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国

    
    盘康大笑：“几十年前，我问姜仲达，若是将来和他会猎沙场，他会如何报答我。”
    “他说，若是真的兵戎相见，他会主动退避万里！”
    李洛儿当然知道这件事，可她还是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明帝这是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盘康点头，“兑现承诺不假，可也没有什么好处。明帝此人，当真是个滑头啊。我猜，他或许当年就想到了今天。”
    李洛儿心中暗笑，口中说道：“明帝的确以狡诈闻名天下，可盘兄却是光风霁月，诚为大英雄大豪杰的心胸。”
    盘康看着杀气干云的楚国大军，神色微微凝重。
    “难道，姜药突然知道两位古巫大仙在我大楚军中，所以不敢再战？”
    原来，盘真和芈绮罗已经回到巫域，还“秘密”进入楚军。
    这使得楚军实力暴涨。
    所以，盘康这次很有信心。两位古巫大仙的回归，增加了他击败明军的底气。
    可是，明军却突然退避三万里，一直退到了魁关，退入了明国境内。
    这仅仅是为了兑现当年退避万里的承诺？为何一口气退避三万里，超出万里？
    正在盘康疑惑间，忽然一面飞书从魁关飞来，直接飞向盘康。
    那飞书上纹着明帝的日月龙纹，一看就是明帝亲发的书信。
    盘康接过飞书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的是：
    “弟忽闻道安兄有两位古巫大人助战？弟不敢不礼敬古人，故一来兑现当年之诺，二为不与古人争锋。特避战自保，兄雅量高致，弟不胜感激…”
    盘康看完，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容，“果不其然，两位大仙来军中助战之事，已经被姜药探知。他如此撤退，不仅仅是为了兑现承诺，也因为没有把握。”
    古巫回来的事，他已经下令保密，就是为了在和明军大战之时，突然请两位大仙出手，增加楚军战域威力。
    谁知，还是让姜药知道了这个情报。
    没有了突然性，已经很难让明军吃大亏。
    如今明军退守魁关一线，从进攻转为全面防守的态势，大楚就算有两位大仙帮助，也很难大胜了。
    李洛儿接过飞书一看，也露出苦笑：“我们的杀手锏，明帝已经知道了…”
    “难怪他突然退避三万里，从进攻变为防守，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盘康脸色阴沉如水，“师妹，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不打的话，很不甘心。可明军此时做出龟缩防守之势，若是再打，就要打攻坚战了，这绝非好事。
    除非优势很大，否则不能打攻坚战。
    李洛儿煞有其事的‘思索’一会儿，沉吟着说道：“盘兄，以小妹之见，还是暂时退兵吧。”
    “魁关一带乃是险要的明国边城，易守难攻，东北又是虚空道蛊山，很难迂回。”
    “虽然我军有两位古仙大人助战，威力大涨，可说实话…明军士卒战力更强，明帝也是仙人，还有宝莲灯…我军的优势仍然有限…”
    “若是打攻坚战，我大楚只会白白消耗，不但难有进展，可能还会引起两位古仙大人的不满。”
    盘康点头：“师妹的意思，虽然让我不甘，可也是稳妥之见。那就退兵好了。”
    两人商量了一阵，盘康只好宣布退兵。
    可是为了不让楚军士气受挫，给出退兵的理由，同时鼓舞士气，盘康公布了两位古巫大仙归来的秘密。
    反正明军已经知道了，他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
    他要让楚军将士知道，明军知道两位古巫大仙为大楚助战后，吓的不敢决战，只敢一心防守，所以大楚无奈之下才选择撤军。
    楚国上下知道两位古巫回归，顿时士气高涨，一片欢腾。
    于是，本来一触即发的明楚决战，竟然以明军退避防守的结果，胎死腹中。
    有消息说，明帝在等待神洲古仙的回归。
    一旦神洲古仙回归，明帝才会放心的西征楚国。
    明楚两国的边境上，顿时形成了明国全面防守，而楚国战略进攻的态势。
    但是，因为明国避战不出，楚军也没有什么优势，所以两国之间反而再次安静下来。
    而在东线，欧阳锋等人率领的大军也一味防守天险，绝不主动出击。
    齐军虽然兵力占据优势，可明军一味防守，齐军也无可奈何。
    而在西域，杨戬亲率的大军也被秦宇和晋天阶（西圣萧秋水）凭借天险挡住。
    杨戬依仗绝对的优势兵力，“勐攻”半月，却始终攻不下明军的关城，只能暂停进攻。
    如此一来，三条战线全部熄火！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明国的战略态势很不利。
