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班的时候,江心月在电梯口遇见了林飞,两个人对看了一眼,神色都不大自然,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彼此都不说话了。直到下班,江心月照例来到林飞办公室,林飞的表情仍是淡淡的,跟她继续谈论工作的事情。八点多的时候,江心月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拿起一看,居然是冯玉婷的。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出去说了两分钟才又进来。林飞的脸色越发冷淡了,说道:“如果你有事情,就先下班吧。反正这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江心月道:“没事了。继续吧。”
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的,一张采购订单的格式,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没有敲定下来。林飞道:“今天就先到这吧。我们都累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两个人都起来各自收拾东西,江心月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着问:“你……也要去接女朋友吧?”
林飞停下来,盯着江心月看了一会,问道:“你很关心这个问题吗?”
江心月抬眼看看林飞,见他正目光炯炯盯着自己,忽然心慌意乱起来,慌忙道:“我……我先走了,拜拜。”说完便落荒而逃。回到办公室,便又坐着发呆,足足呆了五分钟,才忽然发现,林飞居然正站在窗外看着自己。她仿佛心事被人看穿一样,满脸泛红,只好站起来收拾了东西走出来:“林飞,你怎么还没走?”
“既然你不赶着回去,请你吃个宵夜,怎样?”林飞答道,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江心月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不饿,先走了。”说罢赶快落荒而逃。
没想到走到电梯口才发现,两部电梯居然都在维护,看样子还得等一阵子。她站了一会儿,正在着急,林飞走了出来,问:“要不要走楼梯?”江心月犹豫着没回答,林飞便独自往楼梯间走。江心月忍不住又问了一下维修师傅:“师傅,大概还要多久?”维修师傅答道:“快了,十几二十分钟吧!”
江心月一向是个不舍得浪费时间的人,要在这里站那么久,实在不愿意,但是要她自己走下二十多层的楼梯,空荡荡的楼梯间,她又觉得有点害怕。想了想,还是跟上了林飞的步伐,一起进了楼梯间。
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两个人慢慢从二十五楼往下走,江心月有意落在林飞后面两级台阶的距离,林飞也不说什么,只是不疾不徐地在前面走。一直走了十几层,忽然发现下面有几层都没了灯。江心月看着黑黑的楼道,不由有点紧张起来,不自觉靠近了林飞。感觉到她的紧张,林飞安慰道:“这几层楼最近都在施工,偶尔会断电,没事的,不用紧张。”
江心月小心翼翼地沿着扶梯往下走,忽然感觉脚下绊了个东西,一下差点摔倒,还好林飞借着微弱的光线抓住了她,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拉,江心月猝不及防,忽然跌到了他怀里。两个人都是忽然一呆,好像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跟着又猛地嘭嘭嘭地加速跳起来。林飞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江心月吃了一惊,猛地把他推开了。
她的唇,果然如想象中的甜蜜而芬芳,这十年来不停出现在梦中的一幕,今天终于成为现实了,可惜却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偷吻,林飞只觉得巨大的幸福和苦涩感纠结着奔涌而来,似乎就要把他淹没。他扶着楼梯站着,全身都在微微颤栗。
这一刻,两人都静立在黑暗中,心里千回百转,想了无数的事情。
年少时那趟每天都期待的巴士,那两个尚带着稚气的年轻人,彼此悄悄关注的眼神,内心无数遍的对白,无数个思念到失眠的深夜,以及那些最终没来得及说的话……
忽然灯光一亮,现实的世界仿佛又回来了,江心月呆呆地看着林飞,眼泪便流了下来。
林飞也静静看着她,满脸都是伤痛:“心月,我努力过了,但是真的不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真的放不下你!”
江心月哭道:“林飞,你要我怎么办呢?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精神分裂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好过一点,我好恨我自己!”她一边说一边哭得难以自抑,多日来的委屈和抑郁再也克制不住地发泄了出来。
林飞走上前,轻轻拥住了她,安慰地拍着她的背道:“心月,这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做错什么。如果真的有错,也是我的错。你不要怪自己了。”
江心月没再推开林飞,只是静静呆在他怀里,默默流泪,道:“林飞,也许冥冥中真的一切自有天意,不然为何我们总是一再错过?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也只能一声叹息。三个人的感情太辛苦,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好不好?”
林飞沉默良久,才问:“你真的那么爱他,无论怎样都不愿意离开他吗?”
江心月没有回答,只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便感觉到林飞的身子轻轻颤了颤,很快便又恢复平静。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放心吧!”林飞轻轻地说道,太息一般若有若无的声音,隐含着深深的悲痛和隐忍,江心月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接下来的几天,林飞对待江心月的态度一如往常,再没有越轨的举动。但不知为何,江心月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同了,感觉好像随时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了一样,内心竟又觉得不是滋味。有时候两个人加完班,各自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出来的时候总是刚巧遇上,便一起坐电梯下去。每次走出电梯后,两个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取车,江心月总是习惯性地回头,看着林飞渐渐走远,心里又有点难过。
冯玉婷对江心月喜欢得不行,天天催着王大鹏带江心月回家吃饭,星期五晚上,江心月答应下班就过来吃饭,冯玉婷很高兴地买了一堆菜,从四五点就开始张罗,一下班便打电话催着王大鹏去接江心月。七点不到,两个人便回到了王大鹏家里,冯玉婷高兴地招呼二人吃饭,三个人居然做了七八个菜。江心月不好意思地道:“阿姨,不好意思,本来您到广州来,应该我招待您的,现在总是让您招待我,还做这么多菜,真是不好意思!”
