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独眠

回程

    
    “别害怕,我第一时间就打了疫苗,针头事后检测没问题。经历了一圈生死,我才有勇气走到你面前。哪怕你不原谅我,总算见了你一面。我很想你,这两年一直想你。”
    “别哭了,真没什么事儿,医生都下结论了。没得为我这个人哭。”他伸手去帮她擦眼泪,被她用手打开,抽了几张桌子上的纸巾捂在眼睛上。
    “不用你假好心。”她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
    程?琛笑了。
    “看你在这里好好地,我就放心了。我该走了。来的时候想着见你一面就可以了,见了又觉得总要跟你说上一句对不起,现在总算能亲自对你说抱歉了,余生好好地。若哪天,”他终究没有说下去。
    “哪一天结婚了?生孩子了?你打算随份子钱?那样,如果是你的话,也跟我说一声,我也随。”她把他没说完的话补全。
    “要不我提前随了,我天南地北地跑,居无定所的,没准错过了。”她抽动了一下鼻子,然后掏出手机来。
    不一会儿,程?琛的手机响了,显示支付宝宝收到转账2万块。
    “收一下吧,连二胎的钱我也提前给了。”她咬咬嘴唇说道。比狠,她从来不输。
    程?琛呆愣地看了眼屏幕,笑容苦涩。
    “行了,歉也道了,旧也叙了,好走不送,祝你前程似锦,美眷如花,子孙满堂。”她起身,从房间里拎出一提茶叶,重重放在程?琛面前,下了逐客令。
    “能再抱抱你吗?”他伸开手臂,看着她说。
    “抱什么抱,咱俩就这样了,什么念想都别想着留,相忘江湖才是正经。”她没好气地拒绝了。
    “不会忘的,我怎么舍得忘。你好好的,再见。”他拿起茶叶,一步步走出大厅。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个依旧挺拔的身躯,不知为什么,眼泪总要不如人意地淌个不停。她是该怨他,恨他的。看他迈出正厅的门槛,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个门槛就是一把锋利的刀,把这一辈子跟那个人永久地割裂开来。
    她终究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决绝。
    走到院子的时候,他伸手摘了一个石榴,放在手里,然后离开。
    程?琛走后几天,蒋玉瑶更觉时光漫长,浑身懒散。有些回忆明明已经尘封,一旦被揭开,总要倔强地冒出来,找一些存在感。
    平心而论,时光里的程?琛并没有太多的不好来供她翻检出来逐一放大好证明离开他是个错误。相反,在一起的短短数月,除了他的毒舌,并没有多少题材可提供。
    那时她不服气,问他当时为什么老一个劲儿怼她,毫不留情。
    他怎么说,他说他听他底下的小伙子们谈论怎么追女孩子。一定要怼,越喜欢的女孩越要使劲怼,怼得她忍不住挥手打人,就能趁机将她抱在怀里,跟她表白。奈何蒋玉瑶素质太好,哪怕把她要怼哭了,也没等到她打人的那一刻。话语间满是遗憾。
    蒋玉瑶听得目瞪口呆。
    他总是那个样子,跟所有直男一样,脑子不会拐弯,还自以为自己撩的不要不要的。让人忍不住翻白眼。
    哪怕是最后决裂,也并不是他有多么的罪无可赦,只是过往的经历让自己选择了及时止损,断尾求生罢了。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断不可能让自己陷在一段三角关系里苦苦煎熬,更没办法接受被抛弃的人是自己,于是提前弃权出局。她不想问李嘉艾最后跟他怎么样了。只望他余生也能好好的。
    一个星期以后,蒋玉瑶收到了一个快递,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箱石榴。
    那个被摘走的石榴在火车上被小心地破开,然后用自身实力告诉了那个人什么叫真正的酸。想到她拿着剪刀战战巍巍地站在凳子上剪石榴时眼睛里的期待,他不自觉就在网上下了单,地址是只看了一眼就刻在心上的那一个。
    蒋玉瑶倒没矫情,小心地拿水果刀在上边划出几道不伤果肉深度的划痕,沿着划痕把石榴掰成几瓣,红彤彤地石榴籽如同上好的红宝石,闪着诱人地光泽。
    前车之鉴,她小心地拈了一颗,放进嘴里,甜的,而且是软籽儿的,神色有点恍惚,那个人呀。
    此后几天,她陆续收到了好几份快递。有香水,有首饰,有糖,有点心。有种感觉,他再慢慢把属于她的东西清理然后寄还给她。许是等东西都寄完,心里的位置也会被腾出来。
    她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后来开始慢慢心慌,直到有天开始,再也没有快递寄过来。他给她最后一个快递是一箱云南的野苹果。若第一次寄是不忍心想吃石榴的她吃不到甜的,那最后这一箱苹果大概是对她的祝福吧。或是平平安安,或是幸福美满。
    而博物馆的征稿截止日期已经迫在眉睫,她把作品寄了出去。11月份,黄山天气开始有些凉。艺考的学生们早已经离开,赶回学校,稍作休整,去迎接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之一。整个骑楼里冷冷清清,习惯了学生们的吱吱喳喳,偶尔的安静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返回清城。毕竟空调远没有暖气来得舒适。而且,算时间,他已经早回了北京,去当什么教学顾问,清城早没了她要躲的人。
    那些快递里的东西被她统统留在了西递。既然他要放下,她自然也需要。睹物思人,借景抒情,从来不应该是她干的事情。把自己的设计稿整理一下,然后放进行李箱,这是首批该交付的设计图。肖柏梁给的价格着实厚道,她也应该敬业一些,正好回清城的这段时间,跟工程部就可行性探讨后,修改一下。
    不知为什么,拉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别处再美,总不是自己的家。但是自己的家在哪里呢?她也说不清楚。她是个处处有房子却没有家的人,尽管这句话说出来,颇为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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