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与沙盒

    
    “正如我们上周预告的一样，7月12日下午14时，澄海市市中心发生地震袭击，hz组织宣布对此次袭击负责。”
    “重申，我们不是恐慌的散布者，我们不希望看到战争、废墟以及生命的逝去，但我们同样不希望看到人们处于政府愚昧的统治之下。我们有重建秩序的决心，尽管这会是个痛苦的过程。”
    “从六个月前hz组织在莫干沙漠制造的第一次地震开始，一直到今日的澄海市地震，我们预告了，并且做到了，一共24次。我们掌握了这世界至真至力的规律，我们能感受到这世界的脉搏，这一点已毋庸置疑。”
    “每一次地震都会预告，不仅是为了让人们更加信服，更是为了留给政府时间组织民众撤离。再次声明，我们不想造成人员的伤亡，我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世界母神乌娜的儿女，只不过我们在乌娜的怀里，聆听着母亲的心跳。而你们被所谓的政府拦住，不能投入母亲的怀抱。”
    “但所谓的政府不愿公开承认，我们才是牵着母神的手，行走于人间，为迷途之人指路的使徒。他们不想做出低头的举动，故意忽视了我们的地震预告，没有安排澄海市居民的避难，而是置人民的性命于不顾。”
    “不能再把处于迷蒙里的兄弟姐妹们，交到这群漠然的掌权者手里了——母神乌娜哭泣着告诉我们，所以我们将发动最后的斗争。”
    “七天后的正午12点，hz将在首都东安市制造地震。承认我们是母神的使徒，解开禁锢在人们手上的锁链，让人们拥抱世界，拥抱母神。否则，政治中心搬到哪，地震就震到哪。”
    屏幕里坐在黑皮办公靠椅上，背对着镜头的人按下了他手边放着的，画面也随之停滞，半圆箭头的“重放”浮纽也出现在了平板屏幕的中央。
    螺旋桨“哒哒哒哒”地转着，把直升机托到了四点五千米的高空。驾驶员的技术很好，坐在机舱里的林离等人感觉不到一丝摇晃，就好像坐在坚实不动的地面上。放于机舱中间箱子上的ipad，在刚才四分钟的视频播放的过程中，没有哪怕一毫米的位移。
    直升机里一共有七个人，除开驾驶员，林离五人和spf局，即超能力部队的特派人员伦恩都坐在长约八米，宽约三米的舱室里。林离、席薇和伦恩坐一边，谭廷功、周勇和尹倩坐另一边。靠着机身的两排座位中间放着一个大箱子，枪械和弹药挂在舱壁上。
    “这是恐怖组织hz公布在社交网络上的视频？”林离问，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恐怖组织总是要发个声明，宣称对某某恐怖袭击负责。
    “对，就像每周一集的电视连续剧一样，六个月前开播，每一期都没漏下。这一期放完，上面的那些人估计要坐不住了。”伦恩说。他有些粗糙的手指点了一下“重放”，但视频并没有从头开始再播放一次。页面刷新之后变白，“您要找的内容不存在”的提示出现在屏幕上。
    伦恩指了指屏幕顶端的时间:“9分钟，桶子的技术又进步了啊。”
    “桶子？”
    “spf局的首席网络专家，是我在网络上发现他，并把他引进到spf局里的，所以我算他的半个导师。”伦恩解释道。
    “伦恩也算我的半个导师，哦不，应该比半个多一点。”直升机广播里响起尼古拉的声音:“桶子一直呆在spf办公大楼里，我则成了伦恩的专用飞行员。”
    “你选人的眼光挺不错的嘛。”林离说:“要不是听到了广播，我都忘了我还在飞机上了。”
    “过奖。”
    “不过……”林离虚着眼指了指时间:“桶子删帖用了足足九分钟吗？我怎么感觉有点慢了啊？”
    “不是删帖，桶子在定位。如果只是单纯地清除视频和话题，桶子只要6秒。看来上面的人这次是真的急了啊，一定要找出视频发出的位置。毕竟9分钟足以让大多数民众看到hz的宣告了。”伦恩拿出了spf特种部队的专用通讯设备:“如果没猜错的话，上头会发布一周内粉碎hz的，不切实际的决战指令，我们等一会就要出任务了。”
    “等等？我们不是去情报局做审查评估吗？”
    “我刚刚已经审核完成了，全部通过。其实审核的主要目的是清查掉hz组织渗透进来的间谍，工具则是我设计出来的振动引导监测仪。我在我的直升机上也装了一个，它并没有报警，所以你们是干净的。”
