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楼的雪一下就停不下来,所见之处都是一片雪白。
寝殿内却十分温暖,柔软的纱帐旁,随时候着四名婢女,她们忧心地看着楼主瓷影,为他担心。
自从言歌出事之后,他就一直守着,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瓷影从沉思中回过神,起身站起。
他的身体踉跄了下,婢女们立马上前搀扶。
“楼主大人,保重身体。”婢女们小声提醒。
瓷影问:“门外那些人,等了多久了?”
婢女们回答:“门主们等了有三个时辰了。”
瓷影心烦意乱,速速走出了寝殿。
几位门主的确在寝殿外候着,各个面容焦急,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禀报。
其实瓷影已猜到他们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灵尊大人,迎娶言坊主的事,还得三思啊。”
大殿之上,一老门主迫不及待地开口。
见楼主大人黑着脸,有人出来打圆场,“依属下所见,终生大事不能草率,应当好生准备。眼下我们天宫楼百废待兴,如果这个时候就办婚宴,恐怕也不会令楼主大人和言坊主满意。”
所有门主挨个说了自己的想法,不管说得多委婉,目的就一个,不愿举办成亲礼。
天宫楼与千瓷坊不共戴天,尤其言歌还亲手掀了天宫楼。虽说后来用黑瓷之力复原,但消耗了太多黑瓷之力,导致本就不够用的黑池更为枯竭。
血仇当前,怎么能转身就娶这个女人过门?
眼看瓷影的脸色越来越黑,有一人站了出来,谄媚地迎合着瓷影:“你们都没有看出楼主大人娶亲的英明之处,我们把千瓷坊的坊主娶进门,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彻底赢了。到时候,我们楼主想对她好,她便感恩戴德。若是不想对她好,她也只能受着。”
瓷影听不下去了,冷着脸说道:“我娶言歌,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接受,我天宫楼的大门敞开着,你们随时可以走人。”
几位门主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向来不会在这种场合开口的瑶兮突然说道:“楼主大人,天宫楼受创之后就天寒地冻,雪下个不停,也许等到日子稍暖一些再娶亲,百花盛开,可以迎个好彩头。”
瓷影一掌把瑶兮击飞了出去,瑶兮重摔在地,本就身负重伤的她突然受此一掌,痛得像要死去一样。
“我说了,娶言歌,是我自己的事!”
他如此对待瑶兮,只是杀鸡儆猴罢了。其他门主见此情形,不敢再作声。
其实,所有门主阻止他们成亲并是因为言歌掀翻过天宫楼,而是因为救治言歌会耗费大量黑瓷之力,这会加速黑池枯竭。
至于瑶兮,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想阻止。是灵尊大人的死让她愧疚难安吗?还是说,到最后才发现,其实自己对于灵尊大人的感情可笑至极,以至于羞愧难当。
瑶兮回到房间,感觉浑身都要冻僵了,想在房间里布下一些黑瓷之力让房间暖和些。她刚催动黑瓷之力,就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扶着桌子,勉强站稳。
她发现,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这不正常。
她硬撑着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厚厚的积雪上,伸手接住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
“黑池在枯竭。”她喃喃地说。
没有足够的黑瓷之力庇护,院子冷得像冰窟,侍者和婢女被冻得瑟瑟发抖。
瑶兮只能让他们去把炉子的火生得旺一些。
房间终于暖和了起来,但没多久,又冷了下来,就算继续添柴火也没用。
瑶兮苦笑,这世上的事,恐怕只有感情最难琢磨。云烛为了瓷影,虚耗了一千年的时间,得到的只是他的利用和欺骗。言歌什么也没做,甚至事事亏他,他却为了救她,不惜搭上天宫楼。
瑶兮的猜想没错,天宫楼的雪越下越大,正是因为瓷影请了两尊最贵重的黑瓷来救言歌。
《判官楼》和《忘川瓷》!
《判官楼》可将垂死之人救活。
《忘川瓷》能续命。
这两尊瓷器在天宫楼的地位仅次于《冥夜瓷》,使用他们所耗费的黑瓷之力不敢想象。
一尊《判官楼》祭出,清脆的玲珰声响彻整个天宫楼,声音缥缈,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
那一刻,整个天宫楼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只剩下玲珰声。
天地飞雪,万物不敢有声。
当《忘川瓷》祭出时,厚厚的冰霜从天宫楼的角落爬了出来,以奔跑般的速度爬向别处。
冰霜所过之处,万物封冻。
树,楼宇,侍者……都被封冻了起来。
门主们惶恐不已,带着手下护卫用自身的黑瓷之力与之抗衡,折腾许久,伤者无数,才终于勉强护住了主殿。
寝殿内,瓷影看着两尊瓷器消失在空中,长叹了一声。
他看见,纱帐内,言歌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睫毛微颤,有了苏醒的迹象。
言歌缓缓睁开眼,虽然头痛欲裂,胸口也传来一阵阵刺痛感,但神智非常清楚。
她看见瓷影那张脸,看到天宫楼寝殿内的陈设,想起了之前发生的种种。
“救我又有什么用?想死的人,神仙也留不住。”
瓷影不忍心看她心如死灰的样子,“千瓷坊已经没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许你死,阎王就不敢收你。”
“你?”言歌冷笑了下,“我很想看看,你能救我几次。”
瓷影急得眼红,“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死了有什么好?你以为千瓷坊没了,你一死,所有的事就能一了百了吗?”
“你在千瓷坊一千多年,就只有这点儿谋算吗?”
他的激将法,并没有激起言歌内心一丝涟漪。
言歌掌心凝聚起一团精纯的灵力,瓷影看出她想自尽,又急又无奈,画出一道结界,封住了她的灵力。
言歌苦笑,“你能守得了多久?”
瓷影牵起她软软的手,“守得了一时也守得了一世。”
殿外有嘈杂声,不知出了什么事,瓷影皱起了眉头,先放下了言歌的手,为她捏好被子。转身走到门口时,稍停了下来,让房间变得更暖和些。
当瓷影走出大殿后,才发现天宫楼已经不堪重负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在地上堆了几尺深,高墙上起了厚厚一层冰。
抬眼望去,本该烟雾缭绕的地方,全都蒙上了厚厚的冰层,一缕缕紫黑的烟雾全都封在冰里。
门主们什么都不想说,只是静默地站在那儿,头低垂。
瓷影看着此般景象,并未说话。
许久,一位年长的门主 终于还是把大家心里的想法点破了。
“楼主大人,与言坊主成婚,得不偿失,还望三思。”
瓷影目空一切,“本座自有办法。”
他给出这简单的一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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