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将心向明月

    
    客厅里只剩下林飞端坐着，见她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江心月环顾一圈，发现刘武也喝醉了，正歪在沙发上休息，陈浩之跟李苗跑到了阳台上，两个人正卿卿我我，还不时热吻一番，真是服了这两个人了。
    江心月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林飞道：“我想我们应该认识吧？你是不是也还记得我？”林飞点点头，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绵忆，我就是忘记所有人了，也唯独忘不了你！”
    江心月闻言吃惊地望着林飞，见他眼里似乎满溢着深深的痛苦和绝望的神情，不由一下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你……好像都没有问过我……”
    “你有给我机会问吗？我们好不容易刚刚说上话……我回去准备了一个星期，想着第二个星期见面的时候好好自我介绍一番，结果……你就这么消失了……我找了那么久，却再也找不到你的身影，听不到你的消息了……”他一边说，一边整张脸不停地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江心月震惊地望着他，不知所措地绞扭着双手，喃喃地道：“我……我不知道……你有找过我……”
    “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的信吗？”林飞疑惑地问。
    江心月想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写的江绵忆收？班级是高三九班？”林飞点点头，江心月道：“我回湖北读书后，就改回了用户口本上的名字江心月，班级又从原先的九班改为了三班，所以估计你写给我的信都因为找不到收件人给处理了。包括我们班当时也有同学给我写信，也没收到。”
    林飞低低地道：“原来是这样，真的是天意弄人。当时如果我能鼓起勇气问你要联系方式，我想你应该……愿意给我吧？”
    江心月一下红了脸，低头道：“嗯。”跟着又轻轻道：“我和大鹏，我们已经定了……年底就结婚了。”
    林飞一下无言以对，默然不语。关于和她的重逢，这些年来，自己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会像今天一样，如此的苦涩和无奈。他木然地道：“那，恭喜你们了。”
    江心月问：“你呢？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林飞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像是哭声一样，他的脸在笑着，眼里却溢满了悲伤：“谁说过坚持就是胜利？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等待，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江心月愣愣看着他，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之前听王大鹏说过的那个故事：“有一个男孩，他在一部巴士上邂逅了一个女孩，便偷偷喜欢上了她，但是女孩并不认识他。他偷偷暗恋了女孩一年，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向她表白。到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表白的时候，女孩却消失了。他想尽办法，却再也找不到她，最后只好放弃了。可是他心里，却一直忘不了那个女孩，还在等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她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大鹏说的那个男孩！原来我真的是那个女主角，怪不得，那天他一直问我高中的事情……”
    林飞闻言，用力抓住她双肩，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说……大鹏早就知道你就是我在找的人？”
    江心月见林飞如此激动，不禁有点后悔失言，双肩也被他抓得生疼，她轻轻皱了皱眉，躲着他的目光，道：“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误会了吧。你……你放手……”正纠缠间，卧室的门突然打开，王大鹏走了出来，醉眼朦胧的他一眼瞥见林飞和江心月，立马冲了过来，大声道：“林飞，你干嘛！”
    他的声音太大，不单把林飞和江心月吓了一跳，连睡着的刘武和阳台的陈浩之和李苗都听到了，连忙跑了进来。
    林飞缓缓站了起来，望着王大鹏，一字一句地问：“王大鹏，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心月就是绵忆？”
    王大鹏尚未答话，陈浩之和刘武都叫起来：“什么？心月就是绵忆？你的那个梦中情人？”
    江心月站在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中间，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王大鹏嗫嚅了一下，轻轻别过头，道：“我……我不知道。”
    林飞猛地吼道：“你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们，不让我见到心月？还有昨晚，你不是跟我们说你要去心月家吃饭吗？为什么我却在钱柜看到她了？”