    “这么随意？上级能批准么？”林离愣然。
    “我在spf局里的地位嘛……有些特殊。你们背后的背包里有战术平板，每人一个，可以在spf内部网络里检索我的资料，你们通过它可以了解一下我，虽然它并没有完全记录我的光辉事迹。在此之前……”伦恩摇了摇左手手腕上的手环:“你们可以选择把它带上。”
    “这是干什么的。”林离从身后舱壁上挂着的背包里拿出手环，黑色的，很轻，指甲盖大小的屏幕上有一个红点一闪一闪。
    “定位，监测。”
    “里面没有藏着炸弹吧？”林离捏了捏手环，空心的，只有屏幕下面一小块是坚硬的芯片。
    “原来的设计图纸里有，但被装备部否决了，所以我把炸弹去掉了。”伦恩说。
    “嗯，看上去戴着没危险，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戴？我们可没说加入spf局打击恐怖组织什么的。”
    “你们跟来了。”伦恩耸耸肩:“你们可以不上我这架直升机的。”
    “但是，是以合作者的身份。”林离纠正道:“我们不是spf局的成员，你也不是我们的队长。我们不会戴上这不知道有没有装的手环，你最好也不要像使唤你手下那样命令我们。”
    “哈哈。”伦恩哑然失笑:“不戴就不戴吧。不过在举例之前，有些事情你可以弄得更清楚些。hz成员能听清楚千米之外一只蚊子翅膜振动发出的嗡嗡声，所以只要你靠近hz的基地，你就已经被每一个hz成员监听了。”
    “其次，伦恩先生从不招队员，他更像是一个星探，挖掘出特殊的那一个，在短暂的共事中予以评估，并把他推荐给spf局。伦恩的推荐分量可是很重的哦，桶子是第一个，我是第二个，之后就是你们。”尼古拉的声音响起。
    “刚才只是例行公事，spf局的规定。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伦恩摊摊手:“不过那些枪和背包里的装备一样有定位功能。说不定你手上那个平板的正把你的照片传到某个电脑终端里呢。”
    “但跟一位大人物坐在一起，却不知道他的实际职位更让人感到不安吧！又是设计师，又是星探，总感觉你是教父一般的人物啊。”林离在搜索引擎里键入“伦恩”，点开了人物介绍词条。
    “如果是说spf局的话，我算不上教父啦，只是一个……”
    “只是？”林离戳着足足写了三行的头衔与职位:“spf局协作创始人，理论振动学博士，多项科技专利所有者，金牌评估师——由您这样一个大人物，开着您的专用座驾来接我们，我们可真的感到无比荣幸啊……”
    谭廷功的手有意无意搭在斧柄上，周勇的视线也时不时扫过伦恩的脸。
    “咳咳。”席薇咳嗽了两声，右手摸着声带所在的位置:“喉片放谁哪儿了？我嗓子有点疼。”
    “我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离和伦恩对视一眼，伸向口袋的手都停住了。
    “好吧，我忘了我身上带了一盒。”席薇从腰间摸出一颗喉片含进嘴里。
    “别那么紧张嘛。”伦恩笑着把手收回来:“我的超能力是看到人们体内隐藏着的潜力，所以我能找到桶子，最厉害的黑客。我也能找到尼古拉，技术最好的飞行员。而现在我找到了你们，所以特地来接你们，就像我当年接桶子和尼古拉一样。不要担心有什么陷阱——”
    一直都很平稳的直升机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箱子上放着的平板跳了起来，撞到右边的机舱壁上——直升机正向右边倾斜。林离用脚抵住地上的凹槽，背顶着墙，努力固定身体，并把腰后座位上忘了扣上的安全带系在身上。
    颠簸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直升机恢复水平状态，平板也掉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你不是说没——”
    舱内较为安静的密闭空间被打破，舱外风的“呼呼”声和螺旋桨的“哒哒哒哒”迅速增大，很快淹没了林离的喊声。直升机尾部的舱门向下打开，机舱内迅速减压，从舱内流出的空气裹挟着没有被固定的平板，把它抽了出去，直直地从三千米的高空掉落。
