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双目失神地看着那片淡紫色的烟雾,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握住它。结果那烟雾却从她的指间穿过,氤氲着环绕在她的周身。
突然,千万道暗红色的光芒从落蕊体内/射出,随之散出一片黑雾。光芒的颜色随着黑雾的扩散逐渐变浅,最终变成了耀眼又圣洁的金色。
大地开始剧烈摇动,一棵棵参天的大树开始崩裂、倒塌,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
顾淮在这巨大的震动中站立不稳,跌倒在了地上,颠簸着滚了两圈,肋骨撞到了一颗石头上,撞得他生疼。
这时,一双手将他扯了起来,顾淮直直地跌入了一个坚硬、宽厚、又夹杂着一股异香的怀抱。腰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紧紧勒住,一股力量将他往上一带,便双脚悬空随着那人飞了起来。
顾淮扭过头,看到的是蓝玉烟那张英挺的侧脸。他眼前一阵眩晕,呆呆地盯着那张脸愣在了那里。
蓝玉烟回头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搂着他在空中旋转飞动,最后稳稳地落在一处安全的地面。
远处一片颠簸中,一抹白色的身影飞速掠过,正好接住了从树上掉落的宁采臣。
大地的摇动逐渐停下,原先一棵棵参天大树,仿佛瞬间枯萎了一般,耷拉下了脑袋,瘦瘦矮矮地瑟缩成了一团。
落蕊颓然站立在枯木林中,暗红色的曳地长裙变为了绯红色的纱裙,原先浓艳的红唇变为了淡淡的藕粉色。整个人纤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没了原来的半分妖冶鬼魅,仿佛浑身的污浊都在这一瞬被清空洗净。
她弯下腰去,颤抖着捡起地上掉落的银梳,捧在手中,双目含泪地笑了起来。
五百年前,风流儒雅的书生,亲手将这把银梳插在娇靥如花的仙女的发上,在她耳边倾诉爱意。
五百年后,怨鬼替女妖赎尽罪孽,灰飞烟灭。坏事做尽的女妖,终于变回了原先那个清雅纯真的仙子,然而代价是,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挚爱。
她将银梳插在头上,清泪从眼角流出,淡色的唇翕动着,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陈永楠……”
*
顾淮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突然,他的眼前浮现出在落蕊的幻术中看到的景象,自己眼睁睁看着家人惨死、杀人凶手就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的匣子在这一天终于被打开了。
“你还好吗?”蓝玉烟一脸担心地看着顾淮。
“还好。”顾淮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在泛红的双目旁擦了擦,没有泪水,原先的泪痕也已风干。
“有心事?”
“没有,不劳蓝公子费心了。”顾淮勾起嘴角冲蓝玉烟笑了下,双目有些红肿,将原先又宽又明显的双眼皮撑得只剩窄窄一条,配合着脸上牵强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愿意跟我说?”蓝玉烟皱了皱眉,看着顾淮肿得跟核桃一样的双眼,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欲望,让他想对着两颗又大又圆的核桃狠狠地咬下去。
“唉,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就算我说了,您也帮不了我,不是吗?”
蓝玉烟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顾淮,顾淮也不说话了,静静地与他对视。
蓝玉烟感觉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被抽走,他的目光游走在顾淮的脸上,最终在两瓣形状美好的唇上停了下来。
他的脸慢慢凑近顾淮,鬼使神差地想要舔上那两瓣唇,尝一尝那滋味是否同他想象的一样甘美。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子泓兄弟,你没事吧!”
顾淮猛地后退几步,与蓝玉烟拉开距离,转身应道:“我没事,燕兄没有受伤吧,还有宁兄……这是……”
顾淮看到宁采臣身边跟着的美艳女子时,愣了一下。
“这是小倩啊,你不是认识她的嘛!”宁采臣心情大好地拉住顾淮,兴冲冲地介绍道。
聂小倩有些矜持地垂下了眼帘。
“子泓兄弟,这位,是你的朋友?”燕赤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蓝玉烟,问道。
“这位公子多次救了顾淮的性命,与其说是朋友,更应该算是……恩公吧。”顾淮答道。
燕赤霞肃然起敬地冲蓝玉烟抱拳道:“燕某见公子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定非凡人。在下姓燕,名赤霞,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蓝玉烟将手背到身后,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也不看燕赤霞,眼中是满满的不屑。
顿时,气氛陷入了一片尴尬。
顾淮看看蓝玉烟,再看看燕赤霞,连忙打圆场道:“这位蓝公子名叫蓝玉烟,虽然看起来不大好接触,但其实人很好的,燕兄你别……”
燕赤霞哈哈大笑道:“不要紧不要紧,我明白,这位公子心高气傲,看不起我燕某嘛。”
他们几人站在原地交谈了片刻,便一同回了兰若寺。宁采臣在寺旁的杨树下挖到了小倩的骨灰坛,将它吃力地抱了出来,用几层布牢牢地包好,放进行囊中,准备等到返乡之时,路过聂家村,将之带到小倩的故土埋葬。
顾淮蹲在寺院内的一条小溪旁,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心不在焉地往溪流里扔石子儿。
“你在做什么?”
