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将心向明月

    
    Apolo公司。
    前台刘芸正在整理快递资料，忽然见到一个年约五十开外，穿着打扮很有气质的女士走了进来。
    她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专业的恰到好处的笑容问道：“女士您好，请问您找谁？”
    冯玉婷淡定地道：“您好，我想找林飞林经理。”
    前台小姐问道：“您有跟林经理约好了吗？”
    冯玉婷脑袋里轰的一声，暗想“林飞果然真的在这里上班！”她摇摇头，跟着又道：“我找他有急事，麻烦你还是通报一声。”
    前台问道：“那请问女士您的姓名？”
    冯玉婷道：“你跟他说，我是冯阿姨，他就知道了。”
    前台于是拨了林飞的分机。林飞正在准备开会的资料，十分钟后就要跟Peter及各部门经理开会的，听到前台说有个冯女士找，想了一下，不由吃了一惊：不会是大鹏的妈妈吧？心里想着，立刻放下东西走了出来，往前台一看，竟然真的是冯玉婷。
    冯玉婷也看到了他，脸色沉了下来：“果然是你。”
    林飞示意冯玉婷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后道：“冯阿姨，不知道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冯玉婷冷声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林飞确实不知道冯玉婷为什么会找到公司来，难道是心月跟大鹏说了自己在这上班的事？应该不会，心月不会那么傻，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再说，即使心月可能真的无意中透露了这件事，以王大鹏的性子，也不大可能会告诉他妈妈，还让他妈妈直接跑到公司来找自己。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阿姨，我确实不知道您来找我什么事。不过我现在在上班，而且马上就要开会了，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能否请您先回去，我再跟您另约时间见面？”
    冯玉婷却不接他话，而是继续冷脸道：“林飞，咱们虽然相处不多，但是你跟大鹏这么多年朋友，你的品性我还是多少了解的。但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做，真是让我意外。”
    面对冯玉婷咄咄逼人的态度，林飞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阿姨，或者您对我有些误会，不管怎样，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您见面再聊好吗？我等会真的要开会。”
    冯玉婷毕竟是个老一辈的知识分子，本来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但是在江心月公司见到林飞这件事，还是深深刺激到了她。在她看来，他们两个人背着王大鹏在一间公司共事，根本就跟偷情没什么区别，想到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居然要承受这种耻辱，她就不由得怒火中烧。
    “亏得大鹏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当兄弟，真是看错人了！”
    林飞修养虽好，但听到冯玉婷这样的话，也还是生气了，冷冷道：“不知道是我看错人，还是他看错人呢？有些相处十几年的兄弟，你也会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真正认识他。”
    冯玉婷一下被噎住，呆了一呆，又道：“林飞，我承认，大鹏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大鹏和心月已经在一起了，他们都计划要结婚了，你还插在中间，这样有意思吗？而且你这么做，跟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有什么区别？”
    林飞淡淡一笑：“是吗？那如果他们两个感情这么好，阿姨您还担心什么？还有必要来找我谈吗？”
    冯玉婷很生气，忽地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林飞，你要这样那我们就没法谈了。但是我告诉你，心月不会喜欢你的，你搞这么多事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这时办公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打扮入时的美女，见到林飞，大声道：“林飞，可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两点半开会吗？大家都到了，你是主持人，怎么还不快去？Peter很不高兴了，叫我到处找你呢！”
    林飞抱歉道：“Anita，不好意思，有点急事耽搁了。我马上过去。”说着转头对冯玉婷道：“冯阿姨，我要开会了，您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谈。”边说边往里走。
    冯玉婷心里一动，忽然快步走到林飞面前，拦住去路，道：“林飞，阿姨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你答应阿姨尽快辞职离开这家公司，我便不再为难你了。”
    林飞看着她，问道：“如果我不答应，您今天就不让我开这个会了，是吧？”
    冯玉婷强势点头，目光紧紧盯着林飞。
