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先生的头颅飞旋着, 因为冲击力的缘故,过了几秒,才摔入茶几,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失去头颅的身体, 持续喷涌着血柱,直到将整个水阁都染上血色, 才轰然倒下。
静默数秒后,邵元身边那名国际超模最先发出尖叫, 把邵元一推, 翻身跳入湖里。
这仿佛一个信号, 水阁忽然间就混乱起来。
“尚先生死了?”
“天啊!”
一片惊叫之中, 苏萌把手从身边保镖的身体里抽出来,她刚才那一击, 砍掉了尚先生的脖子,也顺势切开了保镖大半个身体。
这名保镖正是刚才对着苏萌开枪的人, 危机时刻才显真相, 从他那拔枪的动作, 以及迅速守卫到邵元身侧的举动来看,他们真实的身份应该是国际雇佣兵, 雇主也不是尚, 而是邵元。
而能被邵元信任,带入私宅, 说明至少是参与过一些事的。
也就是说, 这两个佣兵, 其实是帮他动手的杀手才对。
佣兵还没死,但已经失去了行动力,苏萌并没有折磨人的爱好,于是下一秒,她爽快的拧断了他的脖子。
“天呀啊啊——”
剩下反应稍稍迟钝些的人,也都彻底意识到如今的状况了。
“还愣着干什么!”邵元大吼,“对付她啊。”
又用泰语对瓦拉道:“叫你的人顶上去,不弄趴她我们都要死了!”
“¥#%……%!”瓦拉粗鲁的叫骂一声,慌张的翻身跑到椅子后,指挥道,“快阻止她!”
他来的时候,除了跟着尚的那两名佣兵,其他浩浩荡荡跟来的人,全伺候在他身边,人数大约有数十个,此时虽被变故吓得呆愣,在瓦拉的呵斥下,这些人如梦初醒,纷纷掏出了武器。
有的是钢棍。
但更多的,是半臂长的开刃刀。
一时间,裴文只觉荒谬。
刚才,他就是跟这群人人都藏着利器的外国人,同处一室,还交谈甚欢吗?他来不及思考邵元为什么会认识这种‘朋友’,见水阁中众人都激动起来,不由万分焦急。
裴文一句‘住手’还来不及喊,瓦拉等人已经纷纷举起手,将数十个刀口对准了苏萌。
紧接着,水阁内响起一声惨叫——却是陆斯年的。
——在水阁这种狭窄的内室动手,发生误伤简直是理所当然的。苏萌还没怎么样呢,陆斯年已经挨了一下,颓然倒了下去。
“陆斯年!”
裴文扑过去,拽住陆斯年的衣领,把他拖到座椅后,只见男子捂着胸口,痛苦的呻-吟着,指缝间渗出血迹。
与此同时,缩在邵元身边的女人们尖叫起来,互相推搡着,想要从水阁里逃出去。
裴文大骇。
这种情况下,想从水阁里冲出去,无异于要去沐浴刀枪弹雨。
他忍不住从座椅后探出身:“冷静点……”
话音未落,忽然间,一个庞大的阴影压下,裴文只觉耳中嗡鸣一声,随后地面摇晃起来,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所有响动。
他张嘴,只觉一股强大的风猛然扑来,差点将他掀翻,随后,天空似乎下了场暴雨。
“噗、咳咳咳——”
裴文被淋了个通透,他直起身,定睛一看,随即愣住。
只见整个水阁,从中一分为二,将人群准确的割裂,而在他的身前,则立着半片……墙壁。
这墙壁的花纹他也很眼熟——是水阁的天顶,被硬生生的拆开,仿佛一个盾般,插在他身前。
刚才的那阵‘雨’,其实是被掀起的湖水。
“大哥哥。”
苏萌从墙后探过头,关切的:“你们还好吧?”