    他的声音那么高，情绪那么激动，第一次看到温文尔雅的林飞如此暴怒，刘武和陈浩之都被吓了一跳，他们都明白，王大鹏这回触碰到林飞的底线了。众人都把目光转向江心月，她愣了一下，轻声道：“我昨晚确实是和同事去钱柜唱歌了。你看到我了吗？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在走廊看到你一闪而过，后来就差把整个钱柜翻个底朝天了，却还是没找到你。”
    江心月道：“怪不得，我在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们说误闯进来一个帅哥。”
    王大鹏闻言道：“既然你们每次都错过，就证明没有缘分，现在心月是我的女朋友了……”他话没说完，林飞打断道：“你还敢这么说！是你一直躲着不肯让心月跟我见面！我就不信了，从去年到现在，半年多了，你就忙到连带女朋友见一次兄弟们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一张相片都不肯给我们看一次？”
    “我……最近真的很忙……”
    “还撒谎！你不知道你还会问心月高中的事情？还有那张画像，那么明显，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你说，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发现了，然后才更刻意躲着我？”他眼睛红红的，似要喷出火来，猛然冲上去，朝着王大鹏的脸挥了一拳，顿时王大鹏的嘴角流出了血来，众人吓了一跳，赶忙把他们拉开。
    只听江心月尖叫一声，跳上来护在王大鹏身前，哭着道：“林飞，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陈浩之等人也劝道：“有话好好说，都是好哥们，怎么动起手来了呢？”
    林飞看着江心月带泪的脸，心不由一阵抽痛：“你在心疼他吗？你有没有想过我？这十年来，我是怎样熬过来的？一寸相思一寸灰，我的心，早已经被那彻骨的相思燃成灰烬了，天知道我为你受了多少煎熬？你看不到，可他，他是从始至终看在眼里的。从大一我们住在一个宿舍开始，他已经知道了你和我的故事，这么多年，我所有的煎熬他都看在眼里，可他，却忍心把你从我身边夺去，在我心上狠狠地插上一刀。兄弟，这就是所谓的兄弟吗？”
    江心月含泪看着王大鹏，问道：“大鹏，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王大鹏低低地道：“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后来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了。我也挣扎过，甚至想过牺牲自己，把你让给他。可是，那次在医院里你靠在我肩膀上哭的时候，我深深感觉到，我们都已经在彼此心里生了根了，要我放弃你，真的比要我死更难受！”
    林飞怒火中烧，忽然又挣脱陈浩之的手，给了王大鹏一拳，王大鹏被打得倒退一步，看着被愤怒烧得失去理智的林飞，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林飞，就算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和心月已经在一起了，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你还想怎么样呢？难道你还要跟我抢吗？那真正卑鄙的人就是你了，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欺……”
    “你放屁！别说心月还不是你的妻子，就算是，我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王大鹏死死盯着林飞，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浩之连忙道：“林飞，别说了。我看你现在最好先回家冷静一下，以免口不择言，说出让自己以后后悔的话来。”
    林飞却不理他的劝告，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朋友。我要和你公平竞争心月。”
    全部人都呆住了，傻傻盯着林飞，江心月看着如仇人般互相瞪视着的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转过身，哭着往门口跑了。王大鹏马上追了上去，林飞也要追过去，却被陈浩之和刘武死死拉住，劝道：“林飞，别闹了。你们大家都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明天再好好说吧！”
    林飞犹豫了一下，只好点头同意了。他也知道心月现在受的刺激很大，她一时也还接受不了这一切，就让大家都先冷静一下吧。
    没想到好好的一场生日聚会，最后弄成这样，陈浩之等人也觉得没趣，便拉着林飞一起离开王大鹏家，各自回家了。
    江心月跑出王大鹏家后，刚好电梯开了，江心月便一路冲进了电梯，电梯里的人按了关门键，王大鹏也跟着跑了出来，见到电梯门快要关上了，赶紧大叫：“等等我！”刚才按了关门键的男子正想又按下开门键，江心月却马上去猛按关门键，男子只好把手放下，看着王大鹏在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冲到了电梯前，却已经赶不及了。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江心月走出大厦，也不知道该去干嘛，便呆呆站在路口。一部的士停在她旁边，问道：“靓女，坐车吗？”江心月想也没想，便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司机问：“去哪里？”江心月木然道：“随便，先往前开吧。”司机奇怪地看着她，这时王大鹏已经从大楼里冲了出来，江心月一见，马上道：“快开车！”司机见状，只好一踩油门，往前开走了。王大鹏跟在后面叫：“心月，停车，听我解释好不好？”
