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将心向明月

    
    车子到了江心月的母校外的站点，江心月往窗外望去，昔日的母校，看起来仍然跟以前差不多，但路两旁的商铺，却已经基本都不一样了。江心月眼睛搜寻着，忽然见到以前那个奶茶店还在，不由高兴地指着道：“你看那个奶茶店，以前我和我同学许娟特别爱喝他们家的珍珠奶茶，经常放学后就来买杯奶茶喝，有时候周末钱不够了，连饭都不舍得好好吃，也要省下钱来买的！”
    林飞嘴角扬起笑意：“以前不止一次看到你们喝着奶茶上车，有个和我一起坐车的男生还偷偷评论过你。”
    江心月马上转过脸去，问道：“评论我什么？”
    林飞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不由故意逗她：“你觉得男生评论女生，还能说些什么？”
    江心月直觉肯定是些不能入耳的话，便不好意思再问，别过头去不出声了。
    “他说，那个女生，真的好美，连喝奶茶的样子，都特别迷人。”
    江心月红着脸望了他一眼，见他正沉浸在往日的遐想中，脸上带着沉迷的笑容，便也静静看着窗外掠过的景物，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我记得刚上高一的时候，爸爸总是习惯性地星期一早上送我上学，星期五晚上接我回家，后来我们宿舍有个女孩子笑我，说这么大了，还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要爸爸接送，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从此便坚决不要爸爸接送，跟着同学们一起挤公交。”
    “刚开始觉得很不喜欢，星期五的下午，公交车上的人真的太多了，经常都没有位置坐，有时好不容易坐了一会儿吧，又有需要照顾的人上来了，又只能给他们让座。这条线路还特别长，特别堵，真的特别不喜欢。”
    “可是没多久，我发现了每次上车，都能看到车厢后面坐着一个特别帅气，特别干净的男孩，他静静坐在那里，好像周围的一切纷纷扰扰都跟他无关。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发现心跳漏掉了几拍，总是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瞄他几眼。从此我就爱上了这趟公交，爱上了星期五。后来，我发现他居然也在偷偷看我，每次被我发现就慌乱地躲开。那时候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可是他怎么就不跟我说话呢？几个月过去了，很快一年多都过去了，我们竟然还是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
    “高二下学期，爸爸跟我说，我的户口在湖北，爷爷一直不让迁出来，高考得回湖北去考。为了适应湖北的高考，我得提前一年回去，在老家读高三。在那边，爷爷会帮忙把我送到一个很好的重点中学去。就这样，我在这边的高二上完课，还没考试，就办了转学。在转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坐上了那班车，也看到了那个男孩。我在想，该不该去跟他主动说话？可是许娟说过，一个男生，如果对一个女生有兴趣的话，肯定会主动跟她说话的。我想，都一年多了，他如果真的对我有意思的话，早就找机会跟我说话了。既然无意，何必强求，何况我就要走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拜几个小偷所赐，我们第一次说上了话。然而缘分终归也还是这么浅，到最后他也没问我名字，就这么分别了。后来紧张而忙碌的高三，渐渐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和思想，再后来，考上了大学，忙着学业，忙着参加社团，再后来，拍拖了。那个身影，也就渐渐淡出我的回忆了。”
    “我以为所有的关于青涩年华里的情窦初开的故事，不外乎如此，随着分开，随着渐渐长大，而逐渐遗忘。却没想到，你会将它如此珍而重之，坚守了十年不忘。”江心月看着林飞，内疚地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不值得你如此。”
    林飞苦涩一笑：“或者应该是我不够好，才不能让你念念不忘？”
    江心月无言可答，只好沉默。车子静静驶到了他们家门口的站，江心月看着下面，道：“我家就在这里。”林飞点点头：“我知道。我曾经非常讨厌这个地方，因为一到这里，你就要下车了。以前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希望这趟车永远地开下去，没有终点，你我也永远不会下车。”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年那个无助的男孩，看着女孩下车时追逐的目光，黯然地神伤。“终于有一次，你能陪我到终点了。”他淡淡笑着，嘴角却有些抽搐，看得江心月的心，隐隐抽痛起来。
    车子继续往前开了几站，林飞轻轻道：“到了。”江心月于是站起身跟着他走下车去。林飞家已经离市区有点远，下车后，路两旁都是林荫道，没有什么商铺。两人慢慢在道上走着，夜风还有点凉，江心月瑟缩了一下肩膀，林飞问：“冷吗？”江心月笑笑：“今天中午午睡好像着凉了，一吹风是有点冷。”林飞道：“我家就在前面一点，要不去我家披件外套？”
