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将心向明月

    
    周紫消失后大概一个月，有天中午，江心月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她拿起来“喂”了一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由愣了一下。
    挂完电话，她按照对方的指引来到了楼下一间咖啡厅，远远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周紫，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周紫把长发烫了大大的波浪卷，染成了栗色，画着浓妆，深深的眼影和红艳艳的嘴唇看起来带着股“风尘”的味道。她穿着一身有点暴露的衣服，本来并不大的胸挤出了深深的乳沟。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比以前漂亮了，但却带着一股堕落的味道。江心月心想，她这段时间应该遭遇了不少事情。
    周紫也看到了江心月，脸上露出了笑容，远远冲着江心月招手，待江心月走近，她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心月。”
    江心月也道：“好久不见。”边说边坐了下来。
    服务员过来问要什么饮料，江心月和周紫同时回道：“卡布奇诺。”两个人同时笑了，江心月道：“你也喜欢喝卡布奇诺？”
    周紫淡淡一笑，道：“生活太苦涩了，要喝点甜的调剂一下。”
    江心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已经解决了，那些人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周紫淡淡答道。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大喜事，可是周紫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兴奋，甚至还有些落寞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这总归是一件好事情，江心月还是真诚地道：“那就好！以后你就自由了！”
    周紫闻言，嗤的一声笑，江心月听出来她的笑声里带着的自嘲之意：“自由？也对，比起每天被人追债的日子，现在的日子也算自由了。”
    周紫大概是压抑得太久了，所以对于过去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既觉得难对人言，但又想倾诉一番，所以断断续续，把事情经过讲了个大概。
    原来周紫通过初中同学群找到了一个在老家当地的公安局工作的初中同学，以前两个人还算交好的，那个同学的姑丈是公安局副局长，同学就帮她引见了副局长，请他帮忙出面调停。本来周紫跟同学约好了给五万的喝茶费就行，没想到见面那天，副局长居然看上周紫了。其实也不奇怪，那天周紫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特意打扮了一番，看着还是挺漂亮的，老家是个小地方，年轻漂亮的女孩也不是那么多，副局长自然一下就看对眼了。副局长不差钱，既然看上了人，想靠给钱解决问题自然是不行的了。
    周紫本来不愿自甘堕落，但一想自己年届三十，拜哥哥所赐，身无分文，还欠一屁股债，而且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还有什么情况能比现在更糟糕呢？这么一想，干脆心一横，就答应做了那个油腻中年男人的情人。事情自然是顺利地解决了，父母的住处也安顿下来了，她哥也回来了，痛哭流涕地保证改过自新。而周紫，则由副局长安排，在老家找到了一份事业单位的工作，住在了副局长的一处房子里。
    江心月听了感慨万千，她一向痛恨小三，尤其是那些官员身边的小三，总觉得是一群没有廉耻，贪慕虚荣的女人，没想到还有像周紫这样有着不幸遭遇，不得已而做小三的人。虽然她不能认同周紫的选择，但无可否认，这件事情换做是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她不由得怜惜地握住周紫的手，问道：“那你的将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呆在他身边，做个见不得光的人？”
    周紫笑笑：“将来？何必想得那么长远，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了。”
    江心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周紫端起咖啡喝了几口，又道：“我这次回来，是想顺便把留在大鹏那里的东西带走。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但如果我说叫你们直接丢了，我想以你们的为人，估计会一直放在那里不好意思丢，所以干脆自己过来取，顺便跟你道个别。”
    江心月问：“你怎么不找大鹏呢？你……不想再见见他吗？”
    周紫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淡淡道：“不了……还是让他记得我以前的样子好一点。”
    江心月打电话回公司请了个假，亲自陪着周紫去了王大鹏的住处，看着她收拾好东西，带着不舍的眼神环顾了屋子一圈，才一起走出门。走到楼下，周紫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袋，递给江心月，道：“我们不同路，等会我就自己打车去车站了。这个麻烦你帮忙转交给大鹏。”
