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二郎是老曾家的小儿子,因为家贫外加容貌不是那么出众,所以都二十多岁还未曾娶妻。
他家兄弟两个还有个妹子,只有老大通过妹子换亲的方式娶了媳妇,曾二郎农闲的时候不是发呆就是到处去偷看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
没办法,家里太穷根本娶不起。
每当夜幕降临,听着大哥房间里传来的撞动声响与呼唤声,曾二郎翻来覆去的就连床板都快被他捅坏了。
总这么待着也不是个事,所以当李云泽接下长安城河道清淤工程的时候,曾二郎抱着去长安城开眼界,外加工钱的诱惑加入了农民工的行列。
长安城内的一切,都让这些乡下大龄青年看的眼花缭乱,心头也是极为震撼。
那时候还曾经在同伴们的面前发誓,自己总有一天要搬进这长安城内做个城里人。
同伴们嘲讽他不知天高地厚,然后就开始各自吹牛打屁去了。
在长安城内打工的时候,白天在各处河道清淤干活,晚上吃完饭基本上就是吹牛打屁,然后各自睡觉去了。
虽然李云泽开设了夜校,花费重金请来了读书人传授读书识字,可愿意去学的人却是不多。
主要是因为白天干活太累,实在是没那个精神。同时年纪大了,觉得一辈子早已经定型,这个时候还去上什么学,难道还想要去参加科举不成?
曾二郎却是坚持上夜校,哪怕累到不行也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节课。
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不会,作为老师的读书人也是只管教,不管学不学的会。
许多上夜校的同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是逐渐退出。
想要改变命运的曾二郎,依旧是在撑着,甚至白天工闲的时候,也没去和同伴们谈论哪儿哪儿有什么半掩门,而是自己蹲在地上用树枝练习昨夜学的字。
就这么一直坚持到了清淤工程结束。
等到工程结束,夜校取消,众人各自回家,曾二郎还觉得意犹未尽,只可惜却是没有了机会。
回家之后的曾二郎,也不再去偷看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了,整天不是在村里私塾外蹲着偷听,就是在地上写写画画。
村中人都找嘲讽他得了失心疯,泥腿子还想改变命运不成。
后来开始兴建铁路征召徭役,曾二郎得知是李家庄主持此事,就主动顶替了大哥接下了这次的徭役。
不出意外的,工地晚上又出了夜校。
因为曾二郎识得不少的字,学习一段时间后就被推荐去了铁路技校上课。
这下直接脱离了工地的活计,开始学习专业知识。
首先就是数学。
或许是因为有恒心,或许是因为有那么点的天赋,曾二郎在经过近一年的学习后,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到了高级班进修。
高级班教授的内容,就是非常专业的了。
从铁路维护保养,到调度排表等等等等。
能来到这里学习的,都是从数十万民夫之中脱颖而出的优秀人才。
除了实践课之外,他们不用再去工地上风吹日晒的干活,认真努力的学习了一年,直到铁路即将通车才通过考核毕业,分配到了沿线各处做工。
曾二郎运气很好,分到了长安东站做调度员,拿着每个月两贯钱的超高收入,住着铁路公司分配的房子,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城里人。
要知道,哪怕是朝廷里的四品官,一个月明面上的收入也就是四贯钱左右。
曾二郎这儿还有额外发放的津贴,以及各种各样的实物奖励。
当他放假回到老家村里的时候,家里的门槛都被媒婆给踩断了。
大哥总是絮絮叨叨的说,是曾二郎抢了自己的机会,若是当初去应徭役的是自己的话,该如何如何云云。
对于这种抱怨的话语,开了眼界的曾二郎是笑而不语。
就他大哥这种目不识丁的文盲,真要是去了别说是技校了,连夜校都上不下去。
拒绝了父母提议的村里相亲对象,留下了礼物和财货后,曾二郎离开了自己老家的村子。
村子很好,有着年少时期的回忆,但是我想去外面看看。
回到长安城的曾二郎,用心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力争将他们全都培养出来,摆脱自己曾经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睁开眼睛看天下,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上一遭。
然后这天,李家庄的二娘子来到了车站。
穿着绣金描边长裙,披着大红棉布披风的武媚娘,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接到通知在这儿等着的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虽然年岁不大,可那气度风姿,真的是让一众人等心头宛如小鹿乱撞。
抬手掀开兜帽,露出如云似雾般的乌黑秀发,迈步上前宛如展翅欲飞的小凤凰。
耳坠闪亮,别着金钗的武媚娘拍了拍手“诸位都是公司优秀的员工,你们的能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听着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曾二郎等人头皮都有些发麻。
天可怜见,除了去平康坊之外,杂货铺子东家的闺女就是他们日常所能接触到的最有身份的姑娘了。
此时面对着国公之女,李家庄的掌权人,那感觉真的是头皮发麻。
“...长安城到洛阳城的线开通后,沿线需要许多的人手...尔等都是优秀员工,这次参加高级进修培训乃是一次绝佳的好机会...合格毕业者,皆可得到五成的加薪...”
