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君:请用强大的购买率向我开炮~ “妹妹!”
“甜甜睡着了,小声点。”赵艳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提醒几个侄子。
“哦哦。”霍学文马上缩起脖子, 放轻脚步走路。
可惜霍学恬已经他的声音吵醒了, 安稳的坐在床上, 她妈的唠叨实在太催眠, 没走到家她就睡着了。
但是她今天怎么这么嗜睡?这不正常啊。
仔细想一下, 好像就是画完饼之后才变困的, 所以可能是, 使用画画技能消耗体力,技能用多了就需要睡眠恢复体力?
正想着,姿势一模一样的四个哥哥就走了进来,霍学文领头走最前面。
霍学文看见妹妹已经醒了, 直起身子跑过去,然后有些内疚地说:“妹妹, 你被打了,疼不疼, 我以后再也不跑远玩了, 都怪我没看着你, 我以后都在你旁边玩, 不让人欺负你。”
霍学武霍学刚霍学强三个小萝卜头在后面一个劲点头。
“没事,我不疼, 她没打着我,不怪哥哥。”霍学恬解释道, 她没有被真的打到, 就是蹭了一身灰, 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小孩子在外面玩跑远了也很正常,不能怪他们。
怎么可能不疼呢,他之前被打就可疼了,霍学文突然想到什么,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来纸包的两颗糖,双手捧到霍学恬面前,“妹妹,给你吃糖,糖特别甜,吃了糖你就不疼了,两个都给你吃。”
霍学文眼睛亮晶晶的,一副献宝的样子,手里是两颗圆圆的硬糖,一颗红色的一颗绿色的,糖体并不纯粹,甚至可以看出一些杂质。
霍学恬看到他身后三个哥哥都渴望的望着糖,却也没有伸手要的意思,就说:“奶说了,我在长牙,这个糖太硬,我不能吃。”
霍学文听到这话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又听到妹妹软软的声音,“哥哥,不然你把糖泡水里化成水吧,我就可以喝糖水了。”
他立即眼睛又亮起来,使劲点头:“嗯嗯,我现在就去泡水。”
霍学文还记得奶说过妹妹不能喝冷水,连忙跑到厨房找三婶给他倒了点热水,郑重的把两颗糖全都放进热水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体积越变越小的糖果,终于杯子里只剩下水。
“妹妹喝。”
霍学文把热水吹了又吹,再托着杯子递到妹妹嘴边,边上三个哥哥也都看着霍学恬,不自觉羡慕的舔了舔嘴唇。
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霍学恬压力山大的喝了一口糖水,其实糖水不是很甜,而且混着两种不同的水果味,但她喝得很满足。
在哥哥期待的目光下,霍学恬又抿了一口糖水,然后就说:“哥哥,奶说吃多了糖会长坏牙的,我不喝了。”
“可是,还有好多糖水呢,妹妹再喝一点吧。”霍学文抱着杯子,他感觉杯子里的水还是那么多,妹妹怎么就不喝了。
霍学恬瘪嘴:“我不想长坏牙。”
霍学文看到妹妹不高兴就慌了,立即说:“那不喝了,不喝了,妹妹不长坏牙。”
霍学恬笑嘻嘻的点头,“嗯。”
“弟弟过来,我们一人喝一口。”妹妹只能喝那么一点点糖水,剩下这么多都不能喝,早知道他就放一颗糖了,还能留一颗给妹妹明天吃,现在只能他跟弟弟们喝掉,霍学文想,等以后他有了糖还要给妹妹吃。
霍学文先把杯子递给自己的弟弟霍学武,然后给二婶家的强子和刚子弟弟,最后他自己喝最后一口。
四个小孩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桂兰芳就进来了,她边叫着奶奶的心头肉边搂住了霍学恬,转头看见四个孙子又生起了气。
“你们几个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叫你们看好甜甜,就知道玩玩玩,玩到甜甜被人打了都不知道,特别是你,霍学文,你刚刚是不是又跟冯大宝玩呢,刚被冯家的疯丫头咬完,怎么着,就忘了是吧,现在甜甜也被咬了你高兴了是吧!”
