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今天木晴说她母亲要送她去上学，他便独自出了门。
    天仍然是黑的，路边的路灯还在亮着，高高的，从后往前看去，两排路灯看起来很是整齐，像是守卫女王的卫兵一样。
    他今早仍然走得早，兴许到班上时，只有几个同学。今天是星期五，今天晚上就可以有些自己的时间了。
    路的前方有一个环卫工人正扫着地，他看着一片落下的叶子在空中旋转旋转，又落到了环卫工人的扫帚下。也许那环卫工人已经扫了好一会儿吧，路边赫然立着一个小小的叶子堆。枯黄的叶就这样层层叠叠，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包，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可怜。也许他们的命运不过是被归置到垃圾桶里。
    他继续往前走着，又看到了那个公园。
    这时已有几个零星的老人在一处练着拳了，他对这方面了解很少，也不明白那到底是哪家的武功，也许到老一些，他也会像他们一样清晨慢慢悠悠地练着拳。
    “hey！”突然有一个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有些被吓到了。
    他微微地别开身，看了一下那道声音的来源。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近距离看来，可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她的眼睛弯弯的，像一道月牙一样，看起来很有感染力。她的脸小小的，带着一丝苍白的味道，也许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虽然她很美丽，但是他并不认识她。
    “我坐在你后面，你记得吗？”还没等得及他开口，她便又笑眯眯地说起话来了。
    “你是……新同学？”他记不住她的名字，只能这样有些勉强地说出她的身份。
    “嗯，是的，我叫舒美云。下次可要记住了。”她看着他，表情很自然。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会和人打交道的女孩，很容易让人喜欢。
    “一起走吧？”她发出了邀请。
    “好。”
    “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嗯……是的。”其实不是，他家离公园有点远。但是似乎没有必要澄清。
    “哦……那以后说不定我们可以经常碰到诶。”她又转过头看着他，状似邀请。
    “也许吧。”如果不出意外，他还是会和木晴一起上下学。也许他这样有些太过谨慎了，但前几天木晴同他说她是木晴从前的朋友。他还是更想考虑些木晴的感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呢？”她似乎没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
    他突然有些心底一颤，他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不知道是他想的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会关心的问题，还是这只仅仅是一种巧合。
    “不知道，希望会下雪吧。”
    “我也希望。”她很喜欢笑，刚说完这句话，她便又露出了一个笑容。同样的，睫毛弯弯，眼角弯弯。
    “你和木晴是在恋爱吗？”
    他看了她一眼，她虽然笑着，但眼睛却缺少笑意，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在意这个问题的回答。
    “对不起，我这样问是不是有一点冒昧了。”虽然是说着道歉的话，但神情轻松，没有丝毫道歉的意味。
    “是的。”无论是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回答都是这样。
    “……她是一个好女孩。”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刚刚的所呈现出的健谈和轻松似乎也消失掉了。这是她的不轻松的神情，似乎才是她真实的一面，刚刚的笑容，让他感受到的只有距离。
    “我知道。”
    “我和木晴以前是好朋友，只是有一点误会，也许她现在会比较讨厌我吧。”她没有再笑了，也许对于这样的话题她也觉得沉重。
    “嗯。”
    “我可以和你说一点话吗？”她的眼睛低低地看着地面，像是一只失去了翅膀的蝴蝶。
    他有些恍惚，那双眼刚刚似乎还是笑着的，此刻却像天气一样，瞬地变了。
    他看着她，她似乎没留意到他。
    “那时我的父亲去世了，我和妈妈走得很急。我没有和她说起这件事。”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神情有些莫名的颓然。
    他没有回应她，也许她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虽然他也许应该说些什么。
    “那时心情也不好，什么人也不想理会，她给我打了很多电话，但是我都没有接。后来她可能觉得厌倦我了。也没有再打过来了。”此刻她看起来像一只湿哒哒的小麻雀。
    “现在来了这里，也不知道木晴会怎么样想我……”
    寂静，空气中都是沉默的味道。
    又一片叶落到了地上。
    其实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但还是努力地做到冷静回应。
    他看着前方的路，状似淡淡道：“如果你想和她做朋友，那么你应该和她好好说。”也许这样的话也就足够了。
    “谢谢。”她似乎也无意多言。
    一路的沉默气氛蔓延着。似乎两人都各有心事。
    离学校还有一点的距离了，她忽然道：“你走吧，我要在附近买一点东西。”她的笑容又回来了，她的头发有些自然卷，耳发弯弯的，一阵微风吹过，那根长长的耳发飘到了她的眼前。
    “再见。”他向她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学校去了。
    走了几步，不知道为什么，蓦地生出一种想回头的感觉。他回头一看，只见得她朝着反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纤细的背影，她的头发很长，垂到身后，随着步伐也有着微微的晃动，长发散散地垂着，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他忽然又想起了她的笑容，弯弯的睫毛，弯弯的眼睛，衬着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带着些脆弱的美丽。她似乎很喜欢笑，也许不是，也许她只是习惯用笑来交流。
    同时，落入他眼中的，不只是她的背影，还有两侧的高高的行道树。那叶也掉得差不多了，冬天啊，似乎与生命的衰败紧密联系着。
    他微微地抬头，天色已渐渐地亮着了，也许又是一个阴天。
    他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却未觉得寒冷，只觉得头脑渐有丝清醒了。
    也许该走了。
    他转过身，却一瞬间见得路灯已熄了。
    是了，白天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