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坐了四人,马车中依旧还是宽敞的,傅明辰坐在旁边闭着眼睛浅眠,温语澜看见之后便静静的坐着也不再出声说话,水云夕便也静坐着,只转动眼珠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份安静已持续了许久,水云夕并非是不能忍受安静,但长时间的无声还是让她觉得不是太过习惯,又在马车里面坐了一会儿,水云夕忽然灵机一动,因为温语澜离傅明辰近,她便只靠过去对霁月说了句:“我出去驾车。”就已经抬脚走了出去和驾车的启白坐在了一起。
马车里依旧没有说话的声音,水云夕凑到启白近前颇有些神秘兮兮地问他:“你家公子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小气的吗?”
听到有人说他们公子的不是,启白立马不乐意了,转头就不客气的反驳她:“你才一直都小气,你见过比公子更大方的人吗?”
说他小气是有原因的。那天温语澜说了要来培郡之后,水云夕本来是想既然她现在没有关于‘听风吟’的消息,不如先跟着他们一起过去,说不定这次那些人口供中同时都提到的‘那东西’它真的就是‘听风吟’或者是和它有关系呢。
可她还没开口,傅明辰就开口拒绝,‘既然你们不是朋友,那也没必要再和我们有什么接触了。’那神态就差没有直接说‘我希望你能离温语澜越远越好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跟着一起过来了,也许是因为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温语澜就察觉到了她当时神情,不知在她离开后温语澜又和傅明辰说了些什么,反正在第二日要走的时候,温语澜便过来敲她的门问她:“可要同我们一起前去?”
看起来他们并不会需要水云夕跟着去做什么,虽然察觉到了是她需要借助他们的关系,温语澜的话依旧是询问她态度的语气,并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其实,水云夕想,她也不一定非要和他们一起才能去培郡,之所以会和他们一起,除了因为他们现在手里有着线索,又是光明正大的去查,跟着他们会比她自己没有章法,又没有办法去往那些需要进去的地方要有效的多这个原因外,应该就是因为,温语澜的态度总是会给你留有选择的余地,所以她才会没有顾虑的选择同他们一道。
没有等到水云夕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启白似乎是想到了她问这个问题的缘由:“如果你说的是公子不怎么搭理你的事儿……”拖长了声音,启白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道,“你可就知足吧,若不是看语姑娘的面子,就凭你对语姑娘动过手这点,你就永远别想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怕她误会,启白又赶紧解释道,“你可别乱想啊,我的意思是公子根本就不会再乐意见到你了,不是他会做出些什么奇怪的事儿。”
眨了眨眼再没说话,马车在路上也已经不停歇的走了大半日,水云夕抬头看见前面有水,跳下马车道:“不然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听到她的话启白刚扭过头哼出了一句:“多事!”就听见听马车里传来一声‘启白,停车休息一下吧。’虽然这话在他刚回完水云夕那句之后出现,让他有些失了颜面,但他还是赶紧把马车停了下来。
水云夕挑衅般的对他挑了挑眉,扭身自顾地走到了她看见的河水那儿。
听到脚步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后停在她身后的人轻声问她:“要吃点儿东西吗?”
待水云夕要回头看的时候温语澜才往前了几步走到她旁边,又将小碟子里的点心往她那边递了递。
水云夕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温语澜开口说话,有些疑惑地偏头去看时,只见她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流动的河水,丝毫没有看出她有说些什么的打算。
暗叹自己想多了,水云夕收回目光,自顾地道:“我还以为你过来是要问我‘你为何要一个人单独过来这里’。”没等温语澜的回答,她倒是没有客气接着说道,“回答你的话我都想好了‘我最讨厌那种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人,过来是因为不想看见那位世子殿下!’”这或许不是全部的真相,但却是水云夕目前只能说出口的真心话。
“你说的是……傅明辰?”温语澜听到水云夕说这话是真有些诧异,但话刚落又自己摇摇头毫不犹豫的对她的说法否定,“他不是。”不是目中无人,也不是骄傲自大,“他只是有些懒而已。”只是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与事懒得去多用心、多在意罢了,但也只有相处之后,别人才会明白傅明辰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水云夕也不再去和温语澜争辩傅明辰的事,转而问她:“你们是兄妹?”
