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些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转进小巷子,路灯开始变得稀稀拉拉的,有的半死不活挣扎着闪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摸着黑上了楼,摸遍全身上下,没找着钥匙,挠了挠头,摸到了一个一字夹——大概是昨天睡觉忘取下来了。
苏郁将一字夹粗的一边咬平,摸着门上的钥匙孔,将一字夹插了进去。
这片老城区的锁基本上都很老旧,稍稍懂一点□□就能打开,不过同样,老城区的人多数都是外来租房人员,要么就是穷人,没什么小偷愿意光顾。
惹一身骚不说,还偷不到什么值钱的。
轻易的打开了门,苏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因为打哈欠而情不自禁漫上眼眶的雾气,左手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晕黄的灯光醉人,苏郁踩着鞋后跟将鞋子脱下,换上可爱的蓝耳朵棉拖,将书本一股脑扔到沙发上,随后也将自己扔了上去。
舒服的撑了个懒腰,脸埋在毛茸茸的沙发垫上,轻轻舒了口气。
苏郁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小小的房子里处处透着温馨,老旧的电视机上摆放着老爹用废报纸折成的猫头鹰,电视机旁的墙角放着几个已经用完了的油漆桶,油漆桶用废报纸包着,再在里面填了些土,埋下种子……然后并没有健康成长。
老爹是个大老粗,埋种子的时候苏郁又还小,且整天闷在房里,两人都没有给种子浇水,所以并没有种出什么花。
现在还不算很冷,十几度的气温适宜,在沙发上趴了几分钟,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起身去小冰箱里拿出被保鲜膜包好的饭菜,饭菜是老爹早上起床烙饼的时候顺手炒的。
一碟白菜,几个早上未吃完的烙饼,还有两个昨晚剩下的馒头。
分批放入微波炉,苏郁懒洋洋的撑着下巴坐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不远处广场舞大妈开始自己的表演,热闹的音乐声传的大老远都能听见。
狭小安静的老房子里微波炉转动的声音格外明显,苏郁看见幻象也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口中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老爹肯定在外面有人了,他不喜欢你这个狗了。”
“你还别不信,我有证据的!”
“他房间里的那件皮衣,肯定是外面的狐狸送的,要么就是为了勾搭别人特地买回来装逼的。”
“还有还有,他这几天还把头发拾掇的油光锃亮的,这不是约会是什么?”
苏郁简直不想承认这个愚蠢的东西是自己的幻视:“那件皮衣你没发现是件旧的?老爹从同事手里收回来的,他们酒店最近接待领导,要求把头发拾掇干净,诶你怎么都不关注点?”
苏郁往后一靠,不屑的盯着幻象:“赶紧哪凉快呆哪儿去,别在这碍我眼。”
幻象瘪瘪嘴,老实的消失了。
因为常年自控,幻象贼老实,蠢得令人心烦,有时候还冒出苏郁偶然看见的网络词汇。
这时候微波炉叮咚一响,苏郁望去,凝视了一分钟,才慢吞吞的朝厨房走去。
解决完晚饭,苏郁将书搬回房间,打开桌上的小台灯,满是无奈的回想起今天的作业,不算太多,看了眼时间,大概写到八点就能解决完,然后搓澡上床睡觉,啊完美。
率先将容易写的数学抽出来,捏着笔,微微抿唇,垂头写起作业,不拘小节的字体歪歪斜斜的,足以看出字体主人的随意。
写完全部作业,时间已经走到了20:32,苏郁打了个哈欠,找出睡衣,一脸困倦的刷牙洗脸洗澡,最后往软软的床上一扑,不一会儿,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苏郁调了闹钟,起得很早,散发着暖意的阳光洒进房间,驱散了几丝寒意,苏郁坐起来,阳光透过窗户倾泻进来,铺洒在侧脸,衬的白皙的脸庞发亮。
瞄了眼闹钟,有些疑惑,外面居然还没有老爹折腾厨房的声音?这小房子里隔音老差了。
苏郁换了衣服,揉着额头出门,打开门也没闻到什么香味。
奇了怪了,难道还没起床?或者是还没回来?
