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在车上的时候就开始翻手机,看以前办过的案子,唐策提醒了她一次,车走着不要玩手机,梁铮不听,手机就直接给没收了。
有人管东管西的生活梁铮不大适应,但还知道善恶好歹,又有点头晕,倒也没在这件事上争执了。
去的是H室最大的书城,像个图书馆一样,还有专门供客人看书的桌椅,偌大的架子一排排放着,万千世界都被装在了里面。
梁铮以往进书店和逛街一样,拿着购物清单直奔目的地,买完就走人,或者索性连街也不逛了,要买什么全交给助理,像这样慢悠悠在书店里闲逛,还真是头一次。
书店里很安静,许多人埋头看书,只剩下间或的翻书声,在热闹的城市中,这一方天地远离尘世喧嚣,显得格外宁静。
唐策知道梁铮今天可能会买很多书,先推了个车在她身后跟着,时不时示意她往文娱区走。
促销架子上堆了好大一堆教材,最上头外壳鲜艳明亮,花里胡哨的写着一年级三个字,梁铮拿起来翻了,翻开第一页见白云缭绕间鲜红招展的一面五星红旗,心里就哇了一声,往唐策眼前送了送,示意他看,想说话又顿住,拿了两本搁到了推车里,单纯就是想看看现在的版本和以前她看过的有什么不同。
唐策眼里满是笑意,知道梁铮是想起护旗小英雄了,教材本就是给白纸一样的孩子准备的,第一先教爱国,第二教民族团结,其次再教做人明事理,再其次是读书学本事,某种程度在某些方面,梁铮确实有很多地方还是一片空白,比如感情,她没有感情,但终有开花的那天,他很想看看那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无论如何,定然真挚又热烈。
他想要这一份感情。
唐策摸出手机给她,示意她可以打字给他看。
梁铮接过来,打字道,“现在的课本跟以前我看到的很不一样呢,以前重中国风水墨画,现在色彩斑斓的,可能是为了吸引小朋友看,我拿回去看看有什么不同。”
两人就凑得极近,梁铮今日穿着白衬衣外圆领毛衣配牛仔裤,很是休闲,再加上兴致勃勃目不暇接的模样,去了些平日清洌洌的气质,显得柔和了许多。
哪怕半边脸上还贴着绷带,但还是很漂亮,四下三两个男同学不自觉都往这边看,若非他陪在身边,指不定会有人上前搭讪。
书店就在唐氏办公大楼附近,唐策回国后经常过来,对这家书店也熟,领着梁铮到了古文区,梁铮找了本玄奘版的《波若般若密多心经》,翻看了一遍脸就热了起来,她在梦里给一群‘舍友’念心经,竟然背错了好几处,真是误人子弟,丢脸丢到梦里去了。
唐策虽没法看梁铮的情绪反馈,但从她纠结游离的目光中能看得出她的懊恼和窘迫来,想笑又不能暴露,忍笑忍得辛苦,“这个书家里有一本了,不用买了。”
梁铮还是拿了一本,陆羽茶经,各类名人自传,看着眼熟的都拿了一些,还有诗词歌赋,唐策见有元曲,挑挑拣拣给她拿了四本,拿回去放着,她喜欢看什么就看什么。
关汉卿《拜月亭》,王实甫《西厢记》,白朴《墙关马上》,郑光祖《倩女离魂》。
梁铮拿起来翻了翻,见都是些情情爱爱,朝唐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拿起来全放回去原位了。
唐策又拿下来,“左右花不了多少钱,来都来了,都捡一些吧,这是元曲四大喜剧,有艺术价值。”
梁铮也就没再说什么,唐策特意带着梁铮去言情小说区绕了一圈,那有不少女孩都在看,也不乏二三十岁的,但梁铮连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是瞧中了两本玄学解梦,看别人胡诌看得费力又津津有味,唐策说回去拿些专业的给她,这才作罢了。
逛了一早上,加上些法律书籍,林林总总也花了将近一千块,书店会把书打包好送过去,到了午饭时间,再加上下午梁铮要去原来住的公寓收拾东西,两人就没回酒店了,直接在书店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
律所的聚餐梁铮从来不参与,所以完全不知道两人随便选的餐厅里会遇上一群同事,就在隔壁桌。
同办公室的蒋芳,实习生王琳,还有吴群方舟两个,是隔壁二所的,除了蒋芳,其它算起来都是梁铮的后辈,认出梁铮后格外拘束的起身打招呼。
“前辈好。”
“梁律师好。”
梁铮习惯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后又想起自己这冷冰冰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友好,就尽量温声寒暄道,“你们也来吃饭么?”
