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 殷小姐。”随口打声招呼, 长安扫过她的脸,动作一顿:“昨晚没睡好吗?”
心事重重的摇摇头,殷柔迟疑一会:“陆姑娘, 你……做梦了吗?”
“什么?”
“……没什么。”
眉梢微扬,长安正要细问,“吱嘎”“吱嘎”, 木质楼梯一阵乱响,却是昨晚给她报信的妇人牵着女儿走了下来。
“林嫂子早!”长安和气的弯起眼睛, 哪知后者惊讶的瞥她一眼, 接着匆匆一点头,也没回礼,径自拉着女儿选了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难道我长得很可怕?”狐疑的摸摸脸, 她转向萧逸:“说, 怕不怕?”
“不怕,你最漂亮了。”一本正经的夸奖完,萧逸的耳尖略微发红:“有点不对劲。”
“嗯?”
“那女人就像从来不认识你一样。”他低低道:“如果是装的,也太逼真了。”
“总不会是忘了吧?”长安摸摸下巴。这个地方处处透着邪气, 不想惹麻烦的话,他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压抑静默的吃掉两张饼,她又喝了两杯茶,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走下楼。
“终于不用睡帐篷, 好不容易有张床, 我便晚了些。”韩信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没耽误大事吧?”
嘲讽的瞥他一眼, 萧逸曼声道:“你也晓得会耽误事?”
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和好,老萧又出身富贵,带着点贵公子的脾气,不爽时就爱冷嘲热讽,韩信早习惯了,因此也不生气:“真有事儿的话,大家全都误了,你想怎样?”
萧逸一噎,便听长安慢条斯理的接口:“韩大人这话可不对,你能和别人一样吗?你要高标准、严要求,不然怎么对得起朝廷的信任?”
“可不是!”顾晏在旁边煽风点火:“韩大人,我对你可真是太失望了!”
“顾……顾师傅。”
袖子突然被人一拉,殷柔背着众人,为难的朝顾晏摆摆手:“借一步说话。”
莫名其妙的眨眨眼,顾晏随她去到楼梯投下的阴影中:“殷小姐找我何事?”
“你是个和尚?”不太确定的看着他,殷柔确认道:“昨儿晚饭时,我听你朝掌柜的要素菜。”
“阿弥陀佛,贫僧正是。”从善如流的宣了声佛号,顾晏一本正经:“施主有何贵干?”
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殷柔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雕着弥勒的圆形玉佩,不过它眼下碎成了数瓣:“这是母亲在寺庙给我求的护身符,高僧开过光,我一直贴身佩戴。可一觉醒来,它却碎了!”
眯着眼睛捻起一块玉,顾晏暗暗皱紧眉。玉有灵性,尤其经过了主人的多年温养,甚至能挡劫难。
普通的阴煞只会令玉失去光泽,最多隐隐有一道裂缝,可眼下这块几乎碎成了渣,很可能救了殷柔一命。
而且,他和陆长安居然全都没察觉。
“殷小姐,昨晚可发生过什么诡异之事?”
“我做了个梦……”
半盏茶后,两个人回到桌前,一个如释重负,一个依旧神色如常。
“赶紧用膳,我们好尽快去采药。”顾晏罕见的催促着:“周老板昨天已经说了位置,说不准今日大功告成,就能各回各家了!”
众人早在山上呆够了,听到这话很是振奋,一个个果真加快了速度。
怀疑的瞅他一眼,长安撇撇嘴,没做声。
此行本是想找个住处,让殷柔在这等着他们休息,可既发生了那种事,这间客栈显然住不得了。无视家丁的劝阻,她利索的收好行李,脚步匆忙,第一个小跑了出去。
“喂,”长安扯住顾晏,和萧逸故意落到最后:“她怎么跟活见鬼一样?”
“因为真的活见鬼了。”
“……”
她还想再问,腰上却突然一紧,原来是被林嫂子的女儿拽住了腰带。
为了躲避他们,林嫂子带女儿坐了靠近门口的桌子。此时她不在,只有小姑娘一个俏生生的仰着头,一下一下扯着她的腰带。
“别拽了。”冷着脸孔拍开她的手,长安严肃的讲道理:“小孩子这样很讨厌的。”
“你怎么能对她这么冷漠?”萧逸不满的瞪她一眼,又轻柔的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乖,不能乱扯姐姐的衣服知道吗?她裙子掉了的话,多丑啊……”
“闭嘴吧你!”长安狠狠踢他一脚,“看你笑得不怀好意,和拍花子的人贩子似的,滚滚滚,赶紧滚!”