    呈现出被三面包围的险境。
    还有一个态度暧昧不明、一直作壁上观的周国，随时都可能背后插刀。
    明国的处境，看上去很不妙。
    而诸国联盟却呈现出咄咄逼人的架势，战略上有了主动权。
    对明国雪上加霜的消息是，妖域的古仙也回归了。
    接着，魔域的古仙也回归了。
    神洲的古仙也回归了。可是为明国效力的，只有龙葬海。
    其他两位古仙大能，据说已经为周国效力了。
    周国再次强势起来。
    这对于明国，都很不利。
    不久之后，忽然一个诸国瓜分明国的密约被曝光！
    这个被曝光的密约说，隋国准备占领西域，楚国准备拿回东巫，统一巫域，而齐国会吞并南域…
    密约一曝光，明国立刻派出使臣分赴诸国，表示愿意重新议和。
    接着，明帝正式提出要和周帝虞嫃大婚，并约定大婚之后，周主仍然可以住在中域，他仍然可以住在西域。
    然而，明帝的大婚提议，周主却没有答应，而是以各为国主为名，无限期拖延。
    两人情变的可能，越来越大了。
    明帝提出大婚其实很低调，并没有公开，却被楚国的虫灵组织探查到。
    这消息让诸国很多人都猜测，周帝和明帝很可能为了争夺神洲最高统治权，彻底闹翻。
    他们当年的一纸婚约，多半挡不住野心的焚烧。
    消息是否真实不得而知。
    可是明帝却提出，鉴于诸国推广种植明国道穗后导致的灵米歉收，明国愿意以低价售卖明国的灵米，解除诸国灵米紧缺的困境。
    同时，姜药高调宣布，明国同样不止一个地仙，希望诸国不要误判形势，以为明国可以瓜分。
    明廷更是宣布，大明不惧任何一切来犯之敌。明军可以将不止一个敌人，挡在国门之外。
    这反而让两人情变的传闻，变得更加可能。
    就在明国处于外交困境之时，周主虞嫃主动斡旋，充当起了调停人。
    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故意缓解和姜药的关系。
    却更加做实了两人情变的可能。
    这就对了。多年前的婚约，在神洲之主的大位面前，似乎算不了什么。
    虞嫃乃是周帝，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怎么甘心臣服姜药，主动葬送她一手创建的大周？
    情变一点都不奇怪。不情变反而让人吃惊。
    洪武十八年五月，在周主的努力斡旋和不为外人所知的力量推动下，经过数月谈判，诸国在周国京城神华天城，达成了《神华和议》。
    合议规定：
    第一，明国不得向诸国输出变法，撤出所有的锦衣卫密探，不得以任何形式在诸国境内宣传变法，蛊惑寒门。
    第二，明国的武家贵族出国避难，明国不得阻拦。
    第三，明国必须公布真正的上古道穗的培育之法，并且出售合格的种子。
    第四，明国不得主动进攻任何一国。若是明国攻击任何缔约国，那么所有缔约国都可以不宣而战的进攻明国。
    第五，其他缔约国，不得再进攻明国。若是某一国主动进攻明军，其他缔约国可以不再帮助。
    第六，各国相互通商贸易，不禁商旅往来。
    第七，合约有效期二十年。二十年后，可以续约。
    说实话，这是一份针对明国的所谓合约，看起来比较苛刻，简直就是一根联手遏制明国的绞索。
    可是明帝竟然捏着鼻子，答应了！
    周国对明国的态度，也由玄凤门政变后的暧昧不清，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反明、防明！
    各国武家贵族看到周国的转变，都是心生期待，希望虞嫃彻底回到武家阵营。
    很多人认为，明帝签订了对明国不利的《神华和议》，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明帝和周帝直接的裂痕，让明国变得更加孤立无援。
    随着《神华和议》的签订，诸国再次恢复了安静。
    虽然诸国敌视明国、遏制明国的态度很一致，可是天下也形成了新的脆弱的平衡。
    双方也迎来了诡异的和平。
    可是谁都知道，各国武家贵族都在磨刀霍霍，厉兵秣马，意图剿杀明国。
    而明国也绝对不甘心被包围，被遏制，迟早会反攻。
    ……
    初夏，左道门四巨头齐聚上清观。
    李绾青和玄妙等人，全部被召回。
    “私情上，虞嫃还没有和姜药反目。”左道门的左徵（易归藏）推衍之后说道，“但是，我推算到虞嫃仍然在敌视明国，灭明之心未熄。”
    他不知道的是，姜药和虞嫃为了引导他算错，可谓煞费苦心。
    老谋深算的左徵没有想到，他的推算条件早就被故意设计过，而且被姜药利用宝莲灯和太乙九宫八卦天道盘干扰屏蔽。
    所以，他的推算出了偏差，得出虞嫃虽然私情上还没有和姜药反目，可是灭明之心仍然未熄的错误卦象。
    实际上，姜药若是没有宝莲灯和太乙九宫天道盘，根本无法秘密的布置对付左道门的计划，不可能做到保密。