    “hz的侦测范围又扩大了，直升机的位置已经暴露，你们需要立刻跳伞！”广播响起。
    伦恩似乎要有准备，在颠簸开始的时候就绑上了一个降落伞，他把嘴巴凑到林离耳边喊道:“如果想跟我一起潜入hz基地的话，带着你的队员跳下来。如果不想，就留在直升机上返程！”说完，伦恩扣上了氧气面罩，跃出机舱，张开四肢自由下落。
    下方的密林，从高空中看去，像一根根深绿色牙签大小的尖刺竖着。烈风在耳边呼呼地打鼓，敲地林离等人的脸色有些发白。
    “你们有人会跳伞吗？”林离提着伞包，但并不知道怎么背上去。
    “周勇，能不能把我们安全地送下去？”谭廷功问。
    “恐怕……”周勇伸手感受舱门高速流动的空气:“不行，控制不了。”
    “大家听我说！”席薇合拢双臂，示意林离等人把头凑过来。
    “我们都会跳伞！”席薇大喊。
    言灵法则发挥作用，林离迅速背好了伞包，向席薇等人点了点头，戴好氧气面罩，第一个跳了下去。
    随着双脚离开实地，失重感猛然袭来。尽管林离早已有过多次高空坠落的经历，此刻还是“嗡”的一声，脑袋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自由落体下降的速度陡然上升，风压也越来越强，如同扑面而来的风妖镰鼬，举着锋利的镰刀，要撕裂开林离裸露在外的皮肤。手臂上传来的巨大酸疼感，林离这才想起，自己不像伦恩一样全副武装，他还穿着7月份的夏季短袖呢。
    “林离！手！”谭廷功喊道，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在呼啸的烈风中显得很渺远，林离并没有听清楚。但不知是速度已经加快到某种程度，带来了相当大的风阻，还是周勇控制了空气，林离感到自己被风托举，像是在水面上漂浮着一样。
    “林离！手！”谭廷功又喊道，这次声音更近了一些。林离扭头看去，他们四个人的手已经拉在了一起，席薇和谭廷功在两头，都把空出来的那只手伸向了林离。林离调整着自己的下落角度，周勇也奋力操控着空气，让林离与席薇四人的靠近，并保持大致相对静止的状态。
    五个人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环形，这样周勇能更容易地调整所有人的下落速度和角度。
    “跟着伦恩！”林离喊道，氧气面罩有一定的扩音效果。
    “等会和他一起突进hz的基地吗？”谭廷功问。
    “对！hz发布的视频里说的是真的，他们掌握了这个沙盒世界的规律，振动。振动是这个沙盒最重要最中心的法则，就像梦之法则之于梦境沙盒世界一样！而想要接触到振动法则，hz组织是最快捷的一条路！”林离喊。
    “但那个视频里有一点我们要注意一下！”席薇补充:“hz提到了母神乌娜！”
    “像盖亚一样的，有自主智慧的世界意志？”尹倩问。
    “如果像盖亚一样就糟糕了！希望它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林离答。
    “你们看那是什么！林离！山峰旁边！”席薇喊。
    挺拔的树干像是被一只大手压了下去，如风吹过的麦浪般倒伏。周围的空气似乎扭曲了，和高温沥青路面上方扭曲流动的空气一样。但林离知道这不是光线折射造成的，那里的空气，真的被扭曲了。
    一道环形波动射了出来，被压弯的树弹了回去，朝外的那一侧还保持着树干的形状不停摇动，而朝里的那一侧已化为片片碎木散落开来。那些碎木不是斧凿刀削造成的，而像是树干同时被不同方向的内部力量拉扯。飞舞在空中的碎木还在不停地从内部撕裂开，变得更碎，直至化为一颗颗细微至极的颗粒，按照自己的轨迹，在空气里无规则地移动。那是能量放大千百倍的，树木粉尘在空气分子中的布朗运动！
    hz的空气振动炮，这条直线上的空气分子会剧烈无规则振动，带动物体内部的分子拉扯，直到整个物体散为最小颗粒。如果被它击中的话……
    “周勇！加速下降！”林离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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