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响起时,门外传来秦家特有的秦氏骂腔。
“你个小兔崽子又偷我钱,婆娘,把我鞭子拿过来,看我不抽死这臭小子……”
这样的戏码也不是每天都有,除非秦念念她爸喝酒后。
闹铃响到第三次,秦念念起了床。
她浪了最后一个高中暑假,虽然只有小半个月。
今天高三第一天上课,起不来也是正常,身体还没适应这样的生物钟。
早上六点,天微亮。
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去,对面一栋相同楼层的房间开着灯,窗户上隐隐印着人影。
桌上的手机震动着,瞥见来电名,秦念念不耐烦的抓着头发接起。
“起了吗?”圆润轻柔的少年音。
“嗯。”秦念念开了扩音换衣服,正好门外秦爸爸的声音又响起。
那头,少年停顿几秒,“我帮你带早餐。”
“嗯。”秦念念率先按掉了电话。
突然觉得没劲,她有低血糖,一大早的心情就出奇的丧,脑袋晕乎乎的。
手机又开始震动,还是先前的少年。
“又怎么了?”秦念念脑袋嗡嗡,说话也暴躁。
少年绵延的呼吸声传来,“吃点糖,前天走的时候我在桌上的铁盒里放了几颗巧克力。”
秦念念走到桌前,翻着大白兔铁盒,果然有。
“吃了,挂。”
她对他向来节省话语。
明明他先前还来给她补了课,她连一声谢谢都不给。
接二连三传来的咒骂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秦念念有点不想出去,她穿着校服躺回床上,自言自语。
“秦念念,你是世界上最差劲的人!”
“咚咚咚……”
“恋恋,起床了吗?上学第一天,不能迟到啊。”
门外,妈妈在叫她。
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坐起来,深呼吸一口,开门。
她妈妈是个家庭妇女,一直照顾着这个家,生性柔弱不懂拒绝,自从她弟发生意外后,人更加软弱。
秦念念不喜欢她妈妈的柔弱,特别是见到她脸上的青肿时。
她爸第一次动手,是得知她弟弟出事,对着她和她妈就是一顿打。
那时,秦念念才八岁。
她害怕的躲在她妈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她们越哭,她爸打得越凶,如果他喝醉了酒,还会臆想她弟弟还活着,骂弟弟、打妈妈都成了固定的环节。
以前,秦念念小怕她爸。
后来,秦念念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在他爸喝醉酒打她妈的时候,一手拿着啤酒瓶朝他的脑袋砸去,她爸当场愣在原地,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吓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妈妈的闺蜜林阿姨的到来救了她们。
秦念念十岁,已经有了叛逆的倾向。
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男孩,他干净的眉眼里的诧异,似乎在见证着她的狠戾。
林阿姨给妈妈擦伤口,秦念念就双手握拳的站在柜子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举起酒瓶,但就真的做了。
妈妈哭着抱着她,她却觉得眼泪一文不值。
林阿姨招呼着门口的男孩,“庭庭,不是要给妹妹糖吃吗?快进来。”
好一会,男孩才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秦念念知道他是在避开地上的碎片和血迹。
有没有这样一种人,在见到他的时候会相形见拙,甚至想逃离?
余庭之就是。
当他伸出手,“给你。”
秦念念看着他手心里的大白兔,仿佛看到了他的施舍。
十岁懂什么?
不过是简单的讨厌与喜欢罢了。
秦念念讨厌余庭之,在他们第一次遇见时。
“念念,我今天没来得及弄早餐,你去外面买好吗?”
妈妈小声的说起,很愧疚的语气。
秦念念接过她手里的钱,冷冷道:“知道了。”
再转身,她见到她妈眼角的淤青,“记得擦药水,我晚上回来帮你买药。”
她妈终于笑着点头。
秦念念不怕她爸,甚至敢与他对着干,怎么凶狠怎么来,但她妈做不到。
她心疼她妈妈,也讨厌她的顺从。
路过客厅,秦爸爸依旧神神叨叨,桌上摆了七八个空瓶,看来是喝了一宿。
“呵呵……”秦念念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一抬头瞧见她爸正拿着一张照片掉眼泪。
该,她想,这是他最好的报应。
秦爸爸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惜儿子很小就不在了,真遗憾呐。
秦念念每天都在算离开家的日子,只要高三一过完,她就走得远远的,考上外地的大学,她便万事大吉了,不过就凭她的成绩?算了,秦念念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算不上大学她也会出去!
推开门,下楼,空气都清新起来。
天灰蒙蒙的,远方约有亮,但她宁愿不要。
因为她抓不住太虚幻的光,就像眼前的余庭之。
是什么时候对余庭之有了新的看法?
大概是从林阿姨让他在学校里照顾她,他就真的成了她的学业监护人加跑腿。
男孩变少年,不过是身高和愈加帅气的长相的差别。
余庭之比她高出一个头,背着双肩包,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外套。
一开学就得穿秋天的长袖校服,秦念念怕热,更觉得校服土,便将校服系在腰上,里面还是穿着她的短袖。
余庭之递给她牛奶和面包。
又看了看她的穿着,沉声道:“早上还是比较凉的,小心感冒。”
“嗯。”秦念念咬着面包,并没有搭理他的话。
在他面前,她我行我素惯了。
余庭之默默盯着她瘦小的胳膊,撇开眼又说:“今天校长会在门口检查仪容仪表。”
“啧,麻烦。”秦念念吃完了面包,吸了口牛奶,转头问他,“我头发颜色怎么样?”
“什么?”余庭之一时诧异,没懂她的意思。
秦念念拉着脸,将牛奶盒递给他,然后一把放下自己的马尾,头发散开,她挑了半天给他看,“诺,这颜色怎么样?”
黑发中挑染了一缕紫色,扎着头发看不太出来,但是散开就明显了。
“不好看。”余庭之一口否决,目光看向别处。
“切,你懂个屁。”秦念念咬唇,这直男不懂欣赏。
“不准说脏话!”余庭之偏头指正,见她扎着马尾,两缕卷发跌落在脸颊旁,小脸白白嫩嫩充满了青春的气息,看来不止是染了发。
“余庭之。”
“嗯,怎么了?”
秦念念从他手里抢回牛奶,喝了一口懒散散的。
她拿出手机,“不想走路了,你去刷两台单车。”
“你骑车不稳,不安全。”余庭之担心她。
“你刷不刷,不刷我不去学校了。”
余庭之目光沉沉,找了两辆车。
秦念念的牛奶喝了一半,拿在手里不方便。
余庭之说:“给我吧,你要是不喝我就扔了。”
“随你。”说着,还是递给了他。
秦念念先他一步骑走,余庭之跟在她身后,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拿着牛奶盒。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他轻咬上她咬过的吸管。
纯牛奶也变得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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