霍学文被说的眼泪直往下掉,抽噎地说:“没,没有,我不高兴妹妹被咬,是,是冯大宝,给了我两块糖,我想,想给妹妹……”
桂兰芳火大,“你是不是记吃不记打!我是缺你吃缺你穿了,就让你巴巴地惦记人家的两块糖!”
霍学文哭的更厉害了,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霍学恬推推她奶,笨手笨脚的从床上爬下来,一深一浅的跑到霍学文旁边抱住他,因为身高原因只能抱到小腿,面对她奶不赞同地说:“奶,哥哥要糖给我吃,哥哥好,不能骂。”
这事跟霍学文没关系,主要也就是她运气不好,关键她奶刚刚说哥哥被咬过,这是什么情况。
“……好好好,不骂不骂。”大孙女都帮孙子说话了,桂兰芳想想就算了,反正糖也是给她大孙女吃了。
没忍住最后说一句:“以后不许再跟冯家人玩,再让甜甜被欺负我饶不了你们。”
这下四个男孩齐齐点头,动作十分迅速。
霍学恬连忙问:“哥哥什么时候被咬了,咬哪了,我怎么不知道。”可千万别得破伤风了。
霍学文刚刚哭得太狠,一时间有点停不下来,一直在打着哭嗝。
“没啥事儿,早就好了,跟你说啥,就破了点皮。”桂兰芳一边抱着孙女往外走一边说,“还能咬哪,就咬他胳膊上了呗,要不怎么说他记吃不记打呢,这才一个月,又跟冯家的玩上了。”
听到咬破皮,霍学恬顿时提了一口气,后面她奶说一个月了,她又放心了些,破伤风潜伏期一般在两周内,这都一个月了,看来是没事。
不过,她觉得还是要再观察一下,可惜现在没有那个条件,因为一点破皮去医院看病都会被说是浪费医疗资源,不然还是去打个针才放心。
这么一通下来,霍学恬都不知道怎么同情冯家的小孩了,对她来说,一个可怜的陌生人,跟霍学文当然是没法比的,更别说她现在知道霍学文还被咬过,有患病的可能。
……算了,她先想想怎么哄伤心的霍学文吧,她最怕小孩哭了啊。
“上次我不都让你买了粮食了吗,够了,不用买,甜甜还小不懂事,你也跟着瞎掺和,我得攒钱给甜甜读书上大学呢,这钱不能随便动。”
桂兰芳是笃定孙女能上大学的,孙女小时候就这么聪明,读书那也不会差,他们家成分又好,三代贫农,老头子还当过兵,不可能上不了大学,她得为孙女以后准备好喽。
第一次听到她奶想要供她上大学的想法,霍学恬有点意外,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让她上大学比吃饱饭还重要吗,都吃不饱了还要把钱留着给她读书,她不知道桂兰芳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她似乎能想象到。
她有一点没反应过来,抱着霍向北的手显得有些呆呆的。
而霍向北换了个方向劝母亲,“妈,你就算要攒钱留给甜甜也得把自己身体顾好啊,不然你想想,你要是身体不好了治病得花多少钱呢。”
桂兰芳想说自己不用治病,霍向北马上截断了她的话,“妈,你可别说你不用治病,你要是真病倒了,那你辛辛苦苦攒的钱还能不能用到甜甜身上就不一定了,我大哥二哥他们还有孩子呢,要是你倒下了,万一他们要分钱呢,我又不经常在家,三哥一个人肯定争不过大哥二哥,那甜甜可就没人管了,要是有人欺负她你都不知道。”
大哥二哥,对不住了!
“我,那还有你爸呢。”儿子说的有理有据,搞得桂兰芳开始有点迟疑,说的话也不那么肯定了。
“我爸更不行了!他身体多不好啊,谁知道有没有以前留下的后遗症,而且爸年纪比你还大,你能放心指望他吗,指望谁都不如你自己看着甜甜好啊。”
爸,对不住!
