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压与背锅

    
    两人入座，江臣端起一杯可乐，敬了对方一杯：“唐晟大哥。”
    “你这么严肃地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拿可乐。”唐晟无可奈何地端起酒杯，和江臣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我记得你成年了吧？”唐晟喝完一杯酒之后，看着江臣往自己杯子里倒可乐，问。
    “差不多，成年了得有两个月了。”江臣说。
    “生日没请我，罚酒一杯。”唐晟一把抢过可乐，然后换成一杯酒。
    “请了你你没来。”江臣说着，笑着推开酒杯，“别喝酒了，明天有训练赛。”
    “训练赛？”唐晟问，“什么训练赛？又是打游戏的?”
    “什么打游戏的，说得这么难听，请尊重我们，我们是电子竞技职业选手。”江臣又喝了一杯可乐，“我们要互相尊重，你再叫我打游戏的，我就要叫你戏子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唐晟装出一副委屈脸说，“我是歌手，你叫我戏子，我冤枉啊。”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烤串上来了。唐晟拿起一串就往嘴里塞，吃了两串之后，不由得又笑着说：“八流富二代请八线小明星吃烤串，没啥毛病。”
    “可不嘛，不然我们还去吃豪华的？没必要，我也没这个钱。”
    唐晟听后，刻意地压抑着自己的表情，但是眉宇间难以抑制的喜悦和跃动的眼神已经把他的心情完全出卖了：“你爹终于破产了？”
    江臣有时候恨不得立刻给这个贱人背上来一锤，但是考虑到双方都是成年人了，行事应该趋于理性，于是他冷静地说：“我爹还没，我破产了。”
    而唐晟的表情更贱了：“你爹终于发现你不是亲生的了？”
    “咚！”江臣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保持理智，唐晟不算人。
    “啊！你又打我！”
    “打得就是你这个智障。”江臣说，“说正经的，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唐晟也很快从戏里出来，他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嘴上也没闲着：“不好不坏吧，不是和你说了，我最近逐渐步入正轨了，接了正经的戏码，足以养家糊口了！”
    “养家糊口……”江臣好久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了。
    “你呢？网瘾少年最后终于回归父亲的怀抱了？”唐晟问道。
    “我还在坚持。”江臣回答道。
    “坚持么？”唐晟说，“阻挠你的话，打击你的话，该说的，其他人应该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我没什么别的好说的，只能祝你一路顺风，武运亨通。”
    成为一名职业选手本来就是很离经叛道的事情，有很多家长宁愿自己孩子去底层打工，宁愿自己亲手掐断追梦的道路，也不愿意让孩子去试一试。
    更不要说从出生就是富二代的江臣了。
    “我从来没被人尊重过。”江臣说。
    “……不会吧？我就很尊重你啊！”唐晟看着江臣的眼睛，试图寻找他说这句话的意图。
    江臣摇了摇头：“不是这种尊重，是那种……尊敬，或者说是仰慕。”
    “……你要这个干什么？”唐晟无语。
    江臣摇了摇头：“我从小蒙受我爹的余荫，过着和一般人不一样的生活，却偏偏要融入一般人里面。当时我爹也算是暴发户，给我穿了一身名牌，奔驰接送，在当地都是有名的。”
    “有所耳闻，我听说你后来转学了？”唐晟问。
    江臣点了点头：“我被老师从座位上指着当反面教材，告诫其他人不能铺张浪费。”
    “那也真过分。”唐晟说。
    “不过我也没被同学孤立。”江臣说，“反倒是因此那个老师不受欢迎了。”
    “这是为什么？”
    “你想啊，一边是给你布置作业的老师，一边是放学后借你游戏机玩的同学，你更喜欢谁？”江臣说，“想也知道，老师永远打不赢的。”
    唐晟哈哈一笑，然后说：“我还以为你因此就厌学了呢。”
    “我并不是厌学才放弃读书的。”江臣说，“我是因为热爱电子竞技，所以才选择走上这条道路的。”
    唐晟仰着头，看了看天花板：“这和网瘾有区别吗？”
    “目前没有。”江臣笑着说，“但我花点时间还是可以证明其间的区别的。”
    “怎么证明？”唐晟把头扭了一圈，最后直视着江臣，问道。
    江臣敲了敲桌子：“成绩，荣誉，用一个又一个金灿灿的奖杯粉饰自己，我就不再是网瘾废物，而是满载荣誉的职业电子竞技选手了。”
    唐晟听了之后一乐，然后疑惑：“你这是……讽刺电竞选手呢？”
    “没有，这是事实。”江臣说，“每个职业选手都要有这种觉悟，不能因为被捧几句就飘飘然了。”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唐晟有些难以理解。
    “你当然不会清楚，刚入门的歌手也是歌手，顶尖级的歌手也是歌手。”江臣说，“你没经历过这种从地狱到天堂，荣光加身的蜕变，因此不能理解。”
    电子竞技，或者说游戏，是原罪。
    它能够承担一切错误，能够背所有的锅。
    游戏当真是个好玩意儿，小孩子拿他来娱乐，家长用来掩盖教育的失败，掩盖天分和努力，掩盖硬实力的差距，掩盖自己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望子成龙。
    江臣其实还有关键的一点没有说，那就是他不喜欢和人做无所谓没有意义的交际。
    他喜欢冷冰冰的电子竞技，喜欢毫无感情的数据演算，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人情世故也好，裙带关系也罢，电子竞技可不管这些。
    在电子竞技中，强的一方就会赢，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也是人们追捧，热爱电子竞技的理由。
    茶余饭后，江臣终于开始把话题拉向正题：“我现在很缺钱。”
    唐晟一怔，他想提醒江臣自己也穷，不过考虑到江臣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没说话。
    “我需要很多的钱，所以我找到了你。”江臣说，“你的人脉能不能帮我找到来钱的路子？”
    唐晟苦笑：“我要是能的话，也不至于这么穷了吧。”
    江臣目光灼灼：“我说的不是赚钱，而是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