    江心月摇摇头：“不用了。等会叔叔阿姨误会就不好了。”林飞闻言黯然道：“我妈要是知道我没去相亲，把你拱手送到王大鹏面前，她肯定跟我一样难过。”江心月也是黯然，但很快又道：“大鹏他，对我真的很好。”林飞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只道：“我今天没开车去上班，车子就停在小区里面，我进去开车，你在这等我一会吧，我们出去吃饭，你肯定饿了。”说完便快步走进小区里面。
    过不一会，林飞开了车子出来，江心月上了车，林飞很仔细地将车内的空调调高了，车子便往市区开去。
    “我们去哪吃饭？”江心月问道。
    林飞答道：“等会到了你就知道。”江心月便不再问。
    车子在一间名为“璞园香约”的饭店停住，林飞道：“到了。”江心月下车看了一下，问：“为什么跑这么远来这里吃饭的？”
    林飞道：“你等会就知道了。”说完便率先走了进去。一个看样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迎了上来：“林先生，您好久没来了呢！”继而面带惊异地看着江心月，问道：“这位小姐……是……”她用询问的眼睛望着林飞，林飞淡淡一笑，点点头：“是的。花姐，我们终于来了。”那个叫花姐的女人听了，眼睛瞪得老大，惊道：“这是真的吗？她真的就是你一直在等的那位姑娘？”见林飞的眼光非常肯定，她不由开心地笑道：“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恭喜！今天我给你们打五折！庆祝你终于梦想成真了！”一边说一边把二人带到了一个小包厢。江心月一头雾水，看着林飞，满眼疑问，林飞只是笑着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等会我都会给你答案的。”
    待二人坐定，花姐问道：“今天是要等这位靓女点菜呢，还是照你的老规矩？”
    林飞看着江心月，江心月愣了一下，笑问：“你的老规矩，是什么？”
    林飞道：“你想知道？那花姐，就按照老规矩上菜吧。”
    花姐点点头，道：“今天终于不用浪费了。”跟着又道：“那今天，要不要上椰子鸡？”林飞听到这句话，似乎呆滞了一下，跟着笑笑：“当然。”花姐笑着点头，道：“我吩咐厨房先给你们做，很快上齐。”跟着便出去了。
    江心月问：“你经常来这里吃吗？那个花姐好像跟你很熟？”
    林飞道：“也不算经常来，一个月一次左右吧。从高三毕业第一次来开始到现在，也十年了。我每次来都点一样的菜，一个人点四五个菜，花姐每次都说，你一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不要浪费。我就告诉她，我在等一个人来跟我一起吃。我点的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菜，但是现在她去别的地方了，我找不到她。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到时候我会带她一起来吃，就不会浪费了。还有她最爱吃的椰子鸡，我一定要等她一起来的时候再吃。”
    服务员很快将菜都上齐了，江心月认真看着：“椰子鸡，红酒焖大虾，珍珠马蹄，慈鲷鱼，腊味煲仔饭……真的都是我以前特别爱吃的菜。不过后来我去了外省之后，变得很能吃辣，口味也重了，就基本没来过这里吃饭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些菜？”
    林飞拿筷子给江心月夹了块鸡，道：“尝尝味道是不是还是一样？”江心月尝了一下，道：“好像确实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不过太久了，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
    林飞道：“可是我却还清晰地记得，你那天在车上跟你同学讲这些菜的时候，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看你在公交车上说那么多话，还那么开心，所以你说的这家店，还有这些你喜欢的菜色，我都记住了。”
    江心月默然。林飞又帮她夹了鱼，道：“趁热吃。”江心月便低下头认真品尝这些自己以前好像确实曾经特别喜欢的菜，可却一点找不回来以前的那种雀跃的心情了。曾经很多自己以为永远也忘不了的东西，早已在岁月的长河中被完全掩埋。要什么样的决心和毅力，才能坚持十年无望的等待？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小时，林飞大部分时候只是帮她夹菜，静静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吃完饭，林飞叫服务员买单，花姐又走了进来，笑着道：“我说过了，今天这顿饭给你们打五折，一共一百五十块。靓女，林先生真的是一个难得的痴情种，你真的很幸运，要好好珍惜哦！我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江心月红着脸急忙解释：“不是……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现在不是，以后说不定会是呢？”林飞看着江心月道。花姐笑看着他们，道：“恩，我也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以后记得常来关照哦！”
    江心月不知道说啥好，便默不做声。林飞笑着点头，跟花姐道过谢，然后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江心月只好跟着走了出去，默默上了车，林飞道：“我送你回家吧。”