想了想,温语澜低头笑笑道:“大概,算是吧。”
“骗人。”问题是她问的,听完之后先反驳的也是她自己,“我就算再如何孤陋寡闻,还是知晓‘傅’是皇族的的姓氏。”
温语澜偏头一笑:“所以我不是说了‘算是’吗!”
水云夕也跟着笑了笑,可随即她的笑便慢慢消失在了脸上,接着她虽是看着湖面,但不知目光绵延到了哪里,语气中带着些许眷恋地说:“我没有兄长,但我以前有个很乖、很听话的胞弟,只是……”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水云夕深吸了一口气,偏头看着温语澜开玩笑道,“幸好你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不然像你这种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偏偏又生的美的人,真是太容易让别人卸下防备了。”
交浅最忌言深,水云夕的情况她从来没有明确的说出来过,温语澜也只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些许。想着水云夕那句话也许只是为了掩饰她方才遗漏出的忧伤情绪刻意所言,温语澜便没有立刻接话,过了片刻后才笑着转了话题:“既然你这般说,那下次有机会可要和我这‘没有攻击性’的人比上一比?”
这句‘比试’一下子让水云夕有了兴趣,惊讶又疑惑地问道:“你我能比些什么?”
“星象占卜,礼乐射御……”
“那就箭术。”还没等温语澜说完水云夕就做出了选择,星象占卜,不知温语澜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会那些,反正她是不曾涉猎过的,至于礼……还是算了吧。
“也好。”温语澜看了眼马车那边笑笑道,“虽说我的箭术较之他们是远远不及的,但也可以勉强一看。”
“哈哈。”她答应的爽快,水云夕也唇角上扬地应下,“那便说好了,到时候可别推诿。”
虽然从洛郡离开的时候已经吩咐过随行的人多多留意,但在马车停留的这段时间里,傅明辰还是没有放松对周边环境的应有的警觉,又对着人吩咐了一遍。
启白站在一旁对着霁月小声嘀咕:“我家公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这般谨慎,有了语姑娘,一下就变得如此??铝恕!
霁月重重拍了他一巴掌,对着他微扬眉道:“谨慎些难道不是好事吗?”末了又稍微凑他近了些,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不过若是真的不满,你不如去殿下面前说说?或者……去和我家姑娘抱怨抱怨?你也知道,我家姑娘最是通情达理,容易说话了。”
启白闻言连连摇头:“没有不满,没有不满,霁月姐姐你说得对,谨慎些可是好事。”傅明辰不是不容易说话,相反的,比起心思敏感的温语澜,相处久了之后,启白倒觉得他家公子才是更容易相处的,只是在事关温语澜的事情上,他从来都是格外的认真,才会有些不好说话。
说到这里,启白倒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有些感慨意味道:“他们这样才正常嘛!因为语姑娘初回京时都不怎么搭理公子,连我想去找滟星他们玩儿都不敢。”
回京不久温语澜便为了花朝节来了锦州,虽这次在京都留的时间不长,但再加上她在别院那几日对傅明辰的态度,亦可明显看出她现在与之前的态度相差甚大。
霁月抬眼看着河岸边上与水云夕说话的女子,在之前她就想着,温语澜定不会是真的不愿再理会傅明辰了,果然,在驿馆中将她心中那点埋怨抹平之后,有他在的地方,她便又无条件的相信了。
想起那天从走廊上传进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静静侍立着的两名侍女同时有了动作,抽出匕首后她们便极快的直直往屏风后坐着的人影而去。
幸好温语澜早有了防备,屏风被划破的那一瞬间,那两个人看着露出来的三张脸皆不是自己应该看到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们进屋后那种说不清的怪异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那些刺客原本的计划里,这两名会功夫的女子会乘乱以保护为名进入温语澜的房间,在听到动手的信号后,只需要不怎么费力的控制住没有反抗能力的她,但是,当该留在这间房里手无寸铁的人,换成了都是有些身手的三位女子,情况自然就不会向着他们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不仅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还不明局势,而且不久之前在驿馆发生的那一幕还在眼前,明明知道这次前往培郡,驿馆中的那两名‘侍女’被一道带上了,也不怕有人前来搭救多安排一下!
