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道侣变成灭世魔王

6.美人画皮

    
    从仙界拿来的酒,劲儿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才一杯下肚,燕赤霞就已经满面潮红神志不清了,坐在那老旧的长椅上,晕晕乎乎握紧筷子,把它当成徐晏的手,小声嘀咕着诉苦——无非是以前刚拜师学艺那会儿的经历,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徐晏喝得多,也是有些醉了。
    他托着下巴,一脸茫然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大门,脑袋里空荡荡,什么都想不起来。
    似乎是有一道白光闪过,门口慢慢走进来个人,没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冰冰,但是目光一和他对上,整个人慢慢就鲜活起来。
    徐晏噌一下坐起来,起来的太猛,不小心撞了桌子边缘,疼倒是还没感觉疼,就是旁边支着脑袋的燕赤霞,被带着咣当一声脑袋磕下去了。
    这一磕,又把眼前的人给磕没了。
    看着燕赤霞哼哼唧唧捂着脑门说疼,徐晏差点没伸手过去重新让他再疼一次,刚提上来的一口气又泄了出去,徐晏有些恼火,又不知道该恼谁,只能重新坐下默默喝茶。
    耳旁听见有人小声抱怨,抬眼一看,是旁边店小二,嘴里头嘟嘟囔囔嘀咕个不停——再一眨眼,喝的醉醺醺的那位燕少侠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了正被小二嫌弃的那一桌上去。
    大着舌头问了一句:“兄台,这是为何事烦忧啊?”
    被问话的人俯身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两个醉汉碰到一起,那结果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徐晏没搭理他们,坐在那自斟自饮,结果才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隔壁那一桌上的两个人,忽然间开始抱头痛哭起来了。
    “……你也是为情所困?”
    “你也?”
    徐晏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心想他要是过去凑个热闹,那这会儿就是三个大老爷们儿一台戏了。
    店小二被哭得鸡皮疙瘩乱掉,抖了抖胳膊,默默缩回去嗑瓜子了,徐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是忽然来了精神,竖着耳朵偷偷摸摸去听隔壁桌的对话。
    然后就见那个不知名的文弱男子抹了把眼泪,说:“我的美人找不到了,她不知上哪儿去了,呜哇——”
    接着又是一声吸鼻涕的声音。
    文弱男子看起来也是憋坏了,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磕磕绊绊着,好歹是把事情的原委都给讲了出来。
    原来这事儿,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男子本名王晟,出生在官宦世家,家里头的祖父兄长都在朝为官,他却醉心于诗词歌赋,整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画画,空闲时间就跑去参加什么诗友会之类的东西。
    因为上头还有一个有出息的兄长,所以家里人对他这样不思进取的样子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任由他整日瞎折腾。原本嘛,爱写写画画也不是什么不能入大雅之堂的东西,反而说出去还挺有面子,所以他这爱好也得到了家人的大力支持。
    也许王家人心里头想的,不过是家里有一个有出息的就够了,剩下那个,完全可以随他逍遥自在。
    于是王晟自然而然地,就在诗友会让认识了一群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随后没过多久,其中一位前去西域探险,和他们暂别了。
    在那位朋友去西域探险期间,王晟和家里以前订下的陈家小姐成亲了,陈小姐和他一样,也是颇为喜爱诗词歌赋,二人倒是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夫妻关系也挺不错。
    但一个月前,那位前去西域闯荡的朋友回来了,在家里摆了酒席招待,王晟自然也在受邀行列。
    他怀揣着新奇的心思,兴致勃勃地去了,到了那边,听朋友高谈阔论在西域的所见所闻,不由得心里头也有些羡慕。羡慕对方这般逍遥自在的生活,这样子一比较,他忽然觉得自己如今的日子竟有些索然无味。
    不过没关系,朋友给他们每个到场的人都送了礼物,轮到王晟的时候,朋友神神秘秘递给了他一个卷轴,并且嘱咐他要回家之后才能打开,最好是一个人看。
    王晟心里头觉得奇怪,被对方那玄乎的态度搞得心里发痒,等宴席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上马车,直接把卷轴打开好好瞧瞧里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不打开还好,一打开看——
    嗬!这世间竟有如此栩栩如生的美人图?!