武媚娘吧嗒吧嗒的说了好一阵,最后让开了位置,由一员精壮的汉子继续话题。
那汉子先是恭恭敬敬的向着武媚娘行礼,不过直起身子转过脸来,却是面如寒霜“本官的身份,尔等无需知晓。只要知道本官将成为尔等的教官即可。”
“尔等接下来学习的,将是国之利器,国之重宝!谁敢泄露出去,可不仅仅是你们自己掉脑袋的事情。”
那汉子说完之后用力一挥手“尔等有三天时间回家办理家事,三天之后在这儿集合,送尔等去做培训。”
众人各自散去,回家的路上曾二郎心神激荡,干脆过门不入直奔杂货铺而去。
他要去向杂货铺东家的女儿求亲!
车站这边,之前在一众工人面前神容冷峻的汉子,转过身向着武媚娘的时候,却是干脆的弯下了腰身,说的话语也是满满的暖意“二娘子放心,下官必当用心竭力培训他们掌握操作电
台的技巧,保证人人都能学会。”
明显想着心事的武媚娘,澹澹一笑“有劳了。”
随着长安城到洛阳城的铁路开工,前期的培训工作自然也是要提前开始。
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培养那些调度员学会操作电台。
列车班次多了,就要有合理的调度,否则的话很容易出现事故。
在这方面,再没什么东西能够比电台更加便捷的了。
可操作电台不容易,只能是从这些有基础的调度员之中选拔培训。
至于大唐的读书人,大部分人连入学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们的数学超烂的。
收拾好心神,武媚娘露出一抹笑容“吴校尉,前些时日窃取之事可曾办妥?”
听闻此言,吴岩当即面露恼怒之色“真是一群混账,居然敢扒车盗窃。百骑司这边已经把人都给抓起来了,连销赃的那些家伙也都给抓了。就是这个...”
他略微有些为难的表态“有不少的羊都已经被吃掉了。”
前些时日,李云泽安排了一列货车,从长安城运送一大批的美利奴绵羊发往胜州,在那边会送过黄河交由唐军分配给听话的部落去养。
未曾想在半路上,居然被一群当地人借着火车转弯降速的机会爬上了车。
足足好几节车皮的数百头羊被扔下了火车,大部分都被摔死摔伤,最终找回来的十不存一。
消息通过电报传来长安城,李二大为震怒。
视火车为大唐腾飞翅膀的李二,最为看重的就是相关的安全,当即命令百骑司限期捉拿。
吴岩亲自带队坐火车赶过去,很快就将当地那些扒火车的人都给抓获。
那些人还振振有词的喊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俺们家就在铁路边上,不给拆铁轨卖也就罢了,弄些东西又算得了甚。’
这件事情引起的后果很严重。
扒车的与销赃的自然有律法处置,而当地县令第二天就被坐火车赶过来的大理寺的人给锁拿带走。
更上一层的州,从刺史到别驾,从长史到录事参军,乃至于六曹都被革职查办。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大为震动。
也正是因为这种震动,沿途各地州县疯狂加强了教育宣讲,巡逻抓捕的认真度。
不时就会发生的扒火车,不买票上车,强行截停火车强行登车运货送人等等事情,肉眼可见的销声匿迹。
衙门就是这样,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旦上面真的下重手了,立马就会为了保证自己不成为下一个而认真起来。
“有劳了。”
武媚娘笑了笑,抬头看着天上逐渐飘落的雪花,心头却是压着块石头。
吴岩自然是知道这是为什么,长安城内外有关于皇帝有意将嫡长女长乐公主许配给李庄主的事情,早已经喧嚣尘上。
然而这种事情,他是坚决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也轮不到他参和。
“昨日延州发来电文,说是有匪徒拆铁轨,下官要赶过去安排处置。”吴岩非常从心的选择跑路“先告辞了。”
自从长胜铁路通车之后,从长安城到胜州千余里地,沿途诸多事务当天就能知晓,最多两天就能抵达。
其信息获取速度与效率,已然是打破了想象力的天花板。
相比之下,哪怕是很近的华州,有什么事情也只能是耗费几天的时间才知道,通过信使与骑马来往交通。
如此显着的对比,从李二到朝堂,都对铁路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度。
吴岩脚底抹油跑路之后,武媚娘拎着裙角上了马车“回庄。”
长乐公主的事情堵在心头难受的很,她决心去找师傅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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