冯玉婷笑着道:“说得这么客气干什么,不都是一家人么!快洗手吃饭吧!”
两人洗了手坐下来吃饭,冯玉婷道:“心月,你虽然也是湖北人,但从小生活在广东,估计吃不惯地道的湖北菜了吧?”
江心月道:“没事,阿姨,我不挑食,什么菜系都能吃。”
冯玉婷笑道:“那就好,那以后就不用担心你要是去了湖北吃不惯我们那里的菜怎么办了!”
江心月笑笑,没有回答。冯玉婷边给她夹菜,边道:“我来广州也有一个星期了,还没去你家串串门,跟未来亲家公和亲家母打打相识呢!我和大鹏星期天去你们家拜访一下可好啊?”
江心月愣了一下,道:“见我爸妈?是不是……太早了点?”
冯玉婷道:“不早啦!你们俩都拍拖半年多了,感情也稳定啦,谈婚论嫁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王大鹏看了一眼江心月,见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便接口道:“妈,我和心月商量过了,我们还不想这么早结婚,起码明年再说吧!”
江心月也连忙点头附和。冯玉婷又道:“那就算不打算太快结婚,我大老远来了趟广州,去拜访一下你爸妈也是应该的呀!大家就当朋友一样认识一下不好吗?”
江心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想了想道:“那我先跟我爸妈说一声,定个日子,再大家约上一起出来吃顿饭吧!”冯玉婷笑道:“那敢情好。那你跟你爸妈说,让他们定了日子告诉我们。”江心月点头答应。
整个周末,基本又是陪着冯玉婷到处走走看看地过了。星期天晚上,林飞突然打电话过来,江心月当时正陪着冯玉婷逛服装店,王大鹏走开了去买零食。见是林飞的电话,江心月忙跟冯玉婷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走到外面去接。
“林飞,找我有事吗?”
“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电话那头林飞的声音很低沉,好像很累的样子。江心月的心莫名抽痛了一下,低声道:“不好意思,我……”
“你在陪他们,是吧?”
江心月沉默,林飞也沉默。良久之后,江心月叹口气,道:“林飞,对不起!”说完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却发现王大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手里捧着几盒章鱼小丸子,脸上是凝固了的笑容。他肯定听到刚才那句话了!江心月脑袋嗡的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又愣愣看着他。这时冯玉婷也从店里出来了,看到发呆的两个人,奇道:“你们干嘛都站在这里发呆的?”
王大鹏脸上又回转了笑容,转过身道:“妈,您买好衣服啦?快来尝尝这个章鱼小丸子,很好吃的。心月,这盒给你。”江心月便也挤出笑脸来,接过来吃了一颗,道:“是的,很好吃。”
于是三个人又继续往前走,找了个奶茶店坐了下来吃东西。冯玉婷很高兴地把刚才买的衣服拿出来给他们看,二人却都提不起精神来,只是敷衍地说着好看。冯玉婷察颜观色,感觉出了异样,便也不再多说了。
又走了一会儿,冯玉婷说累了,准备回去,因为江心月的车还在王大鹏家,她是坐王大鹏的车一起出来的,冯玉婷坚持叫王大鹏送江心月先回家,明晚再接心月过来开自己的车,她自己则先打车回去。江心月几次婉拒,冯玉婷还是坚持:“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倒来倒去地折腾。而且女孩子家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还是叫大鹏送你。我一个老太婆没财没色,不用担心。”江心月知道冯玉婷是想给他们机会独处,便也没再坚持。
二人直到坐上车,仍是没有交谈过一句。江心月看着他紧绷的脸色,试探地道:“大鹏,安排我爸妈和你妈妈见面的事情,你觉得……”
“我随你的意思,你觉得合适就安排,不合适就拖着,我会帮忙稳住我妈的。”王大鹏很快地回答。江心月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哦”了一声,又沉默了。
一直到快到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进了小区,王大鹏忽然停住了车,侧过头盯着江心月,问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江心月呆了一呆,看着他,不知所措地摇摇头。
“你和林飞一直有在联系?”王大鹏问。
江心月咬着嘴唇,默默点点头。
“你刚刚为什么跟他说对不起?”
江心月低着头,轻轻地道:“他说请我吃饭,我说没时间,所以……所以跟他说句对不起。”
“他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他还单独约你吃饭?他是不是经常约你?你们出去吃过几次饭了?”王大鹏忽然莫名愤怒,大声质问。江心月第一次见到这么盛怒的王大鹏,不由吓得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了:“没……没几次。”
王大鹏死死盯着她,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江心月如坐针毡,慌忙别过脸去道:“我就在这下车,你回去吧。”她刚解开安全带,王大鹏忽然一把把她揽过去,低头开始吻她。他的动作很粗暴很急促,好像恨不得要把她揉碎一般,江心月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再也挣扎不动。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脖子上,耳垂上,又急又粗暴,跟平时的温柔完全判若两人,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忽然他在她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痛得她惊呼出声。听到她的呼叫,他才仿似忽然清醒过来一样,找回了理智,看着她脖子上清晰的两排牙印,不由又内疚不已:“心月,对不起,我……我可能被妒火烧得失去理智了。”
江心月没出声,只是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静静坐了一会,她叹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王大鹏默默看着她一个人慢慢地往家走,无力地瘫坐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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