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影从荒塔里出来,回到寝殿。
言歌坐在茶几前,目光看着远方的风景,清雅的身影透着淡淡的哀伤。
瓷影为她倒了一杯茶,“有心事?”
言歌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在想,天宫楼存在的一千年里,到底有多少人因为心中执念,而命丧于此。”
天宫楼的傀儡究竟有多少?
瓷影斟茶的手微微一滞,“想这些做什么?快尝尝新茶。”
言歌没有拒绝,端过一杯,抿了一口。
“如何?”瓷影问。
言歌看了茶一眼,“凉了,味涩。”
瓷影不再说茶,而是问:“明日,我们就要成亲了,你心里怎么想的?”
言歌微微抿嘴,“我的想法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瓷影牵起言歌的手,“我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想知道你怎么看待感情。”
言歌不想回答瓷影,仇人而已,早晚要生死一战,给什么好脸色?
但是,瓷影却一脸诚恳,“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其实,关于感情,言歌没有多想过。这会儿突然被逮住考试,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在相爱的人面前,所爱之人为大,为了他,我可以与天地为敌。”
“无爱者,就看谁的拳头更硬了。”
见瓷影沉默,言歌不禁好奇地问:“怎么了,楼主大人?成亲在即,马上要做新郎了,怎么闷闷不乐,像我非要嫁给你似的?如果这桩婚事让你不高兴,何不取消?”
瓷影没有回应她说的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如果,将来某天你知道,你嫁给我这件事,并非你所愿,你会怎样?”瓷影问。
言歌心中有些唏嘘,费尽心思要她嫁给他的是他,现在跑来反复追问的也是他。
言歌懒得想答案,直接回答:“没想过。”
“楼主大人有心事?”言歌问。
瓷影苦涩一笑,摇头,“我只是有点担心,不能让你幸福。”
不知是情到深处,还是心事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竟说起心里话来。
“自从你醒了,我心里就有些不安,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娶你为妻。”
他把言歌紧紧地拥着,害怕失去。
言歌没有发怒,也没有推开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你不是救过我吗?在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里,英雄救美换来以身相许不是最圆满的结局吗?”
言歌很随意的迎合,却让瓷影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瓷影从寝殿离开,孤独地走在长廊里。
他苦涩一笑,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一旦谎言被拆穿,真相浮现出来,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与其那个时候落得狼狈下场,不如趁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成全自己的野心。
瓷影一走,婢女们就端着晚膳去伺候言歌用膳了。
她们的动作没有一丝瑕疵,也不会出一丝差错。
言歌在茶几前一动不动,还真像一尊精致的白瓷。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根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言歌看向掉在地上的筷子,又抬起头看向在桌前侍奉的婢女们。
她的目光落在摆筷的婢女身上,“吃饭之前,先把筷子掉在地上,这是你们天宫楼的新规矩吗?”
婢女们赶紧跪下,低头请罪。
“捡起来。”言歌命令那摆筷出错的婢女。
婢女小心捡起筷子,换了一副新的重新摆上。
“怎么?只知道摆筷,不知道伺候我吃饭?”言歌语气吓人。
婢女立马拿起刚摆好的筷子,夹了一点菜递向言歌。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差点儿戳到言歌的鼻子。
言歌一个眼神递过去,她就慌神地手一抖,菜掉到了地上。
“你们楼主大人叫你们好生照顾我,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那婢女惶恐,又拿起筷子重新夹菜。
“好端端的,被你扫了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去把你们楼主大人叫来,看看他下面的人是怎么对待他的新娘的。”
婢女们还真听话,行礼后就要退下。
那耳朵都红透了婢女,再也忍不下去了,拦着她们,同时扑通一声给言歌跪下了。
言歌本来也只是逗逗他们解闷,看她如此慌张,也就算了。
“这样吧,跳一支舞赔罪,不过分吧?”
耳朵红透了的婢女为难得连脖子都红了。
“不愿意的话,还是去请你们楼主大人。”
耳朵红的婢女立即伸出了双手,摆好了身姿,其他婢女见状,也纷纷学期了她的样子。
以黑瓷所化的婢女,举止可以做到完全一模一样。
奇怪的一幕就出现了:
那耳朵红透了的婢女扭动身姿,自以为婀娜地跳起舞来。一会儿伸手,一会儿伸脚,一会儿扭腰,动作僵硬得像跟自己的身体还不熟似的。
其他婢女也都学着做,动作整齐,姿态僵硬,神情还特别专注……
言歌看傻眼了,她这辈子也没想到,几个身段绝佳的女子能跳出这么可笑的舞蹈。
“退下!去把你们楼主大人找来!”
言歌快憋不住了,只能先把她们屏退。
婢女们就要退下,那领头跳舞的婢女慌了,突然对其他人动手,把她们一个个击晕。
婢女躺了一地,那耳朵红透了的,像只猴似的,崴着腿跑到言歌面前,“坊主大人,自己人,自己人。”
嘴上说着“自己人”,却没办法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急得他在那儿扭来扭去,蹦来蹦去,试图找到个解决的办法。
言歌道:“天宫楼压制着灵力,你现在使不出劲儿。”
“那我怎么办?不会一辈子都是女人的样子吧?”那人慌得不行。
言歌伸手一拂,那人就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谢坊主大人。”此人跪下,“小的杂役小厮楚天寻前来护驾。”
言歌苦笑,“千瓷坊还真是被天宫楼欺负得死死的,连个像样的人也派不出来。”
“既已如此,本座也没什么好执着的了。明日成亲礼上,我自会想办法。”
她看了一眼跪在跟前的楚天寻,拍了拍他的脸,“你身为杂役,身上并无多少灵力,却敢冒死来见我,已经够让我感动的了。回吧,千瓷坊没了,你还可以四海为家。我可给你一些灵力,也能在将来遇到危险的时候护你无忧。”
楚天寻愣了一阵,“小的没太明白,坊主大人为何还要与那禽兽成亲。”
言歌道:“明日月圆,我撑不过去,但我可以借着月光,变回本相。到时候瓷碎成灰,笼固天宫楼,与它玉石俱焚,一同消失于这世间。从此,既无千瓷坊,也无天宫楼。”
这就是她为什么会在瓷影一再追问的时候,顺着他的话回应。
楚天寻一个大男人被感动得两眼含泪,“坊主大人……”
他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本事,可以把坊主大人带走。
“你走吧,再晚一点,就出不去了。”
言歌掌心凝出一团灵力,注入到他的脑门里。
“我不能给你太多,否则会惊动天宫楼的人,这样你就逃不出去了。”
楚天寻痛哭流涕,对着言歌叩头。
“坊主大人保重!”楚天寻起身,步步不舍。
言歌长叹一声。
楚天寻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坊主大人!”
真是有点儿尴尬,一激动,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匆忙跑到言歌跟前,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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