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遇刺的消息翌日便传遍了王城,据说是潜伏于深宫内苑的前朝余孽所为。
王城诸门戒严,到处都在搜捕刺客。
想要盖过一个轩然大波,就兴起更大的浪头——百姓果然忘了前事,转而揣测起前朝余孽究竟是谁?在宫中潜伏了多久?是国君跟前扈从还是后宫美人?国君的伤势究竟有多重?大成是不是又要换国君了?
不仅民间众说纷纭,朝臣百官也是愁眉锁眼。
直到三日后国君在王内官的搀扶下升朝,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一整个朝会,轻咳声贯穿始终,显是伤得不轻。
万幸无性命之危,不然国朝真要动荡了。
这次朝会国君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发布罪己诏。
诏书中自我表述称不该听信谗言、为前朝余孽所趁,以致政刑失错、忠良枉死,他的内心万分悲恸……
非但承认了德行有亏做了错误的决定,还表达了对二位先王的忏悔、对臣民的歉意,同时也表示了自己改过的决心……
这等于是向朝臣和万民承认了自己的罪过!
国君认罪,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从来没有过的。
大越数百年江山、十数位君王,无论是遇日食地动、旱涝灾荒,亦或施政有误、战争失利,无论何种情况,从来无人下过罪己诏。
国君是这片土地至高无上的主宰,与天地日月同辉,他们高贵的头颅怎可能低下,谁又当得起?
不止国君自己这么认为,百姓心中更是根盘蒂结。
现在冷不丁的下了个罪己诏,倒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作为一个国君,向天下臣民检讨自己的错误,这是极其没有颜面的事,但也是平定民心物议最好的举措。
臣民们估计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等到国君跟自己忏悔赎罪,先前的指责声瞬间消弭。
走到哪都能听到在议论罪己诏。
有人注意到了诏书中的细节:听信谗言,为前朝余孽所趁,致忠良枉死……
这么说,昆柱王是前朝余孽害死的?!
前朝余孽不仅害死了昆柱王,还企图行刺国君?
想想也不无可能。
前朝余孽贼心不死,欲要谋取复国,对昆柱王这根擎天柱是必要除之而后快的,若能杀了国君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国君是耳根子软,又被人蛊惑了。
在下了罪己诏之后,国君接着宣布了第二件事:为示自己的虔诚之心,他将停止宫中所有的歌舞宴会,营建中的新宫也全部停下,他自己亦将反躬自省一段时日,以此祈求上苍的原谅。这期间国事就暂由琦瑛妃监管。
群臣对此倒是没有异议,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以他们对国君的了解,反省虽未必反省,伤总是要养养的。
再说琦瑛妃监国也不是头一回了,应对起来总比应对国君省心。
退朝后国君直接乘车驾去了别宫,愈发证实了朝臣心中猜测:宫城中欢筵停歇,别宫是什么景况谁又知道呢?
唉,无论如何,看在罪己诏的份上,他们也愿意一信国君是真心悔改。
虽然隐约听闻这罪己诏是琦瑛妃逼着国君下的……
事发当晚姜佛桑就派陈武何六等亲信数人持符节迅速赶赴王城外,奉“王命”顺利掌控了五营军士,拿到了这些精锐部队的指挥权。
再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行刺之事。
数个殿前校尉牵连其中皆被问罪,这也导致禁军队伍被彻底清查梳理了一遍,各支禁军的将领几乎都被撤换,要么由中层提拔,要么直接空降。
跟着下令全国范围内大力搜捕悬赏捉拿以内卫统领神欢为首的前朝余孽。
就在这当口,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大成派往占南交涉的使者被发现死于驿馆。
使者肩负史殷奇“示好”之意,赴占南时携带了大批金银珠宝和锦缎绫罗,也一并被侵吞。
占南国并给不出合理解释,态度还极为傲慢。大抵是闻知了昆柱王已死以及国君被刺的消息,来使有恃无恐,挑衅之意比之前回更甚。
姜佛桑心里清楚,占南国君等的那个发兵时机不远了。
事关重大,她未再像往日那般于天禄阁中分别召见朝臣,而是升朝与群臣商议此事。
朝臣入殿后发现王座之畔另置了一座,略小于王座,两座却是并列的。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有些不妥。
可不如此又该如何呢?
最终也没人提及此事。
朝堂之上,除了国君不在,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一样也不一样。比之从前的死寂,今日喧嚣了许多。
一个接一个的议题快速进行着,并十分高效地得到解决,群臣畅所欲言,再不必提心吊胆,担心因为哪句无心之言就遭了祸。
终于到了重中之重。
使者被杀、屡被寻衅,朝臣也十分气愤。
但关于是否出兵,朝堂上还是分作了两派。
一部分赞成出兵,称必须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占南国一个教训。
另一部分不赞成出兵,言多事之秋,安稳为重,暂不宜再招是非,还是和谈为上。
前者少数,后者多数。
还有一部分本心更倾向于后者,但碍于琦瑛妃,只好保持沉默。
姜佛桑拍案而起:“是非招我,岂是我招是非?辱国殄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显有疾言厉色的时候,更别说如此震怒。
殿上一时陷入死寂。
良久,有人瞄了眼朝臣之首的位置,壮着胆子出列,字斟句酌道:“大妃三思。大妃也知道,两载之间发生了太多事,风雨飘摇之际,贸然大兴兵戈,恐会使我大成陷于水火之中。占南国虽则无礼,也是因为其国商贾客死之事,咱们的使者死因亦有些蹊跷,臣以为还是再派使者交涉,尽可能寻求一个和平解决之法。”
姜佛桑看了他一眼,目光收回,让宫侍将此前搜集到的占南国与梁集勾结以及入侵容奇州的证据传阅众人。
“风雨已至,不是闭上眼就不存在的。占南国蓄谋已久又寻衅在先且斩我使者,此种情况下还抱有侥幸之心,无异于告诉别人大成衰疲、君臣无骨。我在别处听过一语:强者受人尊重,弱者只会引来侵略和欺辱。肥美又不知反抗的羔羊,下场只有被蚕食鲸吞,众卿以为呢?”
“这……”大臣们汗颜不已。
事实摆在眼前,占南的入侵早已开始,对方心心念念都想击溃大成,他们却还在想着息事宁人,不是待宰的羔羊又是什么?
方才出言的官员举袖擦拭了一下额头:“可、可,从去岁至今,朝中痛失两员大将……”
“国有战事思良将,蒲膺且不论,昆柱王之死的确令人痛惜。可我南州人才济济,断不至无人可用,老将陨落,自当会有新的良将出世——相信这也会是昆柱王所愿。”
姜佛桑踱步绕案,居高临下,目光扫视群臣。
朝臣纷纷低首,再无一言。
出兵之事一锤定音。
“告诉占南的使者,请他们的国主守护好自己的边疆,因为他将为他的无礼傲慢和痴心妄想而付出代价。”
我高估了自己,以为在家休息就有时间了……太难受了,一章,勿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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