这才是三月初,天气都还是冷的,水边更是冷的明显。温语澜当时之所以单独过去找水云夕,确实没想过问些什么,只是在这所有人中,唯有水云夕算得上是与任何一个人都不相熟,未免她觉得自己处境窘迫罢了。
霁月轻轻叹了口气,打算回身再去帮温语澜拿一件厚衣服。
‘射’乃是雎阳官学必学的一项,水云夕从自己久远又稀少的记忆中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信心满满地答应了温语澜提出的箭术比试。
虽然从他们近来的这些话中大致可推断出温语澜是没有入过官学的,但她的身份在那儿,又是在雎阳颇具盛名的苏老先生亲自教出来的,那她的箭术虽不至于多好,但应该也不会有多差。水云夕脸上闪过一抹懊恼,开始觉得她有必要去认真练练这一项了。
亲自把事情交代完毕,傅明辰转头往河边看去,见那两人还在河边站着,有些不满地微蹙了下眉,抬脚走到温语澜面前,向左挪了半步把手伸到她身后,将刚过来时从启白那里拿来的披风披在她肩上。
等到挪回步子重新站在她面前,帮她系前面带子时才开口道:“不是说了现在天气凉,出来时要记得添衣吗。”
在这之间温语澜一直没有说话,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应,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随着他,等他又顺手理了理她披风上不太规整的衣领后,她才吐了吐舌头,有点小俏皮地说:“我不是觉得不怎么冷吗。”
看着他又是帮忙加衣,又是在一旁念叨,水云夕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道:“小时候,我父亲都未如你这般唠叨。”
傅明辰闻言抬头瞥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温语澜道:“也不能怪他,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阿澜的。”
像她什么?容颜如她,心性如她,亦或是处世如她?
这是这几天傅明辰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水云夕原先也没有指望他会接她的话,只是自己随口说了出来,现在他回了她,倒是让她有些诧异,不过虽有诧异,那些疑问还是很快的在她脑中闪过。
余光瞥见温语澜伸手打了傅明辰一下,还嗔怒着说了句:“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需要人照顾的,你想成了什么?”傅明辰低头眼带笑意的看着温语澜,虽是句微微有些戏谑的话,但也能从其中听得出温柔。
这句话说的是真是假水云夕都懒得再去分辨,温语澜却有些不满地故意逗问他:“谁要被人照顾了?”
傅明辰妥协般地说道:“是我,我希望你可以让我照顾”
满足的笑了笑,温语澜转头看着水云夕道:“世子殿下待人贴心,我若是不愿意,他怕是要不悦了!”
‘待人贴心!’水云夕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惊诧地抬头看向温语澜,见她还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后,又把这几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颇有些无语的在心内白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便转身往回走。
等水云夕转身走了,傅明辰伸手握住温语澜的手后又蹙了下眉:“手都这般凉了,你说不觉得冷?”
略有些心虚,温语澜干脆将另一只手也塞进他手里,把头往披风里边儿埋了埋,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委屈地嘟囔出一句:“你又凶我!”
“何时凶过你了?”傅明辰本来就没有办法对她说出什么重话,每次她这样说话的时候,他更是没有办法再有任何脾气了。
没忍住让笑意跑了出来,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收回手去包着她的手暖着,傅明辰想,既然她总是记不住这些事儿,那就算了吧,现在到以后,她的身边不都会有他在吗。就算平时他不能经常在,不也还有那许多照顾她的人吗。
霁月回去拿了披风,出来时看到站在河边的温语澜身上披着一件厚披风在和面前的傅明辰说话,了然又习以为常般的打消了再上前的念头。
刚好看到水云夕过来了,霁月将多拿的披风递了一件过去问道:“天气还有些冷,水姑娘可要用?”
“不必。”水云夕看了一眼霁月手里的披风,拉着她往回走,边走边说道,“你就不必再费心你家姑娘了,有傅世子在,她绝对会被照顾的周到又周全。”
“水姑娘说的是。”霁月顺势就跟着往回走了,水云夕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又回过头提高了声音冲温语澜说道:“本来我觉得同你性子还算相合,想着交你这个朋友了,可方才发现你识人不清,我大概又不会有这样的打算了。”
手有了些温度,傅明辰就势握着温语澜的手往回走,虽略微有些羞怯,温语澜也没有挣开,只是耳尖有些发红。
想到了水云夕说的是她方才对傅明辰的那句话,温语澜也没有多做解释,等走近了几步,才莞尔一笑道:“无事,那便,我来交你这个朋友好了。”
那天温语澜到底说了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她不过是对傅明辰说了一句话‘我不会糊涂到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你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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