    江心月刚止住的泪水又奔涌而出，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问：“要停吗？”江心月摇摇头，司机只好继续往前开。
    车子走了一段，终于王大鹏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消失了，江心月这才好像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身子一下软下来，疲惫地靠在了座椅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她一下子感觉有点消化不了了，脑子里都是一团乱哄哄的。林飞竟然是当年那个巴士上自己曾经悄悄喜欢的男孩，正巧的是他竟然也喜欢自己，而且在找了自己十几年？虽然她身边一向不乏追求者，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坚持了这么多年，甚至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一直在等待，说不感动都是骗人的。那大鹏呢？他究竟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件事的？他真的是在刻意隐瞒吗？明明知道好兄弟对这份感情的执着，却执意横刀夺爱？可是，爱情都是自私的，不是吗？他宁愿背叛最好的兄弟，也不肯放弃自己，这也证明了他对自己的在乎。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鹏总是患得患失，急于想要跟她结婚，彻底占有她，原来是怕极了这一天的到来。但是，这就是命运啊，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王大鹏的号码，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挂掉了，跟着便关了机。此刻她的脑子太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无法去面对大鹏，只能选择逃避。
    又开了一段路，司机开口道：“姑娘，我看你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吧？小两口吵架是很正常的，不过不要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才好。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商量嘛！只要感情在，没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江心月赧然一笑，赶紧把眼泪擦了擦，道：“师傅，让您见笑了。”
    那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胖胖的脸看起来很慈祥。他笑呵呵地道：“我开了二十几年车，什么事情没见过，像你这样跟男朋友吵架了就离家出走的姑娘，经常都有碰到，过不了几天，又一起出双入对的了。”
    江心月道：“如果真的如您所言，过不了几天，事情就能解决了，那就好了。”
    司机道：“肯定能解决的。凡事不用太强求，顺其自然就是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江心月听到这句话颇为感触，默默点了点头。
    独自在外面瞎逛了一圈，直到十二点多，江心月才打车回自己家。在路上的时候，她忽然想到，此刻王大鹏肯定在满世界找她，会不会已经找到她家里，连父母都惊动了？她拿出手机开了机，果然嘀嘀声响个不停，居然发来了几十条未接来电提示，除了王大鹏的，还有一个陌生号码，江心月第一个反应就是：林飞！
    果然，除了来电提示，还有几条是短信息。王大鹏发了一条，问：你在哪里？我就在你家楼下，一直等到你回来为止。
    还有两条是林飞的，江心月点开看了第一条，就忍不住又掉下泪来：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十年蹉跎终不悔，风雨过后见情真。
    江心月捂着嘴巴，无声抽泣，司机奇怪地看着她，并不多言，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终于平静一点后，她又点开了林飞的第二条短信：我明天去接你下班，六点钟，请不要拒绝，我有太多的话要对你说。
    江心月呆呆地看着短信，不知不觉回到了家门口，远远地果然看见王大鹏正坐在大楼门前的石阶上，靠着墙壁睡着了。江心月静静走近，看了他一阵，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默默走进了楼里。
    回到家里，爸妈都已经睡下了，江心月静悄悄回到房间，才拨通了王大鹏的电话，刚响了一声，王大鹏马上接了起来：“心月，你在哪里？”
    江心月听他这句话里，满含着疲惫，焦灼，担心，不由得心头一酸，眼泪又掉下来。那边王大鹏急急地道：“有什么问题，我们面对面地谈，不要这样子躲着我好不好？你这样子，我好心痛。”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江心月方道：“我现在的心情很乱，没办法再塞进更多信息进去了。而且明天还要上班呢！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刚刚已经回家了。”
    王大鹏急道：“你刚刚回来了？那你肯定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江心月道：“我现在不想见你，你先回去吧。”
    王大鹏犹豫了一下，只好答道：“那好吧，我明天下班去接你，再跟你解释。”
    收了电话，江心月整个人往床上一趴，好似抽干了力气，再也不想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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