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四海圆圆的青皮脑袋,往茶桌前凑了凑,脸上现出阴险地笑来,说道:
“嘿嘿,办这种事儿啊,还就得我来。”
说着,他端起公道杯,给黄晓坡手里的茶杯斟满,开始埋怨道:
“以前,我也跟书记您说过,对付这种人,就不能跟他玩他妈的客气。”
“可当时您却告诉我,区区一个小落魄秘书下放到镇里,又成了你的手下,你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捏死他。”
“可现在呢?”
黄晓坡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彭四海说的没错。
曾经,在韶宏伟刚到镇里不久,就因为东店村蔬菜基地项目后期收尾问题,在镇委会上,与他产生过争执。
黄晓坡开完会,来到红星水库别墅吃饭,彭四海见他心情不好,一打问,才知道刚刚被韶副镇长气得够呛。
彭四海就和黄晓坡建议,让自己的手下去教训教训韶宏伟,为他出出气。
黄晓坡顾及自己的面子,拒绝了。
自己的手下都搞不定,用黑暗势力帮忙,说出去让人笑话。
可谁料,到现在,韶宏伟屡屡坏了自己的好事,这次又有新来的县委书记给撑腰,眼看着越来越嚣张。
黄晓坡的手段都用上了,职也停了,小鞋也给他穿了。可就是不管用。
如果这次县纪委监委下来,他在里面瞎折腾,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后果来。
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让他闭嘴。
他这才想起彭四海的阴招来。
黄晓坡知道,他可不是光口头说,绝对有这个能力。
彭四海表面上是正丰县山河工程有限公司的老板,私底下与上阳的地下暗黑世界关系密切。
早年间,彭四海在上阳地下暗黑世界混迹多年,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
在房地产飙涨的那几年,据说跟着他的老大,傍上了一个上阳的开发公司大老板。依靠暴力拆迁,赚到了第一桶金。
后来,彭四海带领几个手下,回到正丰单干。成立了这家山河工程有限公司承揽政府项目,又在县城开设了山河典当投资公司。
山河工程有限公司的事,前面有过介绍。
再说他的典当投资公司。说是典当投资,其实就是放高利贷。
彭四海专门瞄准那些刚刚起步,需要经营资金的小企业主或个体户,进行盘剥放贷。
相当于新时代的黄世仁。
这些实体业主,在经营上一旦遇到瓶颈,就需要资金。
他们大都没什么门路,企业又缺乏硬抵押物。正规的银行根本看不上这些小企业,更担心回收风险,不会贷款给他们。
但彭四海不怕。
他的小贷公司,名声在外。
用他的一句话说就是:只要你敢贷,我就敢放。
他的自信,来源于他曾经地下世界的背景和独特的催收手段。
彭四海小贷公司的经营之道非常简单。
不管你有没有硬抵押物,先让你签一大堆承诺和担保文件。几乎你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得在上面签字画押。
如果他们有相关的房产,不管有证没证,是不是按揭,都可以连带保证。
在弄了一堆法律文书后,他就敢放款。
这样,就不怕将来打官司。先从法律上避免风险。
至于利息,自然是高出银行数倍,但又控制在国家法律规定范围内。
这样一来,即使你能按期还本付息,彭四海已经大赚特赚。
而如果遇到逾期或不能偿还的,彭四海就开始他的拿手好戏了。
让他的手下,表面上是投资公司的员工,实际上是他豢养的打手,直接暴力手段催收。
曝光通讯录,打骚扰电话,威胁,泼油漆,那都是电影上的小儿科。
关狗笼,辱骂,殴打,甚至人身威胁,非法拘禁,也是经常的事。
几年前,就曾经因暴力催收,非法拘禁,并打伤几个事主,差点吃了官司。
后来,彭四海花钱,上下买通,并威胁事主撤案了事。
这几年,由于扫黑除恶行动,彭四海的放贷业务才有所收敛。
但处理一下类似韶宏伟这样刺头的实力,还是有的。
对付这些公职人员,比高利贷的事主简单的多。
找个借口,在大街上教训一顿,简直不要太简单。
甚至教训完了,明知道是谁在背后主使,为什么被教训,却苦于没有证据,没法追究,只能干吃哑巴亏。
黄晓坡上午过来,两人秘议了半天,也包括这件事。
彭四海又转向秦江涛,给他斟上茶,看着他道:
“我的大所长,别看你们派出所有各种手段,偶尔也能逼个供啥的,可对付这个副镇长,你们这些都用不上。”
“一旦他闹腾起来,搞不好吃不了兜着走。”
秦江涛眨巴眨巴眼,没吭声。
