脑工作,“哦,那放心吧,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
她是在两天后再见到费华修的。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早出现。
那天分开得不愉快,她哭得惨兮兮,他说让她冷静一下,然而他才刚下楼,她就把他送给自己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全丢到了楼下。
这么做固然很爽。
可后来冷静下来了,觉得非常肉疼,毕竟那可都是钱啊。
多冲动的做法,不仅破财,还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得更僵硬了。
她不确定有没有让他生气,即便没有,也不应该会这么快就来找她。
现在费华修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这个地方是她每天下班回家必经的天桥,费华修手臂架在栏杆上,平眼看着不息的车流。
午后时分空气惬意,日光轻淡散漫。
他靠着的银色金属栏杆上落有金色流光。
姜桃桃一时竟有些迈不开脚步了。
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面对,更多的原因是——
李金宇现在正和她走在一起。
他俩一路嘻嘻哈哈的,手里都提着印着连锁超市logo的巨大购物袋,看起来很亲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发现费华修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原本就不太舒展的眉心更加紧锁。
不过也就那么一下而已。
李金宇看见他立马笑脸迎过去,“Loman哥,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远远见了还以为看错了!”
购物袋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分量不轻,原本是两人各拎着一边的提手,李金宇这么一撒手,重量就全给了姜桃桃。
她提不动了,就把袋子放在地上。
站在他们一两米开外的地方,弯着腰把里面要冒出来的东西塞好,在费华修眼皮下面,如芒在背。
动作慢吞吞的,只想让李金宇快点多跟他唠嗑几句,别那么快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这时费华修开口了,对李金宇说,“等她。”
李金宇笑哈哈地说,“我们今天回得有点晚了,刚逛完超市,你等很久了吗?”
姜桃桃刚一起身,就见费华修抬了步子朝她走过来。
帮她拎起巨大的购物袋。
那时她的手还放在袋子上,他凉凉的温度擦过,她立刻松了手,东西就落到他手里。
李金宇见状赶紧说,“给我提吧,很快也就到了。”
“你们去哪儿?”
费华修没理会他,问着身前的姜桃桃。
“去我家啊。”姜桃桃不畏不惧地说。
清楚地见他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别过脸,往别处的哪里看了一眼。
李金宇老老实实在他们身后呆着,像个不明情况的围观路人。
姜桃桃刚要绕过他去找李金宇,手就一下子被他抓住了。
同时他回身,把手边袋子交给李金宇,说,“小宇,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跟桃桃说几句话。”
不管她愿不愿意的,他牵着她的手领她下了天桥。
他的车停在下面。
走到车边,姜桃桃才用力把他的手甩开。
其实刚才在上面的时候她就该早早甩掉的,稍微那么愣了一会儿,就错过最佳时机,一路都想着反抗,男人信步走在前面,没拖没拽的,其实力道大得惊人,直到后来才松了一些。
下了天桥,费华修走在她身边,赶鸭子似的把她逼到副驾驶车门前,拉开车门,下巴朝里点了点。
姜桃桃皱着眉,表面很不甘心,行动却万年不变的顺从,捞着裙子坐了进去。
他从另一边绕上来,随即把车门锁死,姜桃桃扭过脑袋翻一个白眼儿,小动作全落他眼中。
费华修松了松衣领,看着她问,“怎么想起来和李金宇逛超市了?”
“想逛就逛了,还需要理由啊?”
“挺有闲情逸致的,怎么,最近工作上没委屈受了?”
听得出来他这话里带刺儿,偏是要揭她痛楚,姜桃桃直直看向他,半仰着下巴,“我过得好好的,没人给我委屈受,李金宇是我大学四年的同学,还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我们关系好,不只今天,以往每天都在一起碰面!”
“所以呢,因为关系好就忘了他追过你的事?现在走得这么近,是想把小宇发展成备用轮胎了?”
他的语气还是以往那样温和,只是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有讽刺的味道,姜桃桃明白,他们今天这场仗不打不行了,因为硝烟味都已经燃起来了。
她冷声笑了笑,反击回去,“备胎?金宇这么好的男生,怎么会是备胎?”
他点头假笑,“我有点听出来了,你这是想把他扶正?怎么,要和我分手了?”
只徒口舌之快,姜桃桃头脑一热,“对啊!”
