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凰羽：权妃要当政

    
    门外的积雪已有一尺来深，山头的冷杉树遇冷风簌簌而动。积压的雪从枝丫间颤抖着掉落，灰色的天空没有半分多余色彩，在如今的阳关，晦暗的不仅仅是这片天，还有众多人心。
    从盛京带来的御寒物品显然不够。这里没有狐裘，连棉衣都成了奢侈。凌澈手下的侍卫面色凝重地小跑到她身前，凑着耳朵低语，瑾弈面色骤变，有些急切地跟着他前去。
    凌澈躺在镂空雕花床上，面色苍白，双眸紧闭，清俊的眉蹙起，同样有些苍白的嘴角抿成一线，他身子虽躺在床上，却微微蜷起。
    在昏迷时候他才会表现出与平日的冷静不相符背后的另外一面，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瑾弈陷入回忆中，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见过他的，那时候敬铭王进京拜访父皇，与他同来的就是还是孩子的他。
    眼神明明似小鹿般躲闪，带着好奇和隐隐的畏惧，可却表现得像个大人般沉着冷静，那时候他的眼睛还不是这般纯黑一片，充满好奇的色彩。
    之后也有见过，在她眼中他是个话不多的孩子，直到承国覆灭的五年后，在盛京再次见面，他的眼中已看不到其他色彩，像是黑夜下的深渊，就此沉沦。
    直到此刻，看着床上瑟缩着的男子，她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谨慎多疑又踟蹰不安的少年。
    我应该感谢，你不曾牵扯到五年前那场叛乱，不曾参与承国的覆灭过程，这也是扶持你的最大理由。我庆幸你的心还未变得看不清深浅。于这个腐败的国家，你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小五。
    门外起了细碎的声响，床榻上的人有转醒的迹象，刚睁眼的他还带着懵懂，苍白的面上泛起了红润，眼底的深黑色正重新凝聚。
    瑾弈来不及欣赏这一刻像是初生婴儿的他，她抽出腰部的鬼泣。以脚尖舔地迅速移到门边，在推门的刹那却又迅速收起刀，回到凌澈身边，翕动的唇瓣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迅速隐退到床榻后的阴影中。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密集，约五个蒙面黑衣人潜伏至这帐篷中，为首的黑衣人几步走至榻前，抽出匕首向着床上的人心口扎去！
    凌澈猛然睁眼，仅仅穿着白色单衣的他翻身躲过黑衣人的刺杀，扯过桌角，顺力一拉，桌上的蜡烛刚要着地，被伸手快捷的另一名黑衣人接住，而凌澈身后的黑衣人反手将他擒拿。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幽冷，走到凌澈面前，朝着身边的另外四名黑衣人作了一个杀的手势。
    “且慢。”凌澈被黑衣人架到桌前，一把按在椅子上，凌澈只觉得浑身像是要散架般，他龇了龇嘴，镇定自若地凝视着身前的五名黑衣人，“阁下既然要我性命，总要让我死之前知道是谁要杀我？”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张开一口黄牙，口气彪悍猖狂，“告诉你也罢，我们是三皇子派来的人，谁叫你偏偏要做太子的狗！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主子无情了！”
    凌澈悠哉得坐着，面上笑吟吟道，“哦。原来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们各为其主，只是杀害一国皇子，非同小可，你们有想过自己的下场吗？”
    黑衣人面面相觑，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在凌澈脖子间划过一道血痕，伤口虽深。却不致命，一缕鲜血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流入领口间，将白色的单衣瞬间染红。“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湘国的贤王也只是微微皱了眉，“意图杀害一国皇子，是抄家灭门的重罪，你们可要想清楚些，莫不要被人当了枪使。你们——”
    他将身后的黑衣人猛得推开，身子如同离弦之箭般跑到案几前，用力将案几推倒，案几上的陶瓷杯应势而落，随着清脆的响声，在地上碎裂成数片，他大喝一声，“来人！”
    房间内的五名黑衣人脸色骤变，纷纷跳窗而逃，书捷带着众多侍卫冲入帐篷，却见自家主子披着烟灰色的大麾，正悠哉地半躺在床榻上，笑吟吟看着他，“书捷，动作变慢了！”
    书捷来回将房间巡视了几遍，诚惶诚恐地小跑到主子面前，“王爷，刺客呢？”
    凌澈一个板栗敲向他，“刺什么客，爷我心情不好想摔东西怎么了？”