“姐姐,”趁着她松手的功夫,小姑娘复又拉住了腰带:“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昨晚似乎就说过类似的话。
微妙的挑高眉,长安耐着性子蹲下来:“你要说什么?”
“李秃子——”她调皮的压低声音:“他根本不会去谋害你。”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懂“谋害”了,长安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为什么?”
“因为,他早就死了呀!”
——
出了客栈向东走,众人依着周老板的话去找那面生着不死草的峭壁。
想到小姑娘刚刚的话,萧逸仍然觉得脊背发冷:“我们便这么逃了?”
“不然呢?”长安大步往前走:“我告诉你,闲事莫理!”
“可那里还住着其他人!”萧逸倒不是热心肠,而是单纯的好奇:“你不怕那只鬼去杀了他们?”
“你怎么晓得其他人不是鬼?说不定那就是间鬼客栈呢!”
话虽如此,这种可能却不大,因为她确确实实从那些人身上感觉到了生气,
——究竟怎么回事呢?
缀在末尾边想边走,拐过个转角后,一面峭壁豁然闯入眼帘。
它直上直下,便是萧逸、韩信这等伶俐的也无法攀爬。更遑论诸人所在的山峰与那面峭壁隔着道近六米宽的峡谷,其间白雾袅袅,顾晏砸了块大石头下去,半天都没听见回声。
“我们原路下山,先去到那边再说。”萧逸当机立断:“直接荡过去太危险,绝对不行。”
“这一来一回,不知又要耽误多少时间。”韩信不太愿意,“我带了鹰抓钩,只要钩牢对面的石头……”
“你不要命了?”萧逸怒斥他:“真为了个女人把命搭上,你要成为笑柄吗?”
“这顶多也就六米,小菜一碟!”估算了一下宽度,韩信越来越有信心:“你看那边密密麻麻生着那么多草,其中肯定有我要找的!”
“不行!”
“你管不着我!”
“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们别吵了!”
思忖半晌,潘明珠扬声开口:“钩子甩过去,我先去瞧瞧。”
萧逸和韩信一怔,后者立时反驳:“不行!我们这么多男人在,哪轮到你个女子去涉险?”
“我也是来采药的!”潘明珠固执的重复。她原本采到两株不死草,可惜拿着第二株回来时,殷柔把苏玄参拐跑了,她一气之下便把那草药踩了个稀巴烂泄愤。
不然,也不必来找第三株。
“不就是爬过去?没问题!”潘明珠活动着手脚:“早晚都要上,我如果不自己去,难道你会帮我走两趟?”
当然不会!
韩信嚅动着嘴唇,虽然仍旧觉得不好,但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你们若是一定要爬过去,”萧逸沉着脸开口:“那就让潘姑娘试试吧。”
倒不是他多尊重潘明珠,而是这些人里,她的命最轻贱。韩信是此地军事的最高长官,殷柔是雁城第一世家的掌上明珠,苏玄参的老子是御前红人,那四个殷府家丁估计不会愿意去冒险,除去两个看热闹的,也只剩下她了。
韩信没想这么多,见她坚持,说的又有道理,只好拿出鹰抓钩,看准一块石头后“嗖”的甩出——
“咔”。
用力往后拉了拉,韩信笃定的点头:“没问题!”
看着脚下的万丈峡谷,潘明珠咽了口唾沫,手脚不自觉有些发软。
暗暗做好心理建设,她同手同脚的上前两步,却又被苏玄参拦住了。
“如果是为了我的话,你不必如此。”
时隔多日,他终于主动与她说了话,神态语气一如既往的文雅矜持:“自己的药自己寻,我不会靠女人活着。”
“嗤,话说得倒是好!”不争气的红了眼眶,潘明珠一指殷柔:“她难道不是来替你找药?还是在你眼里,我是女人而她不是?”
“他们只是帮我寻,并不负责采。”苏玄参皱着眉看了眼对面:“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下山绕过去吧。”
“对啊!”顾晏和长安也跟着搭腔。他们虽然爱看热闹,可出人命就不好了。
潘明珠原本有些怕,可眼下苏玄参如此说,她偏偏想与他作对。冷哼了一声,她一把推开他,快手快脚的攀上绳子,“嗖嗖”就窜出去两三米。
瞳孔骤然缩紧,苏玄参想伸手去拉,却被韩信一把拽住:“贸然惊扰会破坏她的平衡,你想让她掉下去不成?”
紧紧瞪着那根绳子,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一时连话也说不出。
潘明珠,这个女人,她可真是……
不见底的峡谷上,风似乎格外冷,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心里想着定要尽快攀到对面,潘明珠心无旁骛,一盏茶后,两条悬空的腿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触到了山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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