随即,他开口接上,“好啊。”
姜桃桃就怔住了,不敢置信地愣了好几秒,直到喉口发苦,她不敢再出声讲话,怕暴露自己的软弱。
这时他又叹了声气,伸手过来,大掌盖住她的侧脸和耳后的头发。
“好了,不闹了。”
姜桃桃坐正身子,躲开他的手。
心里缓和一些。
他今天是为了别的事来的。
昨晚丹荣把她的一组拍摄花絮放到了个人网站上,然后就被睡前照例开网页看金融看新闻、再在喜好的网站里摸鱼的费华修看到了。
没了初次在屏幕上见到她身体的惊艳,这时他的感觉,就像自家压箱底的宝贝被人擅自晾出去传阅。
强烈的独占欲和保护欲激得他太阳穴上青筋不断地跳。
抓起电话就给丹荣打了过去,要求她立马把照片撤架,出多少钱都可以。
那丹荣铁了心和他作对,还敢提前挂他电话。
他一晚上都没睡着。
不过这些都没有告诉姜桃桃。
她现在正拍着车玻璃命令他放自己出去。
费华修视线移在她肩膀上。
印花的雪纺裙衣领开得很大,她身子扭过去的时候,里面粉色的文胸带子就露了出来。
他忍不住去看她的胸口。
里面包裹得严实,但只有他知道那有多绵软。
一想起昨天的照片……
姜桃桃毫无防备,被他忍无可忍地抓到手心里。
上半身被迫探进他怀里,他凶狠地吻着她的嘴唇,两手游走在她身上,抓得她生疼。
可能在费华修面前,她天生就没骨气,刚开始还挣扎了两下,胸上被他狠狠握住,她立马就怂了。
他这么亲不够,又抱小孩似的把她拉到腿上,在怀里拥住。
这样他吻得更加方便。
从嘴角到下巴到脖子,隔着轻薄的衣料,他在她那对圆润上重重啃咬。
任姜桃桃嘴皮子耍得再溜,这会儿也犟不起来了,嘤咛着推着他的胸膛往后头躲。
费华修见招拆招,手伸进衣领,要把她的私密掏出来。
车外人来人外,李金宇还在天桥上等着呢,姜桃桃快被他吓哭了,声音软软哀求,不要。
他势头上涨,彻彻底底开始算账。
“口口声声说多喜欢我,转脸就和别的男人去逛超市,嗯?还准备带回家?一吵架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吗,丢我礼物,背着我去拍裸/照,故意气我?姜桃桃啊姜桃桃,说实话我真挺对你服气的,一句夸你的话是敢爱敢恨,难听的就是过河拆桥,没心没肝!”
他语气低沉凶狠,每说一句,手上力量就狠狠捏在她身上。
他上床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样,经常一夜下来,她身上全是他留的痕迹,姜桃桃潜意识地怕他把自己就地正法,又感觉身下危险的那处已经在坚硬地抵着她了……
怂了怂了,这次是彻底怂了。
睫毛都湿了,抱住他脖子低低抽噎起来,“上班遇到李金宇和同学们了,他们要去我家煮火锅,我俩回去得早,就先在家准备东西,他们马上会一起过来……真的不是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李金宇早就不喜欢我了,我们真的没什么的啊……”
他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垂眸看她慌张无助的样子,语气放下来一些。
“照片的事怎么说?”
她手背抹了把被他吻花口红,小心翼翼地把臀往他膝盖那边退过去。
照片这事的确就是故意气他的,她无话可说。
仰着脖子朝天桥那边看过去,几个同校的同学都已经赶过来了,和李金宇一齐聚在天桥上等她。
费华修也注意到了。
姜桃桃用眼神哀求,放过我吧。
他两手插在她脖子后的头发里,帮她把乱糟糟的头发顺好,又整理了她身上的裙子。
待他按下车内的某个开关,姜桃桃很识时务地立刻从他腿上翻身挪开。
逃一样地下车时,想用恶狠狠瞪过去的眼神给自己挽尊,目光凭空相撞,她又当作没事人。
“回去告诉你那个小姐姐,马上把你所有的照片交回我手里。”
他发动车子的油门,说得云淡风轻,“不然我找人黑了她的网站,再把你扒光用链子锁在家里,不许见任何人,哪儿也不许去,每天张着腿等我上。”
向来温柔的爱人突然变了面孔,他神色冷冽,看得姜桃桃浑身发寒。
毋庸置疑,她是爱他的。
只是这种千依百顺、逆来顺受的爱,她到底能承受多久?
神思第一次去主动触及费华修的负面,不是因为对不平等付出的埋怨计较,是因为一刹那,对这种没有自我的爱情关系的反省。
车子都开走很远了,姜桃桃还在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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