王琳长得白白净净的,一身正装也压不住初入职场的稚气,脸上惊讶的表情十分明显,吴群方舟两人也是,连搭话都忘了,等烈焰红唇的蒋芳嗤笑了一声,几人这才纷纷邀她一同入坐。
梁铮在思考和同事友善相处是不是得从聚餐开始,见王琳几人因为她一时间没拒绝神色都有些紧绷,明白过来他们只是在跟她客套,拿起奶茶吸了一口,摇头道,“谢谢,我和朋友一起吃。”
蒋芳又斜眼嗤笑了一声,“哪个眼瘸和梁大律师做朋友,怕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无聊死,到底是哪方来的神圣入得梁大律师的眼了,还能跟你同桌吃饭。”
梁铮倒是当真看了这个和她同一个办公室共事近五年的姑娘一眼。
蒋芳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家里人是公检法系统的世家不说,人自己还上进,长得又美艳,像一朵绽放盛开的红玫瑰,对其它同事挺随和热心,但不知为什么对她很特殊,见一次怼一次,抓住机会不余余力。
以往梁铮连眼皮也不会抬一下,这次就开始反思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只是绞尽脑汁思前想后,也想不起来,要么是时间太久她忘记了,要么是得罪人不自知……
大概是后者了,服务员拿着菜单上来询问点菜,梁铮想着蒋芳常常让助理帮买龙眼红枣茶,给她点了一杯,自己照着唐策平时做饭的菜式,点了三菜一汤。
梁铮从列表里翻出蒋芳的聊天框,输入道,“请你喝奶茶。”
蒋芳看了手机,面色古怪,抬头盯着梁铮恨不得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那模样大概是觉得梁铮脑袋坏掉了。
唐策停好车进来,就见梁铮正同隔壁桌做眼神交流,坐下后见那女子面色更差,猜到一些,朝梁铮温声问,“熟人么?”
“同事。”梁铮摇头,明显唐策进来后气氛更怪了,要说之前只是偷偷打量她,现在大家的视线几乎都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明显唐策在大楼里是个名人,和她这个完全不搭边的人沾上边,更是爆炸性新闻了。
唐策点头,“要不要请过来一起吃。”
梁铮摇头,“算了,和我一起他们估计吃不下饭。”
唐策失笑,没再多说什么,脑子里想着下午去了房子那边,如何应对家里前来围观的亲戚们才不会让梁铮察觉异样。
蒋芳端着奶茶坐过来,将梁铮挤到了靠里面,看着唐策笑颜如花,“唐策啊,唐家大公子,未来的掌舵主,和铮铮是什么关系,难道真像传言说的那样么?”
“恋爱关系。”来者不善,且是冲着他来的,唐策在脑子里翻了翻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遂看向梁铮。
梁铮会意,“是我同事,蒋芳。”
蒋芳笑得更灿烂,“梁铮这么个无聊又冷淡的性子,唐大公子也受得了啊,该不是和谢清宴打擂台,比赛谁能先赢得冷美人的心吧?彩头是什么?”
梁铮被挤在了稍后,蒋芳半边身体都挡着她,咄咄逼人的,梁铮正处于想改善同事关系又不知如何处置的转折期,刚想开口桌子底下的手就被蒋芳用力握了握。
梁铮不习惯与人接触,一时间就有些反应不过来蒋芳这是什么意思。
唐策面色有些冷,并没多少绅士风度,“关你什么事。”
蒋芳嗤笑,往后靠了靠,偏头上下打量了下梁铮不同寻常的装扮和神色,抱着手臂直言道,“豪门花花公子都爱玩这些,你是律师,以头脑冷静见长,遇上男人不要脑子一热上当了,他们有时候就是猎奇,觉得越难啃的骨头越有味儿,非得要征服一下才甘心,谢清宴那小子花归花了点,总还有点真性情在,唐策是什么人都绝不会是当田螺公子的正人君子,你别被一碗粥就冲昏头脑了,你问他,他会娶你回家做唐太太么?”
梁铮咂摸过味道来,盯着旁边这株带刺的‘玫瑰花’,心里有点奇特,刚想开口是说是假的,就听唐策开口道,“多谢你对阿铮的关心,她肯嫁我,我求之不得,若非她脸上伤没好,今早我们就去领证了。”唐策并不想同她多话,但旁边那一桌西装男女分明也是梁铮的同事,正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这让唐策不得不耐下心来好好说两句。
所幸唐太太是个很让人艳羡的身份,至少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都变了,连带蒋芳的。
蒋芳目光锐利,“闪婚?形婚?唐老爷子逼太紧,同性恋?”