桂兰芳终于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得看着甜甜上大学。”
钱还是自己给甜甜攒着最放心。
成了。
霍向北再次回家的时候便带了二十斤米和十斤面粉,一共花了三块八毛钱,粮票另算,近来粮食确实是紧缺,只能买到这么多,再多食品区的售货员就不让了,粗粮倒是能买多些,但谁都知道细粮比粗粮好,能换两倍的粗粮。
霍向北到家的时候地里干活的人还没下工,他把东西放下就去地里找家里人,平常这个时候地里的活都还算比较松快的,不需要太多打理,今天不知道怎么还没回来。
山脚下一片黄土地上,大片大片的庄稼都蔫蔫的,在它们扎根的土地上遍布一道道干涸的裂缝,这是缺水造成的景象。
“今年地里的收成不行啦。”老把式的庄稼人几乎都有了预感。
“妈,这稻壳捏着都是空心儿的。”赵艳手里捏着瘪瘪的稻壳,有些害怕,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该收成了,里头的粮食还能长出来吗。
桂兰芳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舀一瓢水在稻子根处倒下去,不耐烦的说:“空心儿的咋了,空心儿的咱也得把它伺候好喽,稻壳就不是能下肚的东西了,指不定就得靠它活着,别给我说废话,快浇水去。”
桂兰芳看见蔫巴巴的庄稼也烦,可再烦也得想办法养活呢,不然等着饿死呐。
大人在干活,霍学恬就跟四个小豆丁哥哥坐在田垄边上的树荫底下,看着她奶跟她妈给庄稼浇水,一直弯着腰没直起来过,偶尔会抬头看她两眼,不是她们不想直起腰,是直起腰再弯下去会更累,也耽误时间,就只能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但这样一天下来就受罪了,腰酸背痛是少不了的,老天爷不下雨,只能农民辛苦点人工挑水来浇,可河水还越来越浅,水都要省着用。
霍学恬旁边放着一个装水的陶罐跟几个碗,是给干活的人解渴用的,这会儿陶罐里的水早就喝完了。
霍向北找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四个侄子围着侄女身边,侄女拿着个树枝在那玩。
“甜甜。”
“四叔。”霍学恬丢下手里的小木棍踉踉跄跄地往四叔的方向跑,四叔肯定带粮食回来啦。
霍向北赶紧快走上前抱住侄女,走着摇摇晃晃的看得他提心吊胆的,“哎哟,我大侄女慢点,奶奶呢。”
“奶奶在那。”霍学恬指着田里的一个身影。
“甜甜真乖,叔帮奶奶干活去,甜甜在这等会啊。”霍向北把侄女抱到树荫下,脚步不停的就往田里走,他没到供销社上班的时候也是天天下地的。
霍学恬本来想问四叔买了粮食吗,这下又只好捡起刚刚丢掉的小木棍,往地上戳啊戳。
啧,这土真硬。
“诶,去吧。”
霍学恬努力的张大嘴巴,“啊,啊——”
她想说:四叔,你多买点粮食啊!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说了半天嘴里发出的声音都是啊啊啊,她自己都听不懂,更别说霍向北了,他头都没回一个就走了。
幼生如此艰难,霍学恬泄气地往后一仰,小短腿控制不住地翘起来又落回去,圆滚滚的身体摊在床上四肢伸开,配上她那愁的纠结在一起的五官,还真是大写的生无可恋。
“同志们,为了便于生产,方便社员,农村人民公社提出食堂要实行自愿的原则,在生产队办不办食堂,完全由社员讨论决定,以后咱们要办食堂,就是社员的合伙食堂,要坚决实行自愿参加、自由结合、自己管理、自负开销和自由实行的原则,以后社员的口粮都分配到户,自己支配,这是党中央给咱们下达的指示,咱们要听从指使,立刻执行!同志们马上回家拿好袋子,现在就去粮仓分粮,自己的口粮自己支配,还有想吃食堂的社员明天再来找我报名。”
大队长郝爱国扯着嗓子喊完这一番话赶紧跑去粮仓守着了,他一想到粮仓里所剩不多的粮食就汗如雨下,老天爷保佑没人惹事儿啊。
八月底的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明晃晃地照在人的皮肤上能把人晒脱一层皮,可青山村的社员们个个在太阳底下脚步飞快,大颗大颗的汗从脸上往下滚都不带擦的,对他们来说,什么都没有粮食重要。
“媳妇儿,大嫂二嫂,快把家里能装粮食的东西都拿上上粮仓,队里要分粮食了,妈跟大哥二哥都在排队呢,叫咱快点拿东西装粮食去。”老三霍向西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背上汗湿的能挤出水来,他脚力最好,桂兰芳一听说发粮食立马就指了他回来拿东西顺便叫人,就是怕晚一步粮食就被人分完了。
“分粮食?!”赵艳正在屋里逗闺女呢,听到分粮食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咋突然要分粮食了?
