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轻衣几重渊

    
    经过白天的暴晒，空气之中散发着一阵恶臭的围绕，郁轻衣胃部一阵干呕，她硬是忍着这难闻的气息，向着里面走去。
    那发霉的臭肉味道让人头晕眼花。
    郁轻衣脸色发白，知道这样的情况，用不了多久就算完好的人也会生病，这城中的空气，都要被这腐臭味道给淹没。
    她眼神扫了一圈，看了一眼城中的位置。
    “永春堂，那些人说那大夫的位置就在永春堂内。”
    虽然郁轻衣不认识路，但是那地方当真好找，因为才走到这条大街上，就看到两边不少，坐在地上一脸无神的百姓。
    夜幕之中，足足有百来人围绕在这药堂坐着，里面灯火通明，有咳嗽声不断传来。
    那些人的脸上长者一块块红斑，伤口不断向外留着脓血，久久不愈合。
    甚至很多人身上，都出现了尸体的臭味，那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萧弦一路上蹙紧了眉头，紧紧的抓着郁轻衣的手。
    郁轻衣停在永春堂门口，但是门外却围着不少人，很难进去。
    她没办法，只能站在门外向着里面喊道：“柳大夫！”
    她的声音在夜色之中传出很远。
    在一片轻轻的哀嚎声之中，她声音清脆，穿透力很强。
    没过多久，木门兹呀一声被打开。
    一个浑身上下都被紧紧包裹起来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只露出一只眼睛，一双眉眼却俊秀的很，鼻子下面都带着面纱，看不清真容。
    “来看病的话，就在这里排队。”
    郁轻衣摇头：“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来和你商量一些事的。”
    那人眼神之中满是不耐烦：“什么事？你没看到这么多病人都在等着吗，我没什么时间。”
    郁轻衣见到对方转身就要走，急忙喊道：“只耽误你一点点时间，而且，对你和这些病人都是好事。”
    萧弦皱眉，见到对方态度这般猖狂，神色有些不满。
    他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嘴上去被捂住。
    软玉温香一般的柔荑带着淡淡的香气，冲散了周围的臭气。
    郁轻衣压低声音道：“在后面等着，别随便说话。”
    萧弦是帝王，哪里允许的了别人不尊敬，可是这大夫却是连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用权势来威逼，必然是行不通的。
    萧弦不知道为何，心情突然平静下来，看着郁轻衣走在前方，气度大方，神态自若的模样，萧弦的一双眼神变得火热。
    心脏的跳动不由自主的加快，眼前的郁轻衣，好似被月芒渡上了一层光。
    “柳大夫，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我代我家娘娘前来传话，你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管是药材还是其余物品，我们娘娘都会竭力相助！”
    那男子微微一顿。
    脚步停下扭转回身，对郁轻衣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当今的皇上和皇后会深入险境，来到这种危险至极的地方。
    “你说的是真的，还有人说皇上和皇后要来福州，也是真的？”
    他的眸子里，多了一点光亮。
    原本的漫不经心，也变得炙热起来。
    郁轻衣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家娘娘如今就在城外，希望能够随时听到福州城的情况，随行还送来两个太医帮忙！”
    他顿了顿：“那就好。”
    男子性情清冷，声音也没有多少波动，可对郁轻衣的态度比刚刚客气的多。
    “我这药堂你不必进了，我需要的东西，马上会写出来给你，用最快的速度都送过来。”
    这人使唤起人来，倒是没有半点违和感。
    对方完全没将郁轻衣和萧弦放在眼里，只是在最开始听到他们帮忙的时候，开心了一点点。
    一些听到消息的百姓，立刻瞪大双眼，眸中充斥着喜悦之色，甚至有人激动的要扑过来。
    守在两人身侧的侍卫连忙挡在前方，厉声喝道：“都别靠近。”
    听到这声厉喝，所有人的眼神这才清醒了一些，许多百姓自发的跪在地上，“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恩典，皇上仁慈，皇后娘娘仁慈……”
    一群百姓喜极而泣。
    听到皇上和皇后并没有抛却福州城，不少人的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毕竟没有人想要惨死在病痛之中。
    柳大夫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这些都是我需要的东西，尽快送来，还有，城中的所有尸体，都要安排人收拾起来，用火焚烧，福州内的街道也要安排人清扫，地上的血污，需要掩埋处理。”
    郁轻衣听着他条理清晰的吩咐下来，微微愣了愣，这人果然懂得很多。
    面对这般艰难的状况，这个小小大夫，不但没有任何惊慌，还能有这般手段。
    若是没有他，怕是这整个城里面的人，早就已经不再了。
    只可惜，他的努力，上辈子并没有人看到，她虽为皇后，可是她这个皇后做的有些不称职。
    没有实权也就罢了，居然除了伤春悲秋，没有半分作为。