    书捷心口一颤，忙不迭跪下，“王爷息怒。”
    凌澈不耐烦地朝他招手，“算了，你出去吧。”
    书捷走出帐篷，还轻手轻脚地替主子关了门，就怕再触怒他，房内凌澈将大麾扔向一边，露出的白色单衣上已是血色点点，他拿出陶瓷瓶朝着脖子上的伤口撒了些药，疼的半张脸扭曲了起来。
    视线扫过那衣柜，冷冷一瞥，“七爷真是镇定地很呐，就不怕他们真把我杀了。”
    瑾弈从阴影处走出，笑吟吟地道，“能从容避开书捷和守卫的视线，那就说明他们就是我们身边人。若我预料没错，这些人应该就是先前太子招募的高手，这次随韩鸿飞前来负责保护他。而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身上不带杀气，我就想，他们此次前来只为试探，不为暗杀。韩鸿飞派他们前来，目的是为了试探你是不是静王的人，若你刚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你刚刚可能就被杀死了。”
    凌澈嘴角一抽，恨恨道，“若是他们真要出手，你也准备躲在那角落里眼睁睁看着我被杀吗？”
    瑾弈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从他身边拿过陶瓷小瓶，冲着他道，“把头歪过去些，你把这药都撒别处了，明明自己看不到伤口，也硬撑着不让别人替你上药吗？”
    凌澈别扭地撇开头，只觉女子温热的吐息逐渐靠近，喷在他脖颈间，像是小虫在啃噬般痒痒的。他面色古怪地转过头，眼睛死死盯着桌角。
    只听身旁女声悠然清越，“他们要真动手，只能证明你蠢得无可救药了，你要真是那么蠢，索性死了算了，别留在世上祸害别人。”
    凌澈被她呛得连声咳嗽，他本就颜色苍白，此刻看起来更像是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唯独眼神不屈地瞪着瑾弈，“你这女人说话老是这么毒…怪不得傅睿不要你…”
    瑾弈向伤口均匀地撒上药，收起瓷瓶，最后缠上细布，等一切完毕，在他脖子的伤口处一拍。
    凌澈疼的眼泪花都出来了，偏偏死忍着不吭声，他眼中汹涌的怒火似要喷薄而出，从牙齿的缝隙间蹦出两个字，“喂！”
    瑾弈冷冷一笑，“王爷，你好好养伤，莫七告退。”
    酉时过后，天色渐黑，太医院李氏将凌澈的手放回棉被中。一旁的韩鸿飞紧张问道，“贤王殿下没事吧？”
    今日午时贤王中途昏倒的消失在朝臣和宫人中传开，韩鸿飞完成一日的活就随着李大人一道去看望贤王。
    李大人瞅了他一眼，轻惦着胡须，缓缓道，“好什么好，贤王殿下已经三日没进食了！”
    韩鸿飞瞪大了眼睛，“这…”
    李大人没好气地道，“你以为你们这些人还有东西吃是因为什么！盛京那批救济粮迟迟不到。贤王殿下担心咱们挨饿，把他自己那一份全省下来了，我们是吃饱了，可殿下却三日未进食了，今天才会饿晕啊！”
    韩鸿飞只觉得口中像是飞进了一只虫子，让他开不了口，想不到这位贤王殿下为了赈灾一事竟能做到一步。而他所吃的粮食中也有来自贤王的那一份，这让他心中竟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身为武将出身，让他心中少了些文官之间的尔虞我诈，多了分金戈铁马的豪情。对于贤王，心中隐隐又多了丝敬佩，这种敬佩无关乎立场，只是自心底而生。
    他恭敬地朝贤王施了礼，“贤王身为陛下此次派来安抚灾民的使者，便是代表着陛下，请贤王殿下千万保重身体。”
    “韩大人。”凌澈坐起身，全身犹带着疏懒和惫态，声音也是淡淡的。“已过去三日，盛京的救援物理应是到了，却到了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传来，韩大人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韩鸿飞思索片刻道，“臣认为有两个可能，一是队伍被困在大雪中，二是这一带流民众多，粮队可能遭袭。”
    帐篷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只余下帐篷外呼啸而来的风声和鹅毛般的雪落。沉思中的皇子眼中有一道极亮的光一闪而没，他仰着头，脖子上那道明显的伤痕贴了药，已不再红肿。
    韩鸿飞几乎有一种错觉，他对面的那个人是当今湘帝，只因为这般居高临下的态度，充满了王者威严的霸气眼神，只有那个帝王拥有。
    而让他有这种臣服之心的，不是太子，不是三皇子，竟然是眼前这位在皇族中毫不起眼的皇子。
    韩鸿飞犹在思考着，凌澈低迷的声音已将他从沉思中打断，“盛京过来的粮队都印有官府印鉴，一般的流民不敢招惹，除非是比较大规模的组织或者，有人故意拦截，但不管怎么说，粮队应该都是发生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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