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它有自己的想法[星际]

    
    灯光比较暗, 离得远了便看不清别人的脸。楚迭带程烨又往前走了几步, 转头叮嘱她：“我离开一下, 一会儿就回来。”
    程烨点了点头答应她。她没有走动，这里人已经很多了，她怕自己走了, 一会儿楚迭回来找不到她。
    有轻缓的音乐响起，周围的人们不再讲话, 目光投注向前方。
    程烨顺着众人的目光向前方望去——
    伴随着音乐声的响起，灯光聚集在了镜海上远处的某一点。正中的女舞者缓缓伸展肢体，像是欲绽放的花朵。
    朦胧的月混着灯光映照在透蓝的的海面上, 冰蓝色海面剔透，女舞者仿佛置身梦境之中。
    舞者舞动着身体，摆首、下腰, 姿态美丽得像是月下的妖精。音乐声由缓渐急，咚、咚、咚……女舞者的动作也变得铿锵有力，舞裙上的飘带也被她带出了凌厉的气势。舞者熟练的抬手或是扭腰，舞姿大开大合引得在场的观众移不开目光。
    鼓点声越急, 舞者的动作越发激烈, 直到最后音乐声骤停, 舞者的姿势定格在最后一个画面时, 围观者似是被魇住了，许久都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她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美丽的不似人间凡物。
    良久,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随后人们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掌声雷动。
    程烨也情不自禁的鼓掌，女舞者她跳的很美，她能感受到舞蹈中传来的情绪。
    女舞者也很激动，深深的鞠躬后优雅的从侧面退下了场。
    楚迭说的就是这个表演吗？
    程烨意犹未尽的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舞蹈，她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楚迭。她有点遗憾楚迭没有看到这场表演。
    不一会儿，另一段音乐响起。人群又安静了下来。
    程烨也期待的将目光再次投注到了镜海中央。
    不同于上一段音乐的由缓渐急，这段音乐开场就是厚重的鼓点。
    镜海中央的人也动了。那是一个男人，隔着太远，程烨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同于女舞者的娇美，这个人的动作甚至不是那么标准，但是他举手投足间都是男性独有的魅力。不妖不媚，那是独属于男性的力量美感。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对方散发出来的荷尔蒙，不少女性害羞的捧住了脸。
    冰冷的镜海，竟让他跳出了热情如火的感觉。
    如果说刚才的舞者更注重舞姿，这个舞者则更注重情感的表达。不光镜海，似是身周的空气都被他跳热了。周遭人们的心越发躁动，仿佛隔着季节嗅到了春天的花香。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人海，她似乎看到了男人直直望来的眼睛。
    程烨听到自己胸腔中人造心脏的跳动声，嘭、嘭嘭、嘭嘭嘭——
    一瞬间，程烨有种短路亦或是说血液冲上头脑的眩晕感。她抿紧唇，眼睛却仍追随这舞者的舞步。
    她看不到周围的人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恍惚间，程烨好像看清他了。黑色短发，五官轮廓立体，身材修长健美。他脸上覆着一个面具，正是星网里西文带的那个，那个舞者就是楚迭。
    不，不是她的错觉。她们确实是越靠越近了。不知何时，音乐已经结束，楚迭已跳完了舞。他没有从侧边退下，就这样直直的向她走来。周围人摩西分海一般退至两旁，目送着男人一路走到一个身材窈窕，长相甜美的女孩面前。
    楚迭似乎有些紧张，他微微躬身，右手前伸，做出了邀请的模样。
    这幅画面似乎和程烨初见西文时的画面重合了。同一个男人向她弯下了脊背，伸出了手。愣怔间，程烨下意识的把手搭上了楚迭掌心。
    楚迭直起了腰，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下来，他唇边勾起了笑容。
    周围人见程烨把手搭上男子的手心，鼓起掌来，还发出了祝福的起哄声。
    “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
    程烨似是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手放到了楚迭手里，在周围的起哄声里，程烨轰的一下红了脸。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楚迭握得很紧，她根本抽不出来。
    楚迭察觉到了她的局促，低声道：“别怕。”
    也不知为什么，程烨一下子就心安了。
    楚迭回头对众人礼貌的微倾身体，“谢谢。”
    楚迭知道程烨脸皮薄，言罢，楚迭不再看向旁人，拉着程烨快速离开了。
    “那个……”刚才一直在围观的女孩拉了拉身边男友的衣服，“那个男人好像元帅诶。”
    “不会吧，唔……身材是有点像诶。”随后男孩立马否定道：“肯定不是了。身材像的人可太多了，元帅这么忙怎么会来塔塔星。”
    “喂，别以为你这样转移话题就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对着那个舞者流口水了！”男孩醋意满满的对身边的女友说。