    Anita听见冯玉婷叫林飞辞职，奇怪地看着冯玉婷，来不及询问事情缘由，出于本能地马上维护林飞，冷声道：“这位女士，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为何在这里纠缠林经理，但是我们公司所有的高层现在都在会议室等着林经理开会，我请您马上离开，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冯玉婷气道：“这位小姐，我和林经理就谈几句话，他答应了我就走，不用劳驾您在这儿多事！”
    Anita尖声道：“我多事？拜托大婶，现在是您在这儿没事找事，影响我们工作，你倒还有理了？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林飞皱眉道：“Anita，你小声点……”
    “这就是你们公司的作风吗？蛮不讲理加颠倒是非？我只是跟他说几句话，怎么就成了没事找事，影响你们工作了？你必须给我道歉，不然我还真就要找事了！”冯玉婷火冒三丈，转头向着Anita开炮。
    前台刘芸见几人越吵越大声，不由紧张起来，眼看劝解也无效，暗想刚刚好像听到那位大婶提到心月，估计这事情跟江心月也有关系，于是悄悄拨了江心月的短号。
    江心月和Peter等人正在会议室。今天会议的主题讲的就是ERP的推行，林飞是主讲人，却迟到了快十分钟还没来，Anita帮忙去找人，也没一个回应，正在暗自着急，林飞一向不是这样没分寸的人，今天怎么会迟到这么久？忽然手机震动起来，她见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便起身走出去接了电话。
    “Kathy，你快点到前台来。有位姓冯的阿姨来找林飞林经理，结果不知怎么和林经理和Anita都起了冲突。你快过来看看。”前台刘芸在电话里低声说道。江心月一听，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风一样地跑到前台，老远便听到Anita那把尖尖的声音大声叫道：“May，保安呢？怎么还没来？快点叫他过来！”刘芸站在一边搓着手道：“Anita，保安帮忙去楼下搬东西去了，行政部刚购置了一批新电脑太重了，就叫保安帮忙去搬了。很快就上来了！”
    冯玉婷也不吵闹，不急不燥地就堵在门口站着。
    江心月赶忙冲过来，急问：“怎么了？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Anita转过头来看着江心月，问：“你认识她？”
    江心月点点头，道：“Anita，林飞，你们都先进去开会吧，这里我来处理。”
    Anita这会大概猜出来怎么回事了，脸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笑容，跟着继续大声道：“Kathy，她是谁？为什么跑到公司里来闹事？你们自己有什么私事，私下里去解决，堵在公司门口像什么样？你可知道这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影响？”
    江心月知道Anita在趁机借题发挥，一时气得脸色都发白了。林飞皱眉道：“Anita，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请你进去先！”
    Anita怨怒地看了一眼林飞，道：“林飞，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帮你……”
    “不需要。”林飞冷冷打断。
    Anita盯着林飞看了两秒钟，又看了江心月和冯玉婷一眼，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终于进去了。
    江心月这才对着冯玉婷道：“阿姨，这怎么回事？我们到外面去谈吧。”跟着又催林飞：“你快进去吧，里面都在等你呢！”林飞看了郑玉婷一眼，见她没有再为难的意思，这才轻声跟江心月说了一句：“好好跟她说，不要着急。”跟着走进了办公室。
    江心月这才引着冯玉婷走到了外面走廊上，冯玉婷满脸严肃地问道：“心月，我问你，为什么林飞会在这里上班？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也不告诉大鹏？”
    江心月低着头道：“阿姨，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您先回去，我以后慢慢跟您说，好不？”
    冯玉婷冷笑道：“你跟林飞倒是挺有默契的呀！两个人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枉大鹏这么真心对你，你倒好，脚踩两条船呢！”
    江心月急道：“阿姨，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脚踩两条船了？！”
    冯玉婷道：“你要是心里没鬼，中午在咖啡厅为什么我提到林飞你就躲躲闪闪？还说跟他没怎么联系。这都在一个公司上班了，那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吗？”
    江心月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使劲搓着手。正在这时，Anita又走了出来，冷声道：“Kathy，今天的会议，主要讨论的就是你们业务部的系统，你作为主要负责人，也不能缺席。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她送走？Peter叫你五分钟之内进来开会！”
    江心月听完Anita的话，看着冯玉婷并没任何打算妥协的脸，眼泪忽然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她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无法自制地越哭越伤心。冯玉婷见状，也觉得自己今天确实太过分了，便连忙放软了声音道：“对不起，心月，我刚才的话有点重了。你先别哭了，赶快进去开会吧。这些事情等你下班再谈。”
    江心月不回答，只是哭，冯玉婷从包里拿出纸巾，抽出几张递给她，柔声道：“好了，不哭了，你快去开会，我走了。”说完拿起包走了。
    刘芸见江心月仍是一个人在那哭，走过来轻轻道：“Kathy，你别哭了，快进去吧。不然等会Anita又来了。她那个人很难搞的，你小心点。”