顾淮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结果脚下的鹅卵石沾了水,滑不溜秋的,他一不小心没站住,整个人“噗通”一声跌入了溪流之中。
蓝玉烟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也“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两人同时从刚刚没过腰间的溪水中站了起来,浑身湿漉漉的,大眼瞪小眼。
顾淮抹了把脸,问:“我脚一滑摔下来了,你跳下来干嘛?”
蓝玉烟目光游离地看向远方,随后又重新聚焦看着顾淮,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顾淮:……?
蓝玉烟:……
顾淮无奈地叹了口气,扒着河岸想翻上去。却发现河岸像打了蜡似的,完全使不上力。
正在他犯难的时候,突然感到一双手从身后把他抱了起来,将他稳稳地送上了岸。
接着,蓝玉烟凌空一跃,跳了上来,站在了他的身旁。
顾淮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多谢蓝公子了,又救了我一次。”
蓝玉烟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道:“你怎么笨成这样?好端端站着都能摔下去?”
说罢,便拉着他向卧房走去,边走训斥道:“早知你们凡人笨手笨脚,弱不禁风,唉,你快些给我回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别受了冻得了风寒,又给我添麻烦。”
燕赤霞和宁采臣都不在房中,福安也不知上哪去了。顾淮从行囊中取出一套新的衣袍,看了看站在一边还在滴水的蓝玉烟,问:“蓝公子不换衣服吗?”
蓝玉烟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顾淮悻悻地垂下脑袋,脱得仅剩中衣时,却发现蓝玉烟坐在一边,悠闲地撑着下巴,看好戏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顾淮耳根一热,道:“蓝公子不必这样看着我吧,让我怪不自在的。”
“嗯?”蓝玉烟嗤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我看你脱衣服做什么?你以为你很好看么?”
顾淮心想蓝玉烟说得对,他们都是男人,换个衣服有什么好回避的。
于是,他就在蓝玉烟火热的目光的注视下,忍住自己心里那一丁点不适,一层层脱掉中衣、中裤、亵裤,再将新的一层层穿了上来。
“你刚刚在溪边做什么?”蓝玉烟终于别过了目光,随意地翘起腿来,问道。
顾淮回想了一下,他回到兰若寺后,先是将兰若寺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二青,知道那青蛇是真的弃他而去了,便蹲在溪边黯然神伤。
“没什么,丢了个东西,怎么都找不到了,有点难过。”
“丢了什么东西?”
“一条蛇。”
“蛇?”蓝玉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看着他。
“那蛇是我从山里捡来的,见它聪明又有灵气,便带着上路了。结果没想到,他跟了我这么久,居然还会乱咬人。那晚,我见它要咬人,气昏了头,便把它仍在草地里训斥了一通,然后它就爬走了,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蓝玉烟摸了摸下巴,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找回你的蛇?”
顾淮点了点头。
蓝玉烟心底乐开了花儿,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故意用冷淡的声音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这么喜欢你的蛇,怎能这么粗鲁地对待它呢?”
“可是是它先咬的人……”
“?G,”蓝玉烟打断了顾淮的话,问,“是那什么燕赤霞重要还是你的蛇重要?”
顾淮心底纳闷,这蓝玉烟怎么知道二青要咬的是燕赤霞?
蓝玉烟显然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道:“我是神仙,我什么都知道。”
“噢。”顾淮豁然开朗地点了点头。
“你要想找回你的蛇,也不是没有法子。”
“真的吗?”顾淮眼睛亮了亮。
蓝玉烟看着顾淮黑亮黑亮的眼睛,默默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只要你在此发誓,再也不对它发脾气,再也不把它摔到地上,走哪都带着它,再也……不抛弃它。那么,你的蛇就能回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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