虽然他是溪岭镇派出所的所长,彭思海这类人应该是他们专政的对象。
可自从四年前跟着黄晓坡来过这里一次之后,几年来,秦江涛与彭四海两人之间的合作,已经不仅仅是照顾和袒护他的手下,充当他们的小保护伞那么简单。
包括在东店村采石场,以及山河公司在溪岭镇地界上所有的项目上保驾护航,镇里上下已经是心照不宣。
至于在这里吃吃喝喝,打打麻将,饭后搂着彭思海提供的女人,享受一下特殊服务,简直就像握个手,放个屁一样简单。
所以,在这几个人面前,做为东道主的彭四海说话自然很随意潇洒。
彭四海又给范旭彪面前的茶杯满上。后者连忙伸出两根手指,在茶台上轻敲了两下。
在所有人里面,范旭彪无论职位,还是头脑,都排在最末。
所以,他在三人面前,不敢像在村里那么张狂。
彭四海直起身,给自己的茶杯里斟满,嘴上说道:
“可哥几个没想到吧,这个他妈的韶宏伟竟然是个滚刀肉,软硬不吃。”
“不过,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几位老大操心。”
“也用不上道上的朋友。我的几个手下,随便派上两个,分分钟弄断他的胳膊腿。”
“如果想让他从此不再给咱们找麻烦,弄成个植物人,不就完了。”
那神态,就好像在讨论怎样对付一只蚂蚁。
说完,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一仰脖喝干。
范旭彪见彭四海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就道:
“彭总在社会上的名号,说出来都吓他个半死,这小子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好好收拾收拾他。”
秦江涛瞥了一眼彭四海,叮嘱道:
“也行。可有一点,你的手下动手时,尽量躲开有摄像头的地方。”
“另外,别弄出太大动静,省得我们处警时麻烦。”
“只要不弄死他,我就让底下的警员按照简单打架斗殴处理。就说人跑了,找不到。”
范旭彪也来了劲儿了:“对,让他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上不了班。躺上两个月,看他还敢和咱们作对。”
黄晓坡见对付韶宏伟的办法,大家基本达成共识,就收束道:
“好,既然大家没意见,那这第二件事就这么定了。具体怎么操作,由彭总这儿看着办。”
众人齐声应和。
黄晓坡喝了一盏茶,抬头望了望窗外。
不远处的水库边,三个女人在搔首弄姿,用手机摆拍照片。
他收回目光,看着秦江涛道:
“下面这件事,还是秦所长的主意。我是受到你的启发。”
然后问范旭彪:“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件事,办的咋样了?”
范旭彪挠了挠青皮头顶,看着黄晓坡:“你是说…”
“对,就是那个范老邪。”
“噢…,那件事啊!昨天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就安排人去办了。”
黄晓坡看着范旭彪:“怎么样?”
“妈的,刚开始他还不乐意,后来我给他开了条件,这个数。”
范旭彪伸出一个巴掌,“那货一听,他妈的见钱眼开,就应承了。”
“现在,在医院躺着呢。片子也拍完了,就看秦所长这边什么时候用了。”
黄晓坡又把眼来看秦江涛,“这事儿得抓紧,以防夜长梦多,要赶在他们前面。”
秦江涛点点头:“明白。接下来,你就瞧好吧。”
黄晓坡严厉的目光,依次在三人脸上扫过,说道:
“我们要借着这件事,大作文章。”
“昨天参会的人都可以作证,会上县委书记要求秦所长放人,是明显的利用职权,不顾党纪,以权代法,干预公安工作。”
“然后,我们以受害者家属的名义,在网上发布帖子,找推手散发,使劲炒作。”
“新上任县委书记的第一板斧,是公开干预司法公正,舞弊徇私。这样的新闻一出去,我看他怎么向舆论交代。”
“上面的人看到了,肯定会过问此事。”
“到那时,他鲁向阳别说查我们了,恐怕能不能在正丰县呆下去,都成问题。”
范旭彪一伸大拇指,“黄书记,实在是高。不管谁来,这溪岭镇的老大,还得是您,”
彭四海也赞道:“这招确实高。”
秦江涛举起茶杯,“高,实在是高。来,干了。”
“来,干。”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随即相视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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