    车子行驶在灯火璀璨的街上，江心月把头侧向窗外，静静看着街灯。林飞望了她一会，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相册，递给她道：“你看看这个画像，像谁？”江心月低头看了一下，道：“是我。你画的？”
    林飞点点头：“从高二开始画，前前后后加起来画了起码有上千幅，就是这张最好，所以拍了相片存在手机里，失落时就拿出来看。”
    江心月轻声道：“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也很感动，但……”她深吸了一口气，轻道：“我虽然也生大鹏的气，但没想过要跟他分手。”
    “王大鹏明知道你就是绵忆，还硬从我身边把你夺去，我们的兄弟情已经到头了。我也不会给他留面子了，我要跟他公平竞争。”林飞的声音猛然抬高，看着江心月，道：“心月，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一切，也不可能立刻就移情别恋，否则的话你就不是我无法忘却的绵忆了。但是我请你能公平一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爱绝对比他更深，更真，我会让你更幸福的，好吗？”
    江心月慌乱地躲开他的视线，摇头道：“对不起！请别让我为难，好吗？”
    林飞毅然道：“要我放弃你，我实在做不到。不管怎样，我都会尽力一搏的，不然我这个悔恨，就真的只能伴随一生了！”
    江心月黯然，过了一会儿，才道：“只有你肯放手，我们三个人才能都得到解脱。如果你坚持，即使最后我真的跟你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顶着那么多压力，我们可能根本走不了太远。”
    林飞摇摇头，道：“你们并没有结婚，没结婚大家都有追求你的权利，并没有什么不道德的。何况我和你的缘分其实开始得更早，要真说谁是插足者，应该王大鹏才算吧？”
    江心月知道现在劝他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有沉默不语，车子很快就到了江心月家小区。
    待车停稳后，江心月看着林飞道：“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但以后……”她还没说完，林飞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用低低的近乎压抑的声音道：“心月，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彻底放弃这段感情，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给我个机会，试着接受我，好吗？”
    他那俊朗的面容上，此刻都是疲惫而沉痛的表情，江心月心里一酸，有刹那的恍神。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林飞握着，赶紧抽了出来，急急说了句：“我该回去了。”便逃也似的下了车。
    回到家，正掏钥匙准备开门，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王大鹏出现在了门口。江心月愣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里？”
    王大鹏笑着帮她拎包，又帮她拿好拖鞋，道：“你整天忙，也没时间回家陪叔叔阿姨吃饭，我今天正好下班早，就过来陪他们吃饭了。”
    客厅里陈冬梅也笑着扬声道：“你呀，都不知道多久没陪我们两个老人吃饭了。大鹏今天一下班就去买了菜过来做饭陪我们吃。我本来还想着他哪会做饭，没想到居然做得比我和你爸还好。这以后就不用担心你忙起工作来两个人连住家饭都吃不上了，有大鹏照顾你，我们也放心一点。”
    王大鹏听话听音，赶紧向陈冬梅表态：“阿姨您放心，以后这个大忙人不做饭的话，我做。不做家务也没关系，最多请个钟点工。反正，保证她结了婚也不会从公主变成黄脸婆的。”
    陈冬梅和江卫青相视一笑，对王大鹏赞许地点头。
    江心月揉了一下额头道：“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大鹏你回去吧。”
    江卫青看着女儿的神色，正想开口询问，王大鹏先道：“是，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心月，你送我到楼下好吗？”
    江心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两个人一起下楼去了。江卫青看着二人关了门，面带忧色地道：“你有没发觉心月的神色不大对劲？好像刚刚还哭过。”
    陈冬梅也道：“我也正在奇怪为什么今天心月不在家大鹏还跑过来。看样子两个人是闹别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江卫青想了一下，笑着拍拍陈冬梅的肩，道：“小情侣闹别扭是很正常的事，我们年轻时不也经常吵吗？不用担心，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们就装不知道好了。兴许等会，他们又高高兴兴地和好了！”
    陈冬梅想想也对，便也就把这事撂到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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