苏灏是家四星级酒店的保安,本来人家酒店不想收苏灏的,毕竟苏灏犯过事儿,坐过牢,酒店方面多少有点怵,怕出什么事。但是苏灏是走总经理那边的路子进来的,工资没大要求,也不住员工宿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平常也就在门口站站岗,偶尔顶顶班,一般很少进酒店里面。
做了四五年后,工资也上涨到了四千,保安部也换了个经理,没那么防着苏灏,慢慢的也能说上几句话,跟着应酬,比以前好了不少。
为了赚钱,苏灏会在保安和出租车两个工作里交叉上班,休息时间不多,但是回报苏灏的是6k~8k不等的收入。
苏灏富养女儿,除了日常开销学费等,每个月给苏郁相对而言不少的零花钱,生活费另算,长年累月也攒了十万左右。
苏郁径直走向苏灏的房间,没有敲门,扭着门把手往里一推,凉嗖嗖的风瞬间冲了出来,苏郁冷着脸,带着几不可见的慌乱。
苏郁走到饭桌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冷的凉白开灌入口中,精神不禁一震,苏郁冷静的刷完牙洗完脸,疾步走到附近的小商店,掏出硬币借了公用电话给苏灏打电话。
在心里默念了几声苏灏的电话,苏郁按下号码。
电话里传来拨通了的声音,冰冷缓慢的“滴——”一声接着一声。
一秒,两秒……
一声,两声……
滴了十几声后,苏郁挂断了电话,再次打了过去。
苏郁情不自禁的捏紧了电话线,脸色低沉的可怕,聒噪的幻象又跑了出来,嘴里不停说这苏郁不敢想象的事情。
“老爹肯定出了意外,你不要挣扎了。”
“你以后又要变成没人要的可怜虫了,嘻嘻。”
苏郁深呼吸几下,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找到药,出门太急没拿药,苏郁紧紧闭着眼睛,急促的呼吸,大脑宛如被人用棍子搅动一般难受。
苏郁想打人。
商店老板也算是看着苏郁长大的,见状就知道苏郁病犯了,一时不敢上前,还情不自禁的往柜台里躲了躲,随后才扯着嗓子喊道:“苏郁拿根糖缓解一下……没事哈,回去休息休息……”
苏郁睁开了眼睛,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睛此刻满是狰狞的血丝,苏郁挂了电话,哑着嗓子:“谢谢。”低着头从柜台上拿了根糖,没有耐心剥开,直接放入口中用牙齿撕咬开糖纸。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苏郁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直线,极速的往前走着。
一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剪的圆润的指甲掐着掌心,留下一道道弧形印记,苏郁转身走进一条死胡同,这才仿佛进入了安全地带,全身卸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苏郁尽力的在疏导自己。
“爸爸只是被事情耽搁了。”
“爸爸没有丢下我。他说了不会再丢下我。”
“我要去找爸爸。”
“我要去找爸爸!”
孩童凄厉的哭声再一次在小区响起,听到的人纷纷摇头感叹:“作孽诶……”
身材高壮臃肿的女人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指着小女孩破口大骂:“叫叫叫,整天里就知道找爸爸,叫魂呢?你那死鬼老爸进了牢谁知道还能不能出来,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让你洗个碗怎么了?你还生气?摔碗?跟你那狐狸精娘一样,以为自己是娇娇小姐呢?”
小女孩充耳不闻,只大声哭闹着:“我要找爸爸,我要找爸爸……”正值夏日,女孩穿着不合身的破布背心坐在地上,胳膊上一条条青紫的印子在奶白色的肌肤上格外清晰骇人。
女人还在叫骂着:“你还哭,还哭,琳儿都要被你吓着了。”女人气不过,手里的鸡毛掸子也不是摆设,直接狠狠的抽了下来,实打实的落到了女孩身上。
女孩害怕的往桌下躲,鸡毛掸子挥的生风,落在身上不过几秒就是一条印子,女孩痛的缩成一堆,嘴里只毫无意识的喊着:“爸爸……爸爸……我痛……”
伯伯……伯母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在家吃着爸爸做的饭的时候,发现爸爸消失了,她迷茫的走到大开着的门,还没来得及闹腾,就被伯伯接到了屋里。
短短两天,她就发现自己好像成为了童话故事里可怜的灰姑娘。
自己的衣服玩具全被伯母抢过去给了琳儿表妹,自己还总是被平日里笑的开花的伯母用鸡毛掸子打……
她声音低了下来,委屈的抽泣着,女孩都不敢用手护着身体,鸡毛掸子落在手指上更加的刺痛,她放弃了,抽泣着认错:“伯母,我…嗝对不起,呜呜……我没拿稳…嗝哇……”
见女孩被打疼了逐渐安静下来,女人也停了手,冷哼一声:“还不滚去把渣子捡起来?不准用扫把,没弄干净伤到琳儿了我把你吊起来打。”
女人放好掸子,擦了擦手,转去哄琳儿。
女孩只得点头,被掸子打过的地方满是淤青,泪珠不听话的划下落在地面,眼前一片水雾,女孩用手臂蹭掉了眼泪,忍着痛意张大着眼睛找着地上的碎瓷片,可泪珠又很快的掉了下来,她只能边抹眼泪边找碎片,视线一片模糊,手上好像有被瓷片划伤的小伤口,只是在浑身青紫之下,这点小伤口微不足道起来。
她满心期盼着,爸爸,快来救我,小咪疼……
爸爸快来救我……我要爸爸……我要去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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