    江心月感激地冲她笑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擦干了眼泪，走回会议室。当她打开门的时候，全部人都冲她望过来，各种眼神，有关心的，有疑惑的，有不满的，也有暗暗幸灾乐祸的。江心月暗想为何众人脸上表情如此丰富，却不知十分钟前Anita回到会议室的时候说了一句：“外面有个大婶来找Kathy和林经理的麻烦，好像是Kathy男朋友的妈妈呢！”
    Peter闻言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出声，会议开了一会儿，见江心月始终没有进来，一方面关于业务部的内容她是主要负责人，她必须参与讨论，另一方面他也隐隐担心江心月在外面有什么麻烦不好脱身，还是轻轻叫身旁的Anita出去把江心月先叫进来。
    江心月尽量低着头避开众人探究的视线，尴尬笑笑：“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跟着赶忙落座。
    Peter道：“Kathy，我们等你很久了。关于系统试行期间遇到的问题，你总结一下。”江心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好的，我准备了幻灯片的，咱们现在开始演示吧……”
    会议开了快一个钟才结束，散会的时候，其他人都先走了，江心月和林飞都在收拾东西，留到了最后。林飞低声问：“怎么哭了？她为难你了？”
    江心月摇摇头，林飞又道：“你不要太大压力了，我会找冯阿姨好好谈谈的。”
    江心月道：“算了，我想冯阿姨现在对你有偏见，你跟她很难谈得拢。我会解决的。”
    江心月回到办公室，发了一会呆，便又强迫自己拉回思绪努力工作。座机忽然响了，她接了起来，是Peter打来的：“Kathy，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江心月暗想：这么快就来了？估计是Anita打了小报告吧？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立刻道：“好的，马上过来。”
    走到Peter办公室，他正在低头看文件，江心月轻声道：“Peter，你找我？”
    Peter抬起头看了一下江心月，道：“坐吧。”
    江心月坐下后，见Peter带着探究的目光望着自己，不由得有点窘迫起来，垂下眼帘只是看着自己交握着放在桌子上的双手。
    “今天下午在前台发生的事情，Anita已经告诉我了，但我想你亲口再陈述一遍，以免我信息有误。”
    江心月赧然地低下了头，想了一下，方才开口：“今天那位女士，是我男朋友的妈妈，估计她对林飞有误会，所以产生了一点小冲突。我会好好跟她解释清楚的，保证她不会再来了。”
    Peter探究地看着她，问道：“真的……纯粹是误会吗？”
    江心月抬头看着Peter，摸不清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一时也不答话。
    “Kathy，我们公司并没有明文规定员工不许谈恋爱，但是也绝不提倡，尤其是不能因为私人感情的事情影响到工作。你和林飞，到底只是普通同事，还是真的有别的都好，我可以不去过问，可是今天这件事情，影响极坏，你必须认真检讨，并尽力消除这件事情的影响。”
    江心月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跟同事之间相处的分寸的。”
    从Peter办公室出来，走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江心月感觉有几个同事看她的眼神好像怪怪的，心里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八卦的事情总是传得特别快的，恐怕下午前台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吧？
    无精打采挨到下班，手机忽然响起来，拿起一看，是王大鹏的。不知道冯阿姨是不是已经把事情跟他讲了，他又会有什么反应？江心月忐忑不安地接起了电话。
    “心月，今天能准时下班吗？我过去接你下班，一起吃饭行吗？”电话里王大鹏的声音好像特别温柔。
    江心月揉了揉太阳穴，犹豫着道：“我……我今天很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心月，我妈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她会跑到你们公司去，她原本是想帮我们，没想到一时冲动，在你们公司吵闹一番，给你造成困扰。她现在冷静下来后，自己也觉得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她。”
    江心月叹口气，苦笑道：“没什么原不原谅的。站在她的立场，她当时生气也是正常的。”
    “心月，我想，我们之间可能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谈谈，答应我，见个面，好吗？”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又包含着许多的无奈，让江心月不由得心里一痛：“那……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等你。”
    江心月坐在咖啡店，无聊地望向窗外，临近中秋节，街上已经挂起了不少灯笼，很多人聚集在广场上玩耍。她忽然就想起了去年新年时，也是这热闹的街，她和大鹏正式开始拍拖，那时候的日子多甜蜜！正沉浸在回忆中，忽然见到大鹏的身影出现在窗外，正往门口走去，他的脸上，写满疲惫，一点没有去年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了。她忽然觉得很内疚，是她，用爱情的利刃，不停地在摧残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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