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医院。
时音提前在网上挂好了号,宋嘉璇一去上班她就出门了,到医院里问诊、检查、开药,等走出医院大门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她原来吃的药是度曲舍林,这次医生给换了度洛西汀并加大了剂量,还叮嘱她一定一定不要觉得自己好了就擅自停药。
时音长叹一声。
停是不敢停了,这辈子都不敢随便停了。
前世她对吃药很抗拒,又觉得药效几近于零,干脆停了。后来越来越严重,不敢出门、害怕红色、害怕有棱有角的物品、极度恐惧医院,加上生活的压力,精神紧绷到极点,每天都在对死亡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之中徘徊,整个人都颓废到了极点。
现在她感觉得到自己状态好了很多,起码能鼓起勇气踏入医院了。
时音停在墙边休息,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浅金色的阳光照在脸上,说不出的暖和。
人生那么长,时间那么久,她还想和宋嘉璇一起迎接未来,怎么舍得因为病魔让生活蒙上阴霾。
出了医院以后,时音像是放下了大石头一样,脚步也变得轻快。
“哔哔——”一辆车停在她身前,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吓了时音一跳。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宋嘉璇的脸。
气氛一下子凝固。
时音在宋嘉璇的示意下坐上副驾驶,宋嘉璇问:“来医院怎么不告诉我?”
时音抓紧了安全带,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以至于好几次都没把它按到扣里去。
“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宋嘉璇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对不起。”时音说。
宋嘉璇苦笑,“别这样,燕燕。”
安全带终于系好,时音低着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想瞒你,我就是觉得,你一直不喜欢这些事情,而且我自己也能来,不需要别人陪。”
车内陷入了沉默。
后面被挡住路的车不耐烦地鸣笛,宋嘉璇只好发动车子。
一路沉默地到了家,时音一直在发呆,扣着把手迟迟不开门。
“燕燕下车。”宋嘉璇绕到副驾驶的玻璃外,透过车窗注视她,“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时音像是被一语惊醒,激灵了一下,快速地从车里出来。
宋嘉璇伸手去抱她,却感受到了时音隐隐的抗拒,只得作罢,改为牵起了她的手。
“回家吧。”宋嘉璇说。
夜里,木子酒吧。
宋嘉璇和方君慈坐在角落里,桌子上摆着宋嘉璇喝空的几个瓶子,方君慈手边倒只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总得留个人开车。
宋嘉璇有点醉了,开始絮絮叨叨。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什么东西都不分你我,连筷子都能混着用。”她颠三倒四地说,“我小时候在家里有人喂,等到了自己吃饭的时候就被拐了,我就一直用勺子用手吃饭。那时候我刚认识她,她对我特别好,手把手教我怎么用筷子。”
“那时候她中午不回家,总是从家里带饭吃,我们就用同一双筷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一顿饭。”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说起理想,我说姐姐以后当商场女强人,当女老板,到时候罩着你。”
“她说自己只想好好跳舞,能养活自己就行。我还笑话她没志向。”
“后来我才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只要和我在一起什么工作不是工作?哪怕不跳舞也是可以的。”宋嘉璇又灌了一口,捂着脸,“简直是一语成谶……”
后来时音因为她真的跳不成了。
“她那么爱我,她那么爱我,我却……”宋嘉璇又呵呵地笑起来,“我干了什么呢?我忽视她、冷待她、埋怨她不理解我,我伤害她,一直到……”
“一直到失去她。”
方君慈默默地听着。
虽然宋嘉璇所说和她所了解的资料出入很大,但她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我听伯父说,你们现在住在一起。”方君慈说,“既然人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就好好珍惜吧。”
宋嘉璇又要开一瓶,方君慈按住她的手,“别再喝了。”
宋嘉璇苦笑了一下,放下手。
“你知道吗?”酒意上头,又是对着前生的挚友,宋嘉璇倒豆子一样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出来了,“燕燕有抑郁症。”
方君慈点点头,“知道。”
“那时候我觉得有什么好抑郁的?文艺青年破毛病就是多,仍工厂车间里干半年什么抑郁什么伤感全都就治好了。”宋嘉璇说,“我一直误解她,说她矫情,觉得她就是想太多,对她造成了很多很多伤害。”
“现在我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了,我想陪着她治病,但她已经不肯信我了。”宋嘉璇抬起头,眼里醺醺的,“即使她很爱我——但爱和信任本来就是两回事。”
“抑郁症病人都比较敏感,”方君慈说,“这是一种心理癌症,很难治愈,需要长期的药物治疗和家人陪伴。如果你认为抑郁症就是心情不好就是闲的毛病出去散散步就好了的话,还是趁早放手让人家走吧。”
“我没有。”宋嘉璇干脆地否认,“我已经改了,我不会再辜负她了。”
见她这样子,方君慈有些感慨。
同性之间的爱情比异性更加艰难,尤其是两人中间还横亘着家庭的阻挠,也不知道宋嘉璇能不能在宋氏这种环境里撑下去,不知道她有没有宋卓那样的勇气。
情情爱爱的,损耗时间损耗精力,何苦呢?还是单身好。
宋嘉璇住的地方就在木子酒吧附近,方君慈把她送了回去。
到楼下的时候,方君慈看到宋嘉璇家里的灯还亮着,一个绰约的人影站在阳台上向外看去。
那就是时音吗?
方君慈生出了几分好奇。
但她并没能和这个传言里的女人见上面,宋嘉璇醉得不重,谢绝了她的搀扶自己上楼了。
没一会儿,阳台上那个影子听到门响回到了屋里,只剩下窗帘微微拂动。
送完宋嘉璇之后,方君慈没有回家,而是又回到了木子酒吧。
因为开车她并没有点酒,而是随便要了点饮料坐到灯光暗处。
还安慰人给别人当树洞呢,自己身上都一堆破事。
方君慈烦躁地揉揉眉心,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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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方君慈吓了一跳,反手抓住那人的手就拧。
“疼疼疼疼——”那人说,“松手松手,哎呦你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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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该说什么?男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方君慈冷笑,“男人,拿着这张卡,刷爆它?遇到问题抱上方爷的名字,爷保你横行天下?天凉了,让你的脑袋里的水库破产吧。”
“你这个女人,真的很冷漠。”宋?冶г棺牛?鞍紫沽四惆致韪?鸬暮妹?帧!
刚抱怨完,又往前凑了凑,“方大美人,借点钱呗。”
方君慈扶额。“你家里给你那么多钱,朋友们借给你那么多钱,你都花到哪去了?又玩老虎机?”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不能告诉别人啊。”宋?以谧雷由匣?烁鋈Γ?按竺廊四阕蠲懒耍?丛谠勖侨鲜读苏饷炊嗄甑拿孀由希?璧氵隆N冶Vげ皇鞘裁次シǖ氖隆!
“你不说清楚钱都花去哪了我是不可能借你钱的。”方君慈果断拒绝,“要么你说清楚,要么你出去工作,自己挣的钱谁管你怎么花。”
“我有工作啊,只不过这项工作不挣钱而已。”宋?宜担?拔姨焯炜擅α恕!
“忙着给你的尸体模型打蜡吗?”方君慈讽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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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点的饮料。”苗??把饮品从托盘里放到桌上,露出甜美的微笑,“请慢用。”
“谢谢。”方君慈说,抬起头看了一眼服务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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