她松开手,丢下两段被捏断的刀刃。
这是刚才偏向裴文的刀刃。
“在这里等一会吧,”少女笑眯眯的,又对吓傻了的女星道,“姐姐们也是,不要出来哦。”
裴文嘴唇轻颤。他直直的盯着少女,只觉情绪如浪涛起伏,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这、还真是……”
陆斯年躺在地上,艰难的挤出个笑,一边说话,嘴角一边淌着血沫:“很、有……原则啊。”
隔着一堵墙,怒骂声好像变成了一串又一串炸响的鞭炮,过了一会,裴文听见瓦拉极为愤怒的叫嚷了一声:“%#…………,你个婊-子!”
“哎?刚才不是还想用橡胶园买我嘛。”
水阁的长廊也塌陷了一段,裴文的视线被墙壁遮挡着,只能看见长廊一侧的栏杆,过了片刻,他听见那个泰代少年尖叫着,随后他的身影出现在裴文视线中,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截纤细的手臂。
苏萌把瓦拉举着,按在了栏杆边上。
“¥&?!”
从裴文的角度,只能看到泰代人不断挣扎,但被那截手臂牢牢的按住,他又惊又怒的质问着什么,随后裴文听见少女的声音,仍是甜甜的:“对呀,我听得懂哦。”
长廊上沉默了一会,过了片刻,裴文听泰国人开始急促的说着什么,随后——
“%#T……”泰代人挤出了中文,“我,给你,钱!”
“什么,都行!”
“女人、男人,土地,药——”
“药?”
少女反问。
瓦拉精神一振,又急又快的说了什么,接着,裴文听见苏萌笑起来。
“哈哈。”
她的声音仍是甜甜的:“我就说嘛。”
“一个做水产生意的,怎么会随身带那么多下属,还各个都有武器。”
“原来不是做水产,而是做贩卖禁药的勾当啊。”
紧接着,只听一声清脆的‘咔’,瓦拉·帕善的脖颈扭曲着,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气怒,身躯如面条一样,从栏杆上滑下去。
“……”
半小时前,这名泰代少年,还前呼后拥,是地产巨头邵氏的座上宾,能用言语肆无忌惮的评价他看见的一切。
现在,只听噗通一声,他无声无息的,沉入了池水之中。
裴文盯着那水面漾开的波纹,渐渐地,池水越来越红。
墙外的叫骂也越来越稀疏,直到瓦拉所带来的那些人特有的、声调尖锐的嘶叫,都归于寂静,苏萌从墙后探出头。
少女身上仍是清清爽爽的,她微笑着,似乎心情很好,朝裴文等人甜甜道:“久等啦。”
接着她四下探看:“咦?”
苏萌眨眨眼睛:“邵公子呢。”
……
邵氏的私人园林占地广阔,道路曲折,但作为设计者兼园林主人,邵元对园林内的道路很熟。
他捂着伤口,忍着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的眩晕感,趁苏萌挨个对付泰代人的时候,邵元一声不吭的蹚水,悄无声息的从水阁离开了。
伤口沾了水,邵元却已顾不上疼痛,人工湖前窄后宽,他在弯处爬出来,刚踩到地上,便听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邵、邵先生?”
邵元一惊。
等看清来人是他的助理,才松了口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
放松之后,先前的惊吓就转变成了怒气,他恶声道:“还不快过来扶我!”
这名助理,正是之前为苏萌领路的人,此刻他浑身是汗,神情似惊似惧。连邵元那显然不太对劲、缺了个胳膊的状态,都没有过多注意。
“邵先生,”助理站着没动,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眼神涣散,“我、我刚才,那个……那个裴先生带来的女伴,要我,带她去书房。”
“那位小姐说,在书房里,有很多……”
还未说完,助理的话突然变成了惨叫。
“邵先生!”
他捂着头,连连退后,惊愕的:“您做什么?”