    今生她的所作所为，也是圆了上辈子的遗憾和亏欠。
    “你放心，这些东西交给我就好，若是你研究出能够治愈这瘟疫的药方，一定要提前说出来。”
    柳大夫嗯了一声。
    “暂时只能抑制，还做不到完全消除，只可惜没有太多时间来研究，每一天来的病人太多，我人手不够。”
    郁轻衣闻言道：“我可以来帮忙。”
    萧弦听闻，上前一把抓住郁轻衣的手：“轻衣，你疯了？”
    接触病人明显是最危险的事情，然而郁轻衣竟然说的这般淡然。
    她推开萧弦的手：“你可听到了，只要给他时间……”
    “可是能够治好的药物还根本没有根据，若是研究不出来的话，该怎么办？”
    郁轻衣道：“我相信他。”
    萧弦抓着她的手，眼神波动了一下：“你宁愿相信一个未曾谋面过的陌生人，也不愿意相信朕？”
    听到这话，郁轻衣瞬间瞪大双眼。
    萧弦的话说的不错，她就是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
    柳大夫看到两人的争执，微微冷笑了一声：“我理解，正因为如此，我这里人手才会不够，两位回去好好准备东西，告辞。”
    男子迈步进去忙碌，郁轻衣垂下眸子，将东西交给萧弦：“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不会有人对我一个小宫女下手，皇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将这些东西准备好。”
    萧弦咬着牙，口中仿佛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他将那张纸捏的皱皱巴巴，眼神冷肃的转过身。
    “算了，朕知道自己劝不了你。”
    他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格外的感伤和悲凉。
    郁轻衣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药堂。
    看到郁轻衣进来，柳大夫的神色明显有些意外。
    “你不是……”
    郁轻衣道：“我想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进入药堂之后，郁轻衣才知道这帮手究竟有多少。
    整个药堂之内，就只有一个小丫头在忙碌着。
    那小丫头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见到人有些害羞，看到郁轻衣没说话，点了点头就走了。
    柳大夫冷声道：“那丫头叫玲儿，父母因病双亡，她被我捡回来，就赖在我家说什么不走了。”
    郁轻衣心中微微一动。
    一想到上辈子，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点遗憾和唏嘘来。
    手上多了一样东西，男子声音平静：“我去休息一下，熬好汤药以后叫叫我。”
    他没有多说什么，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阖上，转身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郁轻衣看了一眼玲儿，玲儿正在给一个病人上药，那病人的手臂上生出了一大片的疮，看起来恐怖至极。
    周围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
    郁轻衣深深的吸了口气，紧了紧脸上的面纱，睁开双眼去做手里的事情。
    她一回头，门口站着两个侍卫。
    那两个侍卫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将军让我们也来帮忙。”
    莫将军已经护送萧弦离开了，没想到这两个人却被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已经住的满满当当，甚至有病人都躺在了地上，她凝声道：“好，既然你们都不怕死，就留下来吧。”
    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
    不怕死是不可能的，可是皇后一个女子都不怕，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怕。
    药堂之中的人手，一下子增加了三个，柳天云的事情明显少了很多，他没事就摆弄着一些药材，然后熬成汤药和药膏让众人带下去。
    一点点的给那些病人去试验，他看着那些人的伤口有没有愈合的情况，然后再继续调整药方的计量。
    一整夜，郁轻衣都没有睡。
    第二天一早，外面就来了不少侍卫，那些门外的百姓轰然而起，一个个如临大敌。
    郁轻衣带着两个侍卫还有柳大夫走了出去，就见到为首的人，一身明黄，尊贵无双。
    看到身穿龙袍的男子，所有人脸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
    就连柳大夫都愣住了，他凝视着萧弦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去看郁轻衣。
    当今皇上为何会在这里？
    萧弦一摆手，后方的人鱼贯而出，将一包包的药材都放在药堂门口，他迈步站在无数病人之间，神色间半点畏惧也无。
    他凝视着柳大夫轻笑道：“还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