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到底没能马上带走宓琬。
本就刚醒的宓琬身体正虚, 一场雨淋下来, 便发起了高热。
有了洛拉那次的经验,巴里没有急着出城, 而是把她带到了晋江酒楼。
带着宓琬来这里, 本是因为他发现平城里这个地方是最不排斥外族人的, 想来这里向他们寻求些帮助, 却没想到,宓琬原本就与这酒楼里的人相熟,那个叫香雪的,还管宓琬叫主子。
巴里:“……”
折腾了一天一~夜, 宓琬额上的热度总算退下去了。
香雪和何时挤眉弄眼, 终是由香雪走上前来对巴里道:“这位勇士,主子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由我和何时家的娘子轮着照顾就好了。我们给勇士安排了休息的客房。”
巴里摇头,“我等她醒来。”他想问问她在晕倒前答应的跟他回北狄的话算不算数?这里的人和店要怎么安排?
香雪苦了脸,“勇士, 我们主子是女子,你在这里, 我们不方便为她擦洗更衣。”
巴里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不是真的觉得他辛苦劝他去休息,而是嫌他待在这里不合宜。
黑着脸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散发着孤冷的气息, 一言不发。
等他走后, 香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总觉得自己是从狼嘴里捡回一条命的小羊羔。
……*……
李潼潼看到宓琬的信的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拿了信去找李乔和李重尧。两人却在商讨她的婚事,不论她说什么和宓琬有关的事,都会被他们假装没听到,再以她的婚事岔过话去。
李重尧笑着问李潼潼,“潼潼,我看蒋成不错,性子好,实力也不错,这次立下大功,连升三级,已经成了宣节校尉,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最要紧的是,他对你有意。”
李潼潼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俊朗少年,“哥哥,你失踪的时候,是阿琬陪着我和爹爹一路来平城。爹爹也走了之后,是阿琬一路照顾我,保护我,出了事为我开脱。现在阿琬被人赶走,你们却叫我嫁人,我不嫁!”
李重尧收了笑,“你胡闹!你马上就要到十六了。女子十三四岁说亲,及笄后嫁人,到了十七岁,要被人笑话成老姑娘的。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也要被人笑话不成?”
“不知廉耻?”李潼潼一脸震惊,转向李乔,“爹爹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乔叹一口气,“阿琬毕竟是淮阳王世子的妾,这样,不合规矩。”
“爹!”李潼潼失望极了,“阿琬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啊!你们知道什么?就这么评断她?她为了避开将军,逃过,还是被将军捉了回来。淮阳王世子与将军一同去的,阿琬却和将军一起回来了。这说明了什么?和谁在一起,是她能决定的吗?你们说她不知廉耻。可若是没有她,你们的女儿,妹妹,现在就是一个被山匪糟蹋过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后退两步,仿佛不认识他们一般,“这是什么规矩?吃人的规矩!恩将仇报的规矩!”
“潼潼!不可以对爹爹无礼!”李重尧呵责道。
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一家人重聚的喜悦。
李潼潼上前一步,拔出李重尧的佩刀,“你们不是要我嫁人吗?我偏不嫁。今日落发为誓,阿琬不归,我便不嫁。不就是被人笑话吗?我陪她一起!”
一缕青丝飘落,李乔和李重尧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已经长成了他们陌生的模样。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柔柔弱弱遇事没有主意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了。
刀落于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敲打地面的同时,也敲在他们的心上。
李重尧叫住要离开的姑娘,“潼潼!不要怪爹,爹已经尽力了,可是侯爷意已决,听不进爹爹的劝说。”
李潼潼背对着他们站着,没有回头,语气缓和了下来,却不乏坚定,“谢谢爹爹。女儿也意已决。”
李乔没有再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郭家对那个姑娘做得太绝了些,他却人微言轻,终是也欠了那个姑娘不少,“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
“爹爹!”李重尧震惊,他爹爹竟是要因为那个被赶走的女人允了李潼潼不嫁了。那女人怎么可能回来?难道他妹妹要一辈子不嫁不成?
李乔微微抬手,示意他莫要多言。
李潼潼看向窗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就不与你们回京了,我打算辞去军中大夫的职务,留在平城寻一处地方开间医馆。未来的时间那么长,万一阿琬哪天就回来了呢?她那么怕痛,总是要有个人给她看伤止痛的。她那么容易迷路,总要有个人为她点灯,找她找到回来的路的。她的脑袋里还有淤血没散开,我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外漂泊?等到了她,我也不回去了。她去哪,我去哪。她幸福了,不再需要我了,我再嫁人。”
“胡闹!”李重尧再次呵斥出声。
李潼潼猛然回头,红着眼瞪向李重尧,“除了说我胡闹,你还会说什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去阴魂岭?是阿琬!是她想到了你们很有可能被困在那里,是她和将军提的去那里一探。她便是想要逃离将军,也想着孤身前去一探,想帮我将你们寻回来!你以为你们失踪这么久,这世间还有多少人对你们还活着的事情怀抱希望?便是将军……我也曾在他的营帐边,听到他对阿琬说,他不想找了,所有人都认定你们已经死了的时候,阿琬让他再试试。没有阿琬,你们中有谁能从那样可怕的地方走出来?便是将军,此刻也不会有命躺在那里!你们的命,都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救的。你们都欠她的!现在你们没事了,便把她忘了,你们升官的升官,得意的得意,欢喜的欢喜,却让她一个人无助地屈辱离开。你们的良心呢?能安吗?!”
李重尧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李乔缓缓出声,“开铺面的银钱……”
“不必。”李潼潼拒绝,“阿琬把郭家给她的银子留给我了,一千两银子,足够了。可笑,可笑这么多人的性命,侯爷和将军的性命,朔王的性命,加起只值这么点银子。”
她语带嘲讽,似乎想要一次性把心中的不快都发泄出来。
“开医馆不是一件小事,要寻铺面,买人手,还要养那么多人。潼潼,你就当是爹爹欠她的。我们李家,欠她的亦不止两条人命。你莫要和爹爹置气,爹爹性子不好,想起曾经对她的冷言冷语,只想倒回去重新来过。”
李乔的懊恼让李潼潼心里软了一软,没有再拒绝,“爹爹,阿琬知道的。她从来都知道您是刀子嘴豆腐心,从来没和您计较过。”
她转身朝李乔行了一个大礼,“爹爹,请恕女儿不孝。”
若是没有宓琬一路护着,她也不会再有机会与父兄相见。聚此一次,她知足了。
李重尧在李潼潼离开后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爹爹,你怎么能这么纵容潼潼?”
李乔板了脸,“混帐!让你到军营里来几年,竟变了样,还不如你妹妹懂得情义之重了!”
“可那个女人……”
“你是个男人!不是街巷里的那些长舌妇人。对旁人说三道四前,先想想自己受了这个人多少恩惠!想想你是不是真的了解她这个人!我李家,不认忘恩负义的人!”
嘴刀子一出来,便是李重尧也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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