唐策听蒋芳这么一说,眼里奇异的光一闪而过,梁铮现在对婚姻恋爱的态度十分无所谓,也不在乎,他现在身为她唯一的朋友,如果以形婚的理由寻求她的帮忙,倒是能把人圈在身边,同居同住,还能杜绝其它男子的觊觎。
成功率百分之八十。
唐策很心动,蒋芳有句话说对了,他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唐策看了眼正盯着蒋芳看的梁铮,没回话,有唐家背后近千亿的身家在,哪怕是形婚和同性恋,也有大把的人愿意担唐太太这个名声身份,若非真心,他犯不着找梁铮。
唐策不接话,是不想梁铮知道这些,蒋芳惯常混圈子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果然不过须臾间,蒋芳自己就住了口,眼里满是震惊和不信,最后勉强笑了笑,“那我们拭目以待,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唐策不置可否。
硝烟终于停歇了。
梁铮想起昨晚上唐策说的结婚的事,开始揣测他是不是真的是家里催的紧……那她身为朋友,是不是应该帮助他,左右她似乎不损失什么,还可以绝了谢清宴在情爱方面的纠缠,听说那小孩声名非她不娶,上个月被他老爹打了一顿,这几日才能下床,虽然也不关她的事,但总这么谣传,他老爹老妈迟早找上她。
隔壁桌的后辈们过来说恭喜,梁铮一一点头应过,唐策见蒋芳不肯挪窝,梁铮又总是看这位来者不善的女同事,唐策看了看手表,拿着外套起身道,“我和阿铮还有点事,打算办完再用饭,你们慢用。”
“走吧,阿铮。”
唐策自然而然揽过梁铮,朝起身打招呼的邻桌点头示意过,一道去了前台,结了两桌的帐,直接往停车场去了。
上了车梁铮就道,“今天来看,我这个同事就挺特别的。”
唐策有些心不在焉,斟酌着怎么开口梁铮会同意,生平第一次有了心跳不稳屏住呼吸的时候,这么开车并不安全,唐策察觉手心里有些汗,把车停到了路边,想尽量让心跳和语气都平稳些再开口。
梁铮见唐策心不在焉,了然问,“是不是真的家里催得紧?”
唐策心跳漏了一拍,点了点头,“家里老爷子高寿了,催得脾气都暴躁了。”
唐策说完秉着呼吸等梁铮接话,如果梁铮说出他想听的话,他就给育幼中心捐款一百万。
梁铮有些迟疑,“我能帮你什么么?我这样的身份人品名声,你家里人可看不上的。”没得添喜不成把人气着了,帮了倒忙。
唐策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这些都没关系的,我们家家大业大,不靠联姻吃饭,也不讲究名声,全凭喜好。”
梁铮略想了一想就点头应了,“那好吧。”
唐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温声道,“老爷子是心理学高手,我们得装得像一些,至少是得同居了。”
梁铮再想一想,点头道,“好。”唐策这个人不错吧,至少这几日相处起来,生活挺好的。
唐策唔了一声,“结婚证也必须要,老头精明,专门会查这个,你介意这个么?”唐策知道这样很卑鄙,但他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既然动了心思,便要早日把人圈来身边,让她做他妻子,往后时间日久,他会让她喜欢上他的,再者梁铮对婚姻如此不上心,儿戏一样,若谢家那小子开了窍,这么请她帮忙,说不定她也就答应了,这种事是绝不能出现的。
这个是必然的吧,比如谢清宴,大概不看见结婚证不死心,梁铮点头,“好,那改天去办好了。”
外头有交警来开罚单,唐策压着心里翻滚的喜悦用手机交了钱,且捐出去一百万,看了看时间发动汽车问,“你带了证件没,身份证和户口册。”
因为住的是酒店,服务员常常进出,重要的证件梁铮都放在包里了,“带是带了。”
天时地利人和,总觉得天注定了她会是他的。
唐策嗯了一声,打电话给助理王奋,让他立刻去办公室把他的证件和白衬衣取过来,送到民政局门口。
梁铮看他赶场一样匆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急么?改天也可以的。”
唐策摇头,“择日不如撞日,我是担心你后悔。”
梁铮心里就乐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左右你这几日帮了我很多,还送了我礼物,我帮一帮你是应该的,要是你以后遇上心仪的姑娘,我也愿意出面解释这件事,放心吧。”
唐策就看了梁铮一眼,他心仪的姑娘就在他身边了。
周六民政局还上班,两人在小吃店随意吃了点东西就直接过去了,到的时候王奋拿着东西过来了,神色纠结震惊,梁铮习以为常,跟着唐策进去了,坐班的是个四十上下带眼镜的女子,瞧见他们的时候目光里满是惊艳,给他们填了表,问道,“在一起多久了?”
梁铮回道,“三天。”其实是一天,不过一天实在天少了,梁铮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女子敲键盘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唐策脸上转了转,又在梁铮脸上转了转,想说什么又没说,只询问道,“确认结婚么?”
确认后两人整理了衣服拍了照,女子好心帮忙修了图,拍照的时候梁铮被唐策逗乐,摄影师抓拍到了,反正效果图挺好,这还是梁铮头一张笑着的照片,唐策塞了一张放到了钱包里,又要了梁铮的钱包,在她的里面也搁了一张,一来一回那女子眼里倒是有了不少欣慰之色,说了点祝福的话。
结婚证是当天办理,按流程办完就领到了,唐策唇角是抑不住的笑意,看着照片上两人靠在一起的头像,有些手痒,拍了证的照片发了朋友圈,示意梁铮转发。
梁铮转发了,手机都要给祝福询问的消息填满了,唐策心情很好,要带着梁铮去挑对戒,他们的婚事比较特殊,等她真正愿意嫁给他那天,他会补上真正的求婚,一场更为盛大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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