    江心月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是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之前大鹏借我的钱，密码是六个一。”
    江心月奇道：“你怎么不直接转账给大鹏就好？还要给张银行卡干嘛？”
    周紫笑笑，道：“我没有大鹏的账号，又不想再跟他联系了。”
    江心月一时无话，她多少能理解周紫的心思，周紫显然还在爱着大鹏，可是既然这份感情无望，而她现在又不光彩地做了别人的小三，自然无颜再去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她不由得慨叹，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两情相悦，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周紫伸出双手，和江心月拥抱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心月，说真的，我好羡慕，也好嫉妒你！大鹏是个好男人，希望你好好珍惜，千万不要错过了。”江心月郑重地点点头，道：“谢谢你！我会的。”
    周紫放开江心月，转身走到路边，招手拦了部的士上了车，跟江心月挥手道别，车子向前疾驰而去。江心月看着车子渐渐走远，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身走到小区旁边一个自动柜员机，拿出卡插进去查询了一下余额，里面居然有十五万！她呆了一呆，又把信封袋拆开，果然看到里面有张纸，拿出来一看，只见周紫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点心意，提前送你们的婚礼红包，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这才想起，周紫都没有告诉自己她的号码，而她的旧号码，据大鹏说，好像已经停机了！
    她拿出手机打给王大鹏，说了整件事情，对自己没有及时想到查清余额就把卡收下来这件事颇为不好意思。王大鹏沉默了一会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既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那我们就祝福她吧！至于那笔钱，就先帮她存着，如果有一天她有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我们再还给她吧！”
    江心月点点头，心里在想，和周紫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见面的时候。
    周紫的事情毕竟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对于江心月和王大鹏来说，目前的生活还是幸福而甜蜜的。这段日子里，王大鹏和江心月打得火热，江卫青和陈冬梅虽然心里多少还有担忧，但也逐渐接受了大鹏，私下还偷偷讨论过什么时候该给他们办喜事了。
    陈浩之和李苗也正如胶似漆，也许是虚荣心使然，他已经多次约王大鹏带心月跟兄弟们一起聚聚，认识一下。但王大鹏每次都推托，次数一多，兄弟们不由得好奇心大起：这个大鹏，女朋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好像刻意藏着不让我们认识？连相片也没给我们看过，实在太神秘了！
    江心月现在每天忙得不可开交，GT这季下了十几张的大单，加上新季的开发，每天都忙得要死。新上司Jack又是一个不太熟悉中国市场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照规矩来，以致之前一些可以灵活变通的做法都被否定了，大家都做得很有压力，小心谨慎。江心月私下里和Peter谈过几次，但Peter总是叫她按照Jack的指示去做，江心月满腹狐疑，这个Jack，按理是副总裁，Peter是总裁，为什么Peter却好像总是对他特别客气，对他的一切做法，都全盘接受一样？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乱问。
    Tracy跟Jack其实也不是很合拍，也在努力地磨合。对于Tracy来说，现在的一切都让她不太适应。以前Leo在任的时候，对她是极为信任的，也很少干涉业务部的具体事务，所以Tracy可以说是独揽大权，关于业务部的所有事情，比如工作计划，订单排期，人员调度，经费预算等等，基本都是由Tracy拟定后报Leo批准就可以执行，这样养成了她独断专行的作风。后来江心月调来之后，除了分走了两个组，也分走了她一部分的权利，很多事情都要两个经理共同决定才可执行。她本想仗着自己在广州办的资历力压江心月，但江心月既然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业务经理，当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角色，两人之间总有一些摩擦。既然两人无法达成共识，那就只能上报总裁来裁决，虽然Peter总是尽量做到就事论事，并不偏袒，但对于Tracy来说，只要结果不是她满意的，自然就要认为Peter是在偏帮江心月，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内心对江心月的敌意却有增无减。
    现在又来了一个Jack，分管了开发和业务部，每天都要求Tracy和江心月向他汇报工作，事无巨细，他都要了解，而且喜欢做决定，这样一来，Tracy的权利可以说已经十去其六，这对于她这样骄傲和专制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可忍受的。
