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桓允只是面白发汗,胸口微微起伏不定,不似突发急症的模样,想是疲劳所致,叶微雨心下大定,却终归还是担心的,询问斐宇道,“可有大碍?”
早在发现桓允异状之时,斐宇就上前扶住他,使他就地靠坐着,又捏了他的凝神手腕探脉,听得叶微雨问,便道,“殿下暂且无恙,只依属下之见需得稍作歇息才是。”
桓允却虚弱地对叶微雨道,“阿不,可我怎的感觉难受得快死了?”
叶微雨闻言瞪了他一眼,问斐宇,“殿下的药丸还有吗?”
“有。”这药丸本就是段启轩特地为桓允研制的温补之物,宝禄临走前将其交于斐宇以备不时之需。
“我不吃。”桓允挥手把斐宇挡开,头偏向叶微雨嘟嘟囔囔的撒娇,“没有蜜饯,我不吃,很苦。”
“斐宇带了水囊,你权且忍一忍,可好?”叶微雨好声好气的劝。
桓允仍是不依。
傅明砚和沈兰庭闻讯过来,只道路狭窄,他俩就未靠近。傅明砚关切问道,“殿下可还安好?”
“无妨。”叶微雨稍稍回身答道。
桓允见她动作,轻拉她的衣袖使她的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上,继续哼哼唧唧,“阿不,我头晕得很。”
“吃了药就好了,你却不听。”叶微雨威胁道,“你若是不吃,我便将你留再此处,与傅公子二人先行离开。”
“不许!”桓允急到,一把将她的胳膊抱住,“这劳什子药特别苦,我可不可以不吃?我歇歇就好了。”
“叶姑娘,让殿下歇息一时片刻也无不可,我们等得。”傅明砚道。
叶微雨自知不好耽误他们,便道,“你二人不必等我们,还是抓紧做正事为好,只还劳烦届时将其借我们一用才是。”
“阿不说得甚是有理,你俩赶快走吧!”桓允忙不迭的同意,他早就想他俩麻溜的混蛋,不要在他眼前碍眼了。
傅明砚和沈兰庭对视一眼,道,“也罢,前方约莫还有数百步就到山下的农家,若殿下大好了,再过来也不迟。”
桓允微微撇嘴,心道,好容易跟你俩分开,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找过去?
“嗯。”叶微雨点头,“傅公子费心了。”
诚如傅明砚所说,他和沈兰庭离开后又再行百步,眼前的景物就开阔起来。因是站在高处往下看去,山下每相隔百米就有一户人家,掩在层层叠叠的树木之后。放眼四望,田野空旷,远处高山之上的大相国寺被薄雾笼罩,巍峨的汴梁城好似也缭绕在云气中一般。
“就是山脚下这户人家了。”傅明砚道。
沈兰庭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素瓦泥墙的三间大平房,被树枝条搭建的栅栏围着。屋后劈有一块菜地,早春时节种下的菜种而今正是长得鲜嫩的时候,一只母鸡带着三、四只鸡仔逡巡其中捉虫。绕至屋前,就见门外有两株乌桕树,树后有一方荷塘,只还未来得及打理,还留着一两片去年夏时残败的荷叶。
主人家的三四个小孩正在捉迷藏。
那躲在乌桕树干后,梳着两个小辫儿,约莫6岁左右的可爱小姑娘见两个风度翩翩的小哥哥走近,咧嘴笑开,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而后又伸出小手放在嘴上,示意他二人不要发声。
那等在院中蒙着眼睛与小姑娘差不多年龄的男童开口大声道,“藏好了吗?我要开始找咯?”
见无人回答,男童摸索着开始动作。
眼见着他朝门外乌桕树而来,小姑娘无声笑得愈发开心,在看到男童可能会踩到脚下的石块而跌倒时,小姑娘一个箭步冲上去站到他面前。
那男童伸手一探,就立马抱住小姑娘,还开心的大喊,“抓住了!”