    太昊妘姞娥眉微皱，“宝莲灯在姜药手中，此宝等级太高，可是能屏蔽卦道推算的。这一切，或许都是姜药和虞嫃布置的幻象。”
    左徵道：“我昨日还见过虞嫃，和她聊过明国之事，借机探查过她的心境。但她是气运之子，又是国主，身负因果太大，我不敢刻意探查。”
    “我探查的结果是，她的确很是纠结，纠结于怎么处理和姜药的关系。说明心中在动摇，不排除将来会翻脸变心。”
    李时珍道：“男女之情，根本就经不起考验，情关尽头，乃是无情之海，绝情之山，哪有什么海誓山盟。”
    “我前段时间上朝，察言观色，发现虞嫃的确为情所困，似乎是在私情和帝位之间难以抉择，此乃人之常情。”
    罗鸿点头：“不错，哪有什么真情？我就不信，在神洲大位面前，虞嫃和姜药还会郎情妾意，坚贞不渝，没有这么傻的帝王。”
    太昊妘姞笑道：“这倒是在理。要说这两人因为有婚约在身，相互爱慕，就主动放弃帝位成就对方，我还真是难以相信。”
    “所谓海誓山盟，那只是诱惑不够罢了。只要诱惑足够大，变心背叛是迟早的事。神洲帝位这样的诱惑，我不信这两人会因为男女之情就至死不渝。”
    左徵道：“正是因为这个道理，所以我不认为这是两人布置的推算陷阱。光靠宝莲灯，也无法完全屏蔽我的推算，除非还有等级极高的卦道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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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就算他们能屏蔽我的推算，又能如何呢？我长期以易归藏的身份接触虞嫃，对她的底蕴很清楚。”
    李时珍道：“绾青，你和你的手下，可查出什么异常？”
    李绾青上前拱手：“各国都有了古仙做靠山，争霸之心如火如荼，但都敌视明国，暂时没有异样。”
    李时珍忽然神色一肃，“那些所谓的古仙，有没有联合起来的意思？”
    李绾青道：“没有。他们各有族属，各有阵营，已经成为各国的国师帝师，看不出联合起来的可能。”
    罗鸿冷笑：“就算他们联合起来，又能改变什么？他们没有救世的能力。我不相信，他们还有那么强烈的苍生之念，有多少悲天悯人的救赎之情。”
    “若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寿元救世，那就更不会成功。”
    若说左道门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漠视感情，信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情人长存”。
    因为左道门是逆天修行，本来就要斩情。无法割舍情感，就不能成就他们的大道。
    他们活的太久，看多了世界上的杀戮，背叛，阴谋，自私，冷酷，无情，残忍…所以他们认为，生灵的本质是冰冷而黑暗的。
    正是因为世界是个充满冰冷和黑暗的长夜国，所以不需要怜悯和救赎，只需要支配它，掌控它！
    太昊妘姞闭上眼睛，半饷之后睁开说道：“既然明国还没有统一天下的实力，而且目前处境被动，那就先不要亲自出手了。”
    罗鸿松了口气，“不错。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真的不能对姜药出手。他的气运太强，因果极大，若是亲自对他出手，因果大劫难以承受。”
    “当年李道友杀唐望舒，差点彻底轮回，花了几万年才恢复记忆，代价实在太大。”
    李时珍闻言，神色肃然。
    杀唐望舒简单的很，就像碾死一个蚂蚁。可是杀了唐望舒的因果代价，却让他心有余季。
    他绝对不会再自己一个人对气运之子动手。尤其是姜药这样气运最强的气运之子。
    真要杀，大家一起动手，因果摊薄才行。
    太昊妘姞目光漠然，犹如浩瀚无限的虚空。她幽幽说道：“万不得已之下，若是真的要亲自对统一天下的人出手，那就一起出手。”
    “四人一起出手，因果均沾，谁也不吃亏，每个人分摊的因果劫难也能承受。”
    “师姐说的是。”罗鸿抚须笑道，“真要是逼的亲自出手斩杀气运之子，那就一起出手，因果分摊。”
    太昊妘姞一句话，就决定了对付统一天下者的方案。
    谁统一，就杀谁！
    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们不相信真情的力量，所以中了姜药等人的缓兵之计，给了姜药等人宝贵的筹备时间。
    也正是因为他们藐视情感，所以没有推算出，古仙们其实已经秘密联合起来，组成了仙盟。
    信任同样是一种道，一种力量！
    ps：本章是很重要的铺垫，所以要讲逻辑推理。虽然本章故事性不强，可是却讲明了左道门的行事逻辑和哲学思维。蟹蟹，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