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罡郁闷的低下头扒饭,话也不敢说了。
丫的,他怎么知道桌下乾坤早已变了。
老爷子气呼呼瞪一眼惹事的孙子,十分温和的对许景云安抚道:“别生气啊,你哥他不懂事,回头我教训他。”
许景云没有作声,本来也就无所谓,小时候打打闹闹的时候多了,她根本就不在乎。可她默不作声的样子看在老爷子眼里却像是她受了很多委屈却不想说的样子。
老爷子的心立刻酸的一塌糊涂,眼眶子不停的发热。
这丫头就是这样,受了委屈总是忍着,就像当年受了那么多的不公平却依旧忍了一样。
看着这一幕,许景罡差点吐血,这丫头是玻璃做的还是怎么着,怎么他就连句话都不能说了,这还是他的家吗?
可再不平,他也不敢说什么,首先老爷子本来就偏心,再有,他还有个孝顺到天边的老爸,这要是让老爸知道自己惹老爷子生气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闷声吃饱饭,许景罡就出了门去找出租车,他们家只有一辆车,早就被父亲开着去了医院,而他刚刚从部队专业回来,工作还没着落汽车就更不用说了。
这里是城中村,周围早已被繁华的街道包围,找辆出租车自然不费劲的。
很快,许景罡回来了,而许老爷子也早已经把要带去医院的饭盒打包好了,许景云也已经从行李箱拿了身衣服换下了身上的睡衣,除了那双鞋子不太配套,其他的都和她以前一样。
许景云没有矫情着说什么我不去之类的话,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就算她再不想面对那些人,可始终还是要面对的。更何况有许景罡那个山炮在,估计也不会管她的想法,既然这样,那她还矫情什么?
一路看着陌生的风景,她能感觉到身边的老人在小心翼翼看她,可她却回应不了。
有些事,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就算老人现在对她再好,也不能抹去十年前带给她的打击,那种信念毁灭的痛苦,她始终无法真正忘记。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医院,许景云跟着两人的脚步,看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人,手不自觉的慢慢攥起,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耳边有个声音在悠悠回响:好好活着,你注定是没人爱的,所以,你得自己爱自己,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那声音,是那么悠长,那么无力,带着对人世间的绝望。
“妈,你别这样,医生说你不能乱动,你这还在打着点滴呢,万一回血了怎么办。”
忽然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那些画面与声音,许景云回神,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了一间病房,病房里,两个中年女人正使劲儿压制着病床上一个老太太让她不要乱动,而病床上的老太太蓬乱着满头白发,一边使劲儿翻腾,一边睁大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像看仇人一样的瞪着两人。
“你们这些坏蛋,我要回家,我不回家我孙女放学上哪去啊,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回家?你们要害她是不是,你们要害她是不是?”
“不是,妈……”
“谁是你妈,滚一边去,别乱认亲戚,我可没闺女。”
“我们你儿媳妇,您怎么又忘了。”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无奈的说。
“我才没儿媳妇,我儿媳妇早死了。”老太太气急的忍不住挥舞还扎着针的手,吓得两人又是一阵惊呼,老太太血管本来就不好找,还万分的不合作,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拔出来,再想给她打上可就难了。
“奶奶,你看我把谁带来了。”许景罡一进病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连忙拉着景云就进去,来到床前还把景云往前推了推,让她站到床边好让老太太看清楚。
老太太闻言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上下打量了景云好几眼,疑惑的说:“这是谁家的闺女,长得好像我孙女啊。”
两个中年女人见老太太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气喘吁吁的松了手,擦一把满头的汗,同时也看向景云。
虽然十年不见,这丫头有些变化,但她走时已经十六岁,就算变化再大也还是有以前的影子在。
许景云静静的看眼老太太,然后冷冷的看向许景罡。
他不是说老太太已经病危了吗?这么精神抖擞的像是病危的样子?他不是说老太太谁都不记得就只记得她吗?她就站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哪里记得她?
许景罡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索性也不管了,直接把景云再往床前推了推,然后把景云披散的头发往后一撩露出她整张脸,再次对老人说道:“奶奶,你再看看,她不是谁家闺女,她就是你孙女。”
“是吗?”老太太满脸狐疑的仔细端详许景云,还是不太相信。
“我不……”
“是啊。”
许景云刚要说自己不是她孙女,反正老太太也不认识她了,她干嘛费这个劲在这里硬要被确认。却不想,她刚刚说了开口,就被老爷子许有和打断了。
许有和拿着带来的饭盒走上前,一边给她掖掖被角一边说道:“你又忘了,我们的孙女已经大学毕业了,怎么可能还是以前的样子,对不对?”
“哦……”老太太满脸的恍然大悟,单手一拍床铺:“对啊,我孙女说过要京都大学的,都毕业了啊,难怪都变了。”
“来,你饿了吧,咱先吃饭。”许老爷子安抚好老太太认了人,就要喂老太太吃饭,可谁知道老太太犟劲上来了说什么都不吃,还一把拉住景云的手小孩子般的说道:“我孙女好不容易回来,得吃好吃的,这里没有好吃的,我要回家。”
自打老太太得了病,许老爷子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放下饭碗对两个儿媳妇说:“你们去问问医生能出院不,要是能出院我们就出院吧,看这样子,你妈在这里也待不下去。”
“好的,爸,那我们去问问。”大儿媳薄其芳爽快的回应一声,拉着妯娌王海燕就出了病房。
她也是在医院呆够了,原以为这次老太太就完了,毕竟医生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可谁想到,老太太居然又挺过来了,不但挺了过来还倍儿精神,倍精神也就罢了还特能折腾了,这才住院几天啊,她都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还是回家好,回了家,老太太守着那个破房子也就不折腾了,她也就能休息会儿了。
两人走了,病房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老太太说什么也不吃,老爷子劝到最后也就不劝不了,无奈的将饭菜再次放到保温桶。不一会儿,去问医生的妯娌俩就回来了,说是医生说了,可以回家观察,但还要是回院时时复查。
老太太一听就跟个孩子似的笑了,让人赶紧收拾收拾出院,妯娌俩不用人吩咐就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而许景罡则是去办出院手续。
自始至终,老太太一直拉着许景云的的手不放,是以,谁也没顾得上跟她说一句话,直到所有人都去忙活,没人注意到她这边时,老太太才一把把许景云拉倒跟前,满是褶子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半晌,神经兮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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