    女孩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也愿意努力学习跳舞，在镜海对我跳这种求偶舞的话我不光流口水，我还会睡你！”
    男孩：……好吧，说不过你。
    程烨自从被楚迭牵走后，就一直静静的低头走路，没有说话。她被楚迭的一舞搅得心里很乱。
    音乐无国界，舞蹈也是。
    女舞者跳舞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向往自由的强烈渴望和冲破束缚后的喜悦。而楚迭……想到楚迭，程烨脸上又有点脸热。
    他每一个动作乍看似乎没什么，可他每一个动作都是引诱，不是低俗赤.裸的勾引，而是一种无声的诱惑，像是灯笼草捕食小虫时放出的甜蜜香气，也像是求偶时展示自己美丽羽毛的雄鸟。
    不得不说……还挺有用的，至少程烨现在心里乱乱的，脑海里还不时的回放楚迭刚才的舞姿。
    楚迭侧头看了一眼程烨微红的脸颊，笑意直达眼底。他摘下面具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光脑道：“很快就要日出了，我带你去幻海看日出。”
    程烨胡乱点了点头，话是听进去了，但是并没有过脑子，她没怎么反应过来。
    楚迭的舞是什么意思，他没说，但她懂了。她猛的想起星网里西文曾和她说过的喜欢她，她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并没有在和她开玩笑。不，不是可能，他确实没有开玩笑。从始至终那个自欺欺人的都是自己。
    “到了。”
    楚迭拉着程烨在幻海前的沙滩坐下，程烨心里乱乱的，并没有挣开他攥着自己的手。
    就算是夜间的幻海也并不似镜海那般平静。
    夜风吹过，便有呼啸的海浪卷起。海浪拍击海面的声音很好的让程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怎么办？
    尽管她极力想要否认，可程烨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确实是动心了。今天的舞只是一个引子，程烨开始拷问自己，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看到他若无其事的扔掉自己包坏的饺子的时候吗？还是楚迭精心帮她准备房间的时候？是楚迭帮自己制作身体的时候？还是他承诺会好好活着的时候？是她从史书中了解到楚迭经历过什么的时候亦或者是甫一穿越就从楚迭身上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寂寥的时候？
    不知道，也无法考证。或许最一开始也不是爱情，只是一点怜惜。经历的事情多了，加上刚才的事情的发酵她才动心了。
    认识到自己动心了，程烨慌张又失落，几乎有了落泪的冲动。
    谈恋爱很容易，但在一起很难。程烨接受的教育很传统，她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以后，想到两个人的未来。然后理智就会迫使她不得不想到很多现实的事情。
    可是……可是这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啊！
    隔着三千年的时间和几个星系的空间，我拿什么爱你？
    一个没有自己身体，甚至只能晚上陪着对方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对方的这份心意呢？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卑劣的小偷，偷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前她可以像鸵鸟埋首在沙堆里一样欺骗自己，如今还怎么欺骗自己呢？
    要不……要不就趁这份感情还没有深到撕心裂肺的时候，停止吧？
    光是这么想想程烨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是难受。
    要不……要不就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吧。
    现在不好。楚迭也没有说什么，就等下一次……等下次楚迭表白的时候拒绝他吧？或者像对别人那样，慢慢疏远他？程烨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日出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情，不好说什么时候，突然海天交接之处就隐隐透出了红光，很快探出了藏在海面下的娇羞的脸，映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海面。
    程烨眼前最后的画面，是金黄的太阳初升，海面被阳光照成了一片片细碎的金波。程烨昏过去前脑海里最后的一个念头是，这有点像楚迭的眼睛。
    与程烨的心不在焉相比，楚迭要专注多了。只是楚迭专注的不是日出的画面，而是身边的程烨。或者说，他一直都很关注程烨的状态。他知道程烨在思考，所以也没有打断她，他像是一个犯人，在等待她的最终审判。天堂或是地狱，在她的一念之间。
    天色由浓到尽黑的颜色一点点变浅，楚迭也越来越紧张，直到太阳升起，身边的程烨像是失去了意识，头忍不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楚迭侧头看她，神色晦暗复杂难言。他身体紧绷，许久都没有动作。
    直到太阳完全跃出了海面，楚迭才动了动，轻柔的抱起程烨向酒店行去。
    而楚迭身上温和的气息却随着太阳的升起渐渐消失。去他的天堂地狱，在他手里，没有地狱。