    王晟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画上的美人给吸引了,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抚摸,触碰到的地方只觉得光滑无比,摸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摸一个大活人似的,掌心都隐隐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那美人生了一双桃花眼,细长而又上挑的眉眼像是带着钩子似的,把王晟的心一下子就勾得扑腾乱跳。回到家里,他恋恋不舍地把画卷挂在了他的书房,看了又看,是越看越喜欢,连觉也不愿意睡。
    最后还是他夫人陈氏亲自前来,硬生生把他给拖回去休息的。
    当天晚上,王晟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头,他看到那个美人笑意盈盈地从画里走出来,犹如天女下凡一般。他作画,美人就为他研墨,他读书,美人就在一旁为他抚琴,比他的夫人陈氏更加懂他心意。
    醒来之后,他便沉浸在那种怅然若失的状态里,原本很顺眼的陈氏在一夜过后,立刻变得让他觉得碍手碍脚了。
    他心想,既然能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美人图,那这画的时候,定然是有个人做参考的。于是他迫不及待就跑去找那位朋友,想要知道这幅画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那位朋友见了他,却只是神秘一笑,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便卖起了关子。
    王晟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那简单一句话却让他确信,这画中的美人,是确有其人。
    回到家,他就患上了相思病,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门心思想要再见那个美人一面。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甚至又过去了好几天,美人没有再入他梦中和他相会。
    他也就越来越消瘦,半个月不见,整个人变得形销骨立,走路两腿都哆嗦。
    夫人陈氏急坏了,问过他身旁伺候的书童之后,觉得这事儿肯定跟那美人图有关系,就请了大师回家看看。结果这一看,大师脸色都变了,说他家潜伏着一个道行高深的妖怪,倘若是不赶紧除掉,只怕是他们王家都要受到牵连。
    陈氏吓坏了,赶紧去找婆婆拿主意,最后心一横,让婆婆找机会把丈夫引走,自己大着胆子去把美人图摘了,要一把火给烧掉,好让她的丈夫赶快清醒一些。
    王晟不知有诈,随着母亲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发现,他心心念念的美人,这次是彻底不见了。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他怒气冲冲跑去质问陈氏。
    起先,陈氏还找理由哄他,说是不知情,会不会是那图上的美人是天女下凡,这会儿在凡间待腻了,所以带着图一起回天上去了。可是王晟满脸讥讽,问她:“难道最开始,不是你指着画说那上头的是妖孽,这会儿怎么又变成天女下凡了?”
    陈氏无言以对,只能告诉他说,自己已经一把火把那画给烧了,王晟不信,把家里给翻了个底朝天,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副画。
    找不到画,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中,明明只见过那美人一面,但对他来说,就好像是整条命都丢了似的,茶不思饭不想,越发思念那美人图了。
    但他不知道,实际上,陈氏并没有把那美人图给烧毁。
    原本她是带着画卷打算烧的,可是那画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放进炉子里用烈火烧,用剪刀剪,却怎么都不能把那画卷弄出一丁点痕迹来。没办法,她最后只能把画卷藏在自己房里的床板下头,成功躲过了王晟的巡查,却对这画卷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今夜,王晟在这小酒管里喝得酩酊大醉,也正是因为那副画。
    当初送画的朋友忽然派人约他出来,让传话的人悄悄告诉他,说要告诉他一些画中美人的事情,王晟满怀希望地来了,却是从下午一直等到了夜晚。
    朋友始终没有来。
    对方失约了。
    王晟自觉被戏耍,便干脆开始酗酒放纵,把自己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了,正巧碰上同样醉醺醺的燕赤霞。二人一碰面,说了没几句就开始抱头痛哭,哭得是格外肝肠寸断。
    徐晏不知道燕赤霞是为哪段情所困,但他觉得,这事儿估摸着跟破庙里头那个女鬼脱不了干系。
    不过现在他没心思再听一段故事,只是心里对那画卷起了好奇心,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能让人如此魂牵梦萦。
    心里想着,他忍不住往那边挪了挪,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门口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个下人模样的少年慌慌张张冲进酒馆,因为太着急,还差点被门槛给拌倒。
    少年目光飞快在屋里环视一圈,盯上了抽噎个不停的王晟:“少爷!老爷叫你赶紧回去看看,夫人快不行了!”
    “我不回去!管她——什么?”
    王晟满脸惊讶,瞬间酒醒了一半:“你说谁?怎么回事!”
    少年摇头:“小的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间,夫人就昏过去了……这会儿老爷他们都在,说是让少爷你赶紧回去呢!”
    王晟着急了,推了桌子跌跌撞撞往外头跑过去,旁边燕赤霞忽然伸手,啪地一声拍在徐晏手背上。
    二人对视一眼,燕赤霞整张脸上都写着“去看看”的心思。
    “徐兄,有没有兴趣过去一趟?”
    徐晏挑眉:“你又发现什么了?”
    燕赤霞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他身上那股子妖气——也有点太大了吧。”
    徐晏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害怕?”
    “对啊。”燕赤霞理直气壮,“徐兄你的能耐比我大多了,不如陪我一起去凑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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