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671章 天命所归

    
    “……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孤即位已来,德政不修,屡生祸端,使贤能埋没忠良枉死,更险致江山荡覆……赖琦瑛神慧,拯兹难于四方,决百胜于千里,润之以风雨,震之以雷霆,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益,俾南州氓黎实受其赐……至于上天垂象,四灵效征,图谶之文既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于朝,庶民颂于野……自非百姓乐推,天命攸集,岂伊在予,所得独专!是用仰祗皇灵,俯顺群议,敬禅神器,授王位于尔躬……”
    诏书中先责己过——
    细数了他自即位以来的种种罪行,骄奢淫逸、荒废怠政,残害忠良、滥杀宗亲,政刑失错以致内外离心……
    而后对琦瑛妃的德政良行大加赞扬——
    若不是她膺期命世、扶危拯溺,大成江山岂能危而复存?
    最后点明主题——
    由于他的无德无能,使得大成气数已尽,被上天所彻底抛弃,姜氏功德巍巍、合该受命,所以他要追崇尧典避位让贤。
    禅位这种事,中州那边倒是有发生过,于南州却是亘古未有的,就和先前的那份罪已诏一样。
    不,不一样。罪己诏带来的只是震惊,这次群臣已震骇到失语。
    然再震骇又能怎么办?
    回想国君即位以来琦瑛妃所作所为,她分明图谋在心,有备而来。
    暗中蓄势、积累资本、扩张势力,留心朝堂政局、磨炼政治才能、逐步施加自己对朝政的影响……这一切都已完成。
    南征之战让她的权力声望皆到达了巅峰,告庙一事让她的野心赤裸裸袒于人前,同时也是昭告群臣,她的蛰伏到此结束。
    之后每一步无不是昭示自己的大权,昭示自己即将取代国君……
    而在此以前,更早之前,说不定竞都王府的时候,温水煮青蛙就已经开始了。
    中州天子禅位,多是不得不禅。国君看似主动退位,看处境也是不得不退。
    没见禅位诏书才下不久二十州州牧就纷纷送来贺表?可见各州长官以及各地领兵的镇守、将军,基本都只听命于琦瑛妃了。
    更不用说宫城内卫、王城诸门屯兵以及负责拱卫王城的五营军士,还有驻扎于京郊的那大批南征军……也即是说,琦瑛妃已经完美掌握了全国最精锐的中央禁军和全国绝大部分兵马的指挥权。
    兵马在谁,权柄就在谁,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有此绝对的军事力量作为保证,琦瑛妃完全可以迅速地接手史家政权,别说引起局势动荡和内乱外战,连浪花都翻不起。
    再有就是,禅位诏书中说“百工歌于朝、庶民颂于野”,并非夸大。
    自告庙以来,奉常掇拾了天文符瑞数十条作为琦瑛妃受命的证据。而祥瑞、谶文、天象这些又是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街谈巷议中百姓已经很好地接受了这个天命新君,毕竟现今王位上坐着的国君也实在没有值得人留恋之处。
    天时地利人和,大成气数既终,天之历数到了姜氏,那么昊天之命谁敢不受呢?
    国君被架空,成了一个空壳君王,手下已没有一兵一卒,禁军近侍全部都是琦瑛妃的人,吃喝供应说不准都得仰仗琦瑛妃,除了屈膝已是再无他法,和平退位反而可保全一宗族众。
    就是有一点,中州天子多是禅让给权臣,国君却是禅让给后妃……倒比中州那边近一层。
    这当然是聊以自慰的话。
    但对百官来说,琦瑛妃为君王,他们的确要容易自处得多,至少不必日日悬心吊胆,时时刻刻担心因一言之差便导致身死族灭。
    又有“济济多士,明知孤意”在前,是以“庶官群辟,改事新朝”也就不是很难接受的事了。
    且平心而论,于军于政、经世济民,琦瑛妃皆颇有建树,现在的国君拍马也难及。
    是以朝臣中心向琦瑛妃的并不在少数,尤其才经过大越四王子谋逆一案清洗后的前朝旧臣。
    那么有敢于抗议的吗?当然有。
    金吾太尉史启深感不满,率领宗室长跪别宫门前,请国君收回成命。
    国君本色不改,又让人在宫门前煮起了药……
    这还怎么劝?换国君他们未必死,不换国君指不定哪天就被毒死了。
    宗室灰溜溜地走了。
    时隔数日,史启因收受占南使者厚贿一事被劾治。
    朝臣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当初占南派使者寻衅,身为金吾太尉的他却一力主和。
    史启丢了官职、锒铛入狱,为他求情的宗亲几乎没有——之前在武王二子自缢以及文王子嗣被流放等事上他也是这般明哲保身的。
    除了支持者和寥寥几个抗议者,朝中更多的是不发一语的中间派。
    他们中有的人的嘴是被姜记之前打点的钱财给封上了,有的人则是因形势比人强而不得不闭嘴。
    不管怎样都好,万马齐喑虽可哀,特殊时期,总比群魔乱舞来得好。
    从旧王朝手中承接天命是姜佛桑要完成的最后一步。
    当禅位诏书到手以后,她也依前典上表陈让。
    奈何史殷奇让贤之心甚坚,再二再三请她肃承天命。
    如是三揖三让,一个月内把流程走完,姜佛桑终于接下这份“天命”。
    于是择吉日筑坛南郊,祭告天地后正式受禅。
    禅位典礼之后,史殷奇若释重负、感泰兼怀,直接退居旧邸。为了保卫他的安全,旧邸内外早已指派了人率兵防卫。
    恭送走这位“先王”,姜佛桑持国君玺印,还宫御紫极殿,受百官朝贺。
    -
    国君的袍服为白底金缘边,冕冠则为金银二色辉映,至于大带、中单、蔽膝这些,包括袍服上的十二纹章纹样,倒是一如中州服章之制。
    若按五行之说,白为金德,自己既接受了大成的禅让,金生水,那么新朝当为水德,是以王之吉服的颜色该定为玄色较为妥当。
    然南州尚白,大越与后继的大成均以白为尊而没有按五行学说来,姜佛桑思索之后,决定先遵循旧例。
    或许以后会有更改的时候,又或许……
    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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