另外两个躲在他处的小孩才闻声跑出来。
傅明砚见之暖心笑着看向沈兰庭,却见他眼中目光晦暗不明,便自觉不开口多言。
“两位公子可是有事?”那小姑娘与同伴笑闹够了才走过来,仰着童稚的笑颜问傅明砚,兴许她已经开蒙在读书,所以说话也很是得体。
“不知家中长辈何在?”傅明砚温声道。
“阿宝,找你阿姆的。”小姑娘欢快的说完,有道,“既然你家有客到访,我便回去啦!”
不等小孩大声唤,那在屋内忙活的女主人就听到外面的动静寻声出来,脸带疑惑的走近,“两位找我这妇人有何事?”
“婶娘安好。”傅明砚恭敬道,弯腰施了一礼,“却是有事相求。”
说话间,那牛棚里的牛“哞哞”的叫,他接着道,“婶娘可否将家中耕牛同犁具租借给小子暂用一两个时辰?”
“一两租金,婶娘觉得如何?”
却说叶微雨他们这边。
在桓允百般无赖下,他终是未吃那药丸。
为此叶微雨还同他生气。
待他小歇了小半个时辰,才觉得浑身轻松轻松不少,可若是阿不能对他笑一笑那桓允觉得自己身心定会更加舒畅。
“阿不,当初段老头将这药交予我时,便嘱咐了必定要按照时辰严格用药,否则不仅会使病情加重,还于寿数无益。”
叶微雨狐疑地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桓允眼睛一错不错,毫无半分心虚,她道,“你就会诓我。”
“真真儿冤枉,阿不,”桓允痛心疾首道,“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竟疑心我,让我着实伤心!”
他这般唱作俱佳,叶微雨只冷眼看着,“既是无碍了,咱们便去瞧瞧傅公子那里进展如何。”
“那俩家伙将牛借回来便是了,咱们巴巴的跟去有甚意思?”
“倘若我们四人一同前去,也还算名正言顺,可他二人借回工具后我们坐享其成就有违道义,平白短人一截。”
“呵,傅明砚那满身铜臭的小子还能说道你不成?我便是不许他使用犁具耕地,他也无可奈何。”
“你怎的从始至终都想的是如何利用凌驾规则之上的身份胡作非为?”
“原本就该如此。”
他俩你来我往一人一句的斗着嘴,倒也不觉这小路难走了。
......
那农妇皮肤黝黑,身材肥硕壮实,往柴门一站,堵得傅明砚和沈兰庭二人半分法子也无。
傅明砚仍是在循循善诱,“婶娘若是认为小子方才给的租金不合适,还请婶娘出个价。”
“少年郎,并非老妇不愿将老牛和犁具借予你,”妇人为难道,“只因往前老妇吃过良善的亏,我家那口子就嘱咐他若不在,旁人的一应要求都得回绝。”
沈兰庭悄声支招,“要不我去将殿下请过来?那时她总该同意了吧?”
“不可。”傅明砚摇头,“且不说我们是狐假虎威,更是仗势欺人,胜之不武。”
他凝眸略微思忖片刻,接着对妇人道,“婶娘,若是不信小子,”他讲贴身的玉佩拿出来,双手呈于妇人面前,“此为京城樊楼少东家的信物,小子暂且将之抵押在婶娘处,婶娘认为如何?”
其实傅明砚心道,如此重要之物作为抵押,总该会应下了吧?
那妇人一介农妇,哪里识得识不得玉佩的好坏,只一听“樊楼”二字,眼睛一亮,遂笑逐颜开道,“你是樊楼的少东家?”
“正是,婶娘从何得知?”
“老妇不识,只因当年我家那口子在樊楼做过木匠的活计,因操作不慎伤了手,还是老东家贴补了药钱,才使得我家里不至于雪上加霜。”
“原来如此。”
忽而又听那妇人关心的问,“听闻前段时日樊楼扯上了人命官司,可有什么关系没有?”
傅明砚摇头,“影响肯定是有的,只这案子还悬而未决,可朝廷公正,相信必会还樊楼一个清白。”
沈兰庭虽说在旁并未搭话,可两人之间的对话都听得仔细,待听得傅明砚这句时,脸上的神色变得莫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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