虽然心里有疑惑,她手上的动作却利索得很,把闺女往炕上稳稳一放,被子全拢到床沿边儿上挡着,保证她闺女翻不出来,快速拿上好几个大竹篓子蹭蹭蹭就往外走。
方翠跟何小英也都是一样的,甭管她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分粮食,总之,有粮食,去就对了!
几个人几乎把家里能装粮食的东西全拿上了,生怕少装一点粮食,但全部也就竹篓子跟麻袋这几样,吃了几年大锅饭,装粮食的家伙什就几年没用过了,大家都快忘了分粮食的滋味。
“咋就这么点儿粮食,郝爱国,我们家十四口人,八个劳动力呢,这么点粮食你糊弄老娘是吧,这可才收粮食没多久,你是不是克扣粮食了,黑了心肝的东西,今天你不把粮食交出来我跟你没完!”桂兰芳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大队长的鼻子就开骂了,霍良田也顶着一张凶狠的脸盯着郝爱国,三个大个头的儿子一字排开站在桂兰芳身后。
其他社员们都拎着粮袋看着他们,也是一副要个交代的样子,似乎一个不满意就要冲上来了一样。
郝爱国一看这架势脑门儿上直冒冷汗,只能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婶子,真没粮食了,我哪敢藏粮食啊,之前办公社食堂欠了国家的粮食,夏收的粮食交了公粮又要还粮,还有一部分做了种子,上半年地里面收成不好大家都是知道的,是真没粮食了啊,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变不出粮食来啊!”
郝爱国都想给大伙儿跪下了,眼里一片浑浊,他是真不知道事儿咋就变成这样了,自己从来都是听党的话啊,党让干啥他就干啥,炼钢铁办食堂,积极发展跟党走,从来不让他们队落后,可社员们却要没饭吃了,为啥啊,这到底是为啥啊。
才三十多岁的郝爱国看上去老态尽显,不是外貌,是显在精神。
桂兰芳还想说啥,霍良田却先开口了:“行了。”
“说清楚了就成,大队长,快给大家分粮食吧,还是人六工四吧,我家能分多少粮食你给算算。”
“诶,诶,好!”郝爱国连着应了好几声,用粗糙的双手干搓了搓脸,立马打起精神来算账。
“一百二十公斤,八分粗粮九十六公斤,二分稻米二十四公斤。”
“……”
霍学恬脸蛋红通通的,此时乖乖地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浅黄的无袖小背心,布料薄软透气,贴在身上也不难受,夏天穿着吸汗又透气,加上是无袖的,穿着宽松凉快,下半身是同样颜色的开裆裤,还好裤子里垫了柔软的尿布。
霍学恬万分庆幸,幸好有它在啊,不然她都没脸见人了。
这时候没电风扇更没空调,不过跟其他人相比,霍学恬夏天过得已经很舒服了,谁家能舍得拿那么好的布做背心,就是做短袖都舍不得觉得浪费,都是先做成长袖,穿旧了缝缝补补又改成短袖,要是穿不下了的就给弟弟妹妹穿,普通人家的孩子很多长到十几岁都没穿过一件新衣服。
只有桂兰芳,给她大孙女做衣服一点不嫌浪费,从来不用上头几个孙子的旧衣服,前几年从大儿子娶媳妇开始她就提前准备着,为了大孙女一出生有新衣服穿,往家里屯了不少布,孙女一直不来,她的布越屯越多,就算这些年用掉了一些,也够霍学恬穿好几年的崭新衣服。
就算是这样,畏热的霍学恬还是被这天气热的一动都不想动,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床中央,像时间静止了一样,她刚刚都听见了,发粮食,公社食堂终于解散了,三年饥荒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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