    权衡之下，Tracy觉得她必须要跟Jack站到一条战线，以制衡Peter和江心月。虽然她内心里也不喜欢Jack，但也只能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以期早日跟他达成统一战线。
    这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江心月正在准备开会资料，办公室电话突然响了，她一看，是余乐的。最近附近新开了一家快餐店，味道很不错，价格也便宜，同事们都很爱去吃，余乐也时不时约她一起去吃。
    “心月，等会一起去吃饭吧？我有个重大消息要告诉你！”
    余乐就是这公司的狗仔队，各种小道消息，总是第一个知道的，甚至很多江心月部门同事的八卦，也是从余乐那里听来的。她交游广阔，跟各个部门的人都混得很熟，加上工作清闲，有大把时间去聊八卦，而江心月则是一个全心扑在自己工作上，很少去关注外界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的人。两个人一动一静，正好互相弥补，这也是江心月这个业务经理和余乐这个行政专员能玩到一起的重要原因。
    “你听说了没？Jack的身份？”刚坐下点完餐，余乐便迫不及待地问心月。
    “Jack的身份？不知道啊，他不就是总部新派来的副总裁吗？还有什么身份？”江心月疑惑地问道。
    “你果然不知道！我早就说你了，不要一天到晚只顾着工作，你要多了解公司的各种人脉关系，还有各个同事们的背景资料之类的，这对你能否顺利开展工作，也是很重要的。”
    江心月忍不住笑起来，夹了块肉放嘴里嚼了几下，才慢悠悠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担心自己会消息闭塞。”
    余乐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你呀！在北京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混过来的，难道北京的人就都那么淳朴，什么都讲公平竞争，没有人会给别人使绊子之类的吗？我觉得嘛，肯定是Peter一路护着你，才让你一直顺风顺水过来了。”
    江心月对此不置可否，仍是慢条斯理地吃饭。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尤其在北京还没升为经理的时候，也不时会跟办公室里的小姐妹们八卦一下，对于公司发生的重要的事情还是能及时掌握的。只是后来升为经理之后，忙起来自然没有那么多机会去八卦，而且身份不同了，其他喜欢说八卦的同事自然也会掂量一下，能否在领导面前说这些八卦，久而久之，也就变得对八卦消息不敏感了。
    调来广州之后，身边同事对她这个空降兵自然是有防卫心的，即使聊着八卦，一看到她就会自动闭嘴的，她的消息自然就更闭塞了。好在她到公司没几天，就跟余乐混熟了，从此也不用再担心了解不到公司的各种小道消息了。
    余乐见江心月还是不急不慢，摆出一副严肃的脸色：“不过现在，Peter虽然是广州分公司的总裁，却不是真正的大BOSS了，所以啊，你要小心一点。”
    江心月听到这话，才不由得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Jack实际比Peter的位置要高？”
    余乐点头道：“是。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是大老板Sam的大儿子，未来的接班人！”
    江心月愣住了，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怪不得Jack可以一年去一个分公司工作，每次都在不同的部门，然后这么快就升到了副总裁的位置。原来这些都是对他的历练，让他可以尽快地熟悉整个公司的流程和运作情况，以便未来接管整个集团。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Peter好像事事都让着Jack，自己以后更不能指望Peter可以在自己跟Jack意见有冲突的时候站在自己这边了。可是这个少东家，他其实还是缺乏足够的经验，也缺乏对中国的了解，以后跟他的合作，恐怕还有许多的坎要过。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亚洲这边的事务，香港才是核心啊，为什么Sam不把他安排在香港，而是安排在了广州呢？不会是……总部对Peter的表现不够满意吧？”
    余乐摇摇头道：“这个我倒没听说。其实也很好理解，香港虽然是核心，但是那边只有几个部门，做的都是一些高层的掌控全局的工作，而具体的事务，大部分是在广州和北京两个分公司完成的。Jack想要更熟悉整个公司，当然先要到基层多锻炼锻炼。至于Peter，毕竟他之前在北京，只是做业务总监，负责的主要是业务和开发这一块，没有管过整个公司的事务，现在一下子角色改变这么大，也要一点时间适应。有Jack分担他一部分的工作，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打理别的事情了。”
    江心月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可就苦了我们了，要一个不了解实情的上司来领导我们，这个磨合期太辛苦了。”
    余乐道：“所以说，这对你既是挑战，也是一个机会。其实现在，Tracy跟Jack的合作，也存在一定的问题，她也不喜欢他。你也知道，你是北京空降过来的，Tracy一直挺排挤你的，加上你又年轻，也有不少人背后说你都是靠Peter上位的。这次你要是能率先和Jack搞好关系，得到他的肯定，那么大家也就不会再否定你的能力了。所以说，你要加油！”
    江心月点点头，真诚地道：“余乐，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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