助理的指缝中渗出了血,邵元抓着石块,扑上去又照着他的头来了一下。
“我说为什么呢,”邵元气怒,“原来都是因为你啊。”
“邵先生,别打了啊。”助理惨叫连连,又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被动的躲闪着。
啪。
啪——
石块不断敲下,邵元眼角泛红,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下,已经感觉不到断臂处的疼痛,唯有握着石块的那只手,渐渐的,鲜血湿濡了他的手心,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啊……是了。这种感觉。
眼前不断躲闪的助理,似乎与他的第一任女友,身影重合。
‘别打了、别打了啊……’
‘好痛,我的头好痛,真的,邵元,我、我要死了。’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呢?
也是像现在这样,无视对方的惨叫挣扎,继续扑上去——
“呼、呼……”
邵元喘着气,看着倒在地上的助理,刚才他敲中了对方的太阳穴。助理倏然倒下,伏于地面的姿态,也像极了记忆中那个女孩。
她叫什么来着?姓李?王?
时间太久远,邵元甚至都回忆不起第一任女友的样子了,只记得似乎是个很温顺的女孩子。
邵元出生就不缺任何东西,他是第三个儿子,前面有两个优秀出色的哥哥,因此父母似乎要把溺爱全都给他,他也不负众望,渐渐成为一个纨绔。
因此,失手打死女友后,邵元表面忏悔,内心却恨毒了那个死了都让他不得安生的女人。等摆平一切风波,他把女友的尸体领出来,剁成了好几百块。
也就是在那时,邵元发现,人类的身体,实在是个有趣的素材。
认识陈如邢,则是个意外。
那时她还只是张巨川的情妇,柳培市的写字楼建好,邵元来参加,宴会上却见这名情妇一直打探着尚志远的事。
尚志远是旅澳华人,与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没什么本事,唯有一张嘴皮子利索,把自己包装成了风水大师,但邵元知道,这家伙底子虚得很。
他没费什么功夫,就让助理问出了话:张巨川的情妇,想要‘改命’。
一个计划就此在邵元心中成型。
他让人做了个骨瓶,装了泰代的降头鬼,让尚志远转交给陈如邢,又暗示张巨川娶这女人,于是很快,在柳培市的富人圈子里,尚志远的名声就响亮了起来。
尚志远这蠢货也照盘全收,邵元安排了人,名为保护,实则监视,让这名不知所谓的‘风水大师’,在邵园里住下。
接着,他开始诱导尚志远,给他讲密转宗的人皮图,人骨碗,这些传说中的‘法器’。然后提供给他‘材料’。而尚志远为了钱,对这一切来者不拒。
尚志远成了尚先生,邵元也愉快的看着有人替他毁尸灭迹,将来若不慎事发,他完全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尚志远身上,反正只要有个替死鬼,他怎么脱身都很容易。
他再也不遮掩自己性格里的狂躁。
跟他争夺地皮的小公司老总;
不接受他招揽的高管;
不合他心意的女人,忤逆他的助理……一个个的,都消失在了他的私园里面。
在邵氏地产这庞大的招牌下,邵元活得极其自在。
“……都怪你这蠢货。”
邵元喃喃道,他眼中浮现狰狞之色,又捡起那块沾满血的石块,对准无法动弹的助理——
“邵公子。”
一个声音轻笑着:“你在这里呀?”
邵元倏然睁大眼睛。
他的呼吸仿佛哽住:“不——”
“邵氏不会放过你的!”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他只能这样嘶喊着,“一定会把你……”
‘咔’。
一切声息俱静。
风从湖面吹拂而来,苏萌松开手,邵元的身体便轰然倒下,她微微抬头,一点雨水从天空飘落,阴云聚集着,苏萌小声道:“下雨了啊。”
她转过身,雨幕渐密,苏萌拨开粘在额头上的刘海,瞧着对面的女人。
——陈如邢捏着她的包,浑身颤抖的,站在小道尽头,离邵元的尸体不过一步之遥。
她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多有破损,显然是苏醒后,费尽力气从后备箱里挣扎着爬出来了,见到面前是邵氏的别墅,便跌跌撞撞的进来求援。
“陈